第26章 无人旷野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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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读到了以下内容,那肯定是我那五个倒霉同期中的一个或几个。至于推理过程,留做习题答案略,读者自证不难。
首先在此,怀着沉痛的心情,先向你们道个歉。因为我有件事必须坦白,那就是:其实警校宿舍并不闹老鼠,也不闹鬼,每天晚上我们开完会之后走廊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奇怪声音、但一旦开门就完全没有人影这件事,都是我正在觅食。因为你们几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实在太好玩了,我就一直没说。憋死我了。
好了,说正事。鉴于我自认为把这封信藏得很好,所以现在只可能有两种情况。一,我死了;二,我马上要死了。所以第二件事是交代一下我的财产分割,毕竟我实在很有钱,可能会引发复杂的遗产纠纷。如果有任何人前来宣称自己对我的个人所有物(包括房产)和积蓄有继承权,那么就按法律规定进行法定继承;如果没有,那么这些东西全部充公。
没想到吧,你们一分钱也拿不到!哈哈哈哈!
咳咳,没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说这种台词。不重要。
接下来是怎么处理我自己。我已经签署了眼角膜和器官捐献承诺书,毕竟这些东西已经对我没用了,不捐白不捐。剩下的身体普通地火葬就行,骨灰洒请洒在东海一半,另一半埋在公墓,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倒厕所里冲掉也可以,无所谓,那只是一堆无机物。不知道警视厅那边会不会算我是殉职——那我就升职了,好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追悼会——警察手册的证件照拍得挺帅的,我钦定遗照用那张;如果没有人有意见的话,用彩的,不要黑白照,有人有意见就算了,我不和活人计较。
以下是葬礼的具体细节:
第一,我要求你们其中一个人拿到飞天意面神教的牧师证,可能需要花钱,这部分我报销,信封里有一定面额的现金,多的钱权当小费。由此人宣读悼词,同时按照教义要求,他需要在头上扣一顶滤锅。记得拍照,多照几张,供在墓碑前,以便你们每次去扫墓都被墓园管理员撵出去而告终。
第二,悼词我也写好了,就照着这个念,反正我不在场,社会性死亡的不是我;允许进行一定限度的修改:
“泷川飞鸟同志是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过他同时也是飞天意面神教的信徒,二者在并不矛盾中进行了有机融合。请注意,一切封建迷信都是牛鬼蛇神,如果收到什么‘我是泷川飞鸟,刚从坟里爬出来,中间的我忘了,今天是疯狂星期四,转我666日元,等我想起来银行账户密码也不会还你’的短信,请立刻下载全民反诈app。同时,借用煮的馍西八戒第六戒,希望你们不要浪费时间在搞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上,可以把精力用来:维护世界和平,保护民众安全,好好过,好好爱,早点结婚,好让此人赶紧抱孙子。你懂的,我可是泷川飞鸟。拉门(ramen)!”
第三,时间随意,最好不要下雨;不幸下雨的话,最好不要打/黑伞。地点随意,我相信你们不会挑个教堂给无神论者。虽然也想要求你们别穿黑衣服,但还是算了,自由地穿想穿的衣服吧。关于葬礼的音乐,请按照你们喜欢的歌随便放点什么,别是灵乐就行;但每首只准放十五秒开头,立刻切到《nevergonnagiveyouup》。rickrolling!
第四,记得讲讲我给你们带来的欢乐,虽然我听不见,不过在场的人仍然能听见;我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们笑我。如果有人情不自禁地痛哭流涕,请替我解释一下,我没有欺骗感情或者欠钱不还,只是因为我太有魅力了。这毕竟是没办法的事情。
第五,如果讣告登报,你们还会收到我准备的惊喜。在这里就不剧透了,卖个关子。玩的开心!
相关事宜就只有以上这些,其他的你们自行发挥。写到这里,我真为不能参加自己的葬礼感到深切遗憾。
最后,为了避免被你们挖坟(所以说,骨灰倒进下水道是一件多么安全的事情啊),我还有几句话要说。在遇见你们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英年早逝这件事,所以心理准备做得非常充分,不必担心。我对我度过的时间总体来说感到满意,生活的欢乐远远超过苦痛,算是不错的人生。
综上所述,没什么好伤心的——虽然这么说多半会被揍,但反正你们也打不过我。好了,写得够多了,是时候结束这封啰嗦的信了。少来扫墓,也别太想我,我知道可能有点难,不过这是必要的;忘了我,过你们的生活去吧。
泷川飞鸟
ps墓志铭我还没选好,如果你们没有更好的提议的话,这句还勉强可以:“我已经找到了一句绝妙的墓志铭,但是这里太窄了,写不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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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把信纸放回信封,塞进夹克内侧的口袋,一副一无所获的样子推开公寓的门。
“啊,松田出来了。”萩原研二正在走廊上打电话,二人交换眼色。松田阵平戴上夹在前襟的墨镜,道:“他不在家,也没留口信。”
“是啊,伊达班长。”萩原研二貌似无意地抱怨道,“也不知道那家伙跑到哪里去了。”
松田阵平借着墨镜的掩护四下扫视:对面遛狗的人是公安吗?在露天咖啡馆桌子上读报纸的是公安吗?或者说,这件事里不仅仅包括公安——而是还包括了其他更难以想象的、他们不曾得知的秘密?
他单手勾住萩原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行了,萩,在这里等着他也不会突然回来。先回去。”
萩原感觉到他手臂的僵硬:“好,那我先挂了。要是有消息记得告诉我们哦~”
他俩进了隔壁公寓。松田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手持机器,萩原研二认出来那是金属探测仪——若不是时候不对,他定会调侃两句。松田阵平的卧室放了很多拆了没安的小零件,于是萩原研二打开另一扇门;他今天回来特意没拉开窗帘。
他们默默无言地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萩原研二道:“……就像谍报片一样啊。”
松田阵平把夹克里的信递给他,又摸出烟盒和打火机:“不介意我抽烟吧。”
萩原摆手:“这是……”
他听见自己的竹马叼着烟,声音含糊不清,却莫名咬牙切齿:“那家伙的遗书。”
松田又补充道:“——他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
萩原研二半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先看内容还是追问松田这句话的含义。最终他还是先打开了那封信,一口气看完;房间里极其安静,只有松田阵平的呼气声和纸张的摩擦。
信纸上的字迹正是同期潇洒的笔体;从内容来讲,也很容易判断出就是他写的。正因如此,无法理解的事情才越发增加。
松田阵平递给萩原一根烟,他下意识接过,咬进嘴里;松田看着他,啧一声,按打火机给他点上。这时候应该有个人在开玩笑,讲关于魂不守舍的二人和他自己的死亡的笑话。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渗透进他们的生活中,以至于在突然消失时,那片空白变得如此明显。
萩原研二猛吸一口,难得被呛了两下。他擦掉咳嗽出来的生理性眼泪,问:“什么叫‘在遇见你们那天,我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要英年早逝这件事’?”
和那张过于惨烈的照片相联系:怎么会有人能够提前预知自己会被谋杀——又的的确确地被杀死了,尤其是当这个人是泷川飞鸟的时候?
警校时期一度流传着《关于泷川飞鸟一百个广为人知的事实》,其中包括并不限于以下内容:泷川飞鸟的眼泪能治癌,可惜的是他从来不哭;泷川飞鸟从来没写过作业,那些数字和词因为恐惧自己组织成了等式和文章;没有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有泷川飞鸟;其实泷川飞鸟已经死了,只是死神既追不上他也打不过他,所以一直没人敢告诉他这件事。
可他最终还是被死神追上了。两人沉默不语地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手机的电筒照射雪白的信纸,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
“他显然预设的不是……这种情况。”松田阵平开口,烦躁地拈着烟,“不然无法解释他对自己的……”
“……身后事。”萩原研二接上他的话,“对,他的假设更像……”
换句话说,就算这家伙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要求别人在飞来横祸的受害者的葬礼上玩花活——就算这个人是他自己。
“正常死亡。”松田说,“什么正常死亡称得上英年早逝?”
两人想到同一件事。“他是不是身体有问题?”萩原研二说,“然后在来警校的那天确诊,所以才迟到——好像说得通。”
但又很难让人相信。在他们一起度过的夏天,开怀大笑的时光、没有一丝阴霾的日子里,那个神采飞扬的绿眼睛青年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松田阵平掐了烟:“我去趟警察医院。泷川每月定期体检……十二月的体检报告应该还没拿。”
萩原研二立刻开口:“我跟你——”
“这可能很危险。”松田阵平打断他,注视自己情同手足的挚友,他不能想象再失去一位友人的情景:“不是说我不相信你——”
“小阵平。”萩原研二坚定地看着他,“我不可能置身事外。当初叫我踩油门的可是你哦?”
他们长久地对视,知道这间屋子里没有人会让步。最后松田阵平率先做出妥协——正如每一次和萩原对峙的结果一样:“我会把调查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但你不能跟我去——我们之中必须有人踩下刹车。如果我也……”
他不必言尽,这实在是个过于沉重的话题。萩原刚想开口,却猛然看到自己指间烧得过久的烟灰无声垂落,不慎蹭在那封信上;他顿时手忙脚乱地把它拍掉,好在只有正文的最后一句话被烧去了——而他们都记得那是什么。
忘了我,过你们的生活去吧。
“……好吧。”萩原研二盯着纸张烧焦的边缘,苦笑着说,“真是……我要是拒绝,反而显得不知轻重了。”
他又补充道:“一定要谨慎。这不是什么亟待拆掉的炸弹。”
“知道了。”松田恢复了那副故作不耐烦的神情,“我会小心的。泷川的那堆证件在哪?”
他把背包里还没来得及拿出来的驾照拿给松田,正面朝下;他还没有能直视照片上面无表情的人的勇气。松田阵平把它揣进口袋,打了声招呼,开门出去了。
萩原研二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深知竹马的性格与脾气,不仅是同期不明不白的死亡让他如此急切而痛苦;松田阵平对于拆解的狂热是他本人对事物背后运行规律的渴望的天性投射。面对不能理解或超出常理的事物时,他侦探的那一面就会显露出来,加上对好友死亡的愤怒,迫使他无知无觉又狂热悲哀地投身到谜团中去。泷川飞鸟的死是就是火花塞;轰一声,发动机的油缸开始熊熊燃烧。
那自己呢?萩原研二想,萩原研二,你又是怎么想的?你真的能如他所嘱咐的一样忘记吗?你真的能就能满足于等待,无论是什么消息传来吗?你真的能继续不为所动地过你的生活吗?
“小飞鸟啊小飞鸟。”他喃喃自语,“你这样一声不吭地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死了,不觉得很过分吗?真的让人没办法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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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田阵平回来的时候,伊达航正在他们的客厅里坐着。他和萩原研二明显在等他。
三人交换目光,拆开的信件和传真照片放在茶几上。萩原说:“班长已经看过了。”
松田阵平点点头,拿出体检报告:“这家伙的身体不能说好,但也没有什么能称得上大病的症状——丛集性头痛和胃溃疡我们都知道;除此之外,他的干眼症的原因是先天性泪腺萎缩。——他根本没办法流一滴眼泪。”
伊达航沉默片刻,说:“我把传真彩印一份,交了副本上去。但是没有立案。”
“猜到了,”松田恶狠狠地说,“难道要定性成事故——”
伊达航抬起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他浑厚的嗓音格外低沉:“失踪认定,移交公安。要求我封口。”
他补充:“公安的人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失踪认定要整整过去七年,才会确认死亡——也就是说,什么都不会有。没有遗体,没有骨灰,没有殉职,没有追悼会,没有讣告,没有葬礼,没有墓碑。那封本就不算长的信中啰啰嗦嗦交代后事的四分之三,在这一句轻飘飘的失踪认定被扔下后显得格外可笑;是泷川飞鸟本人会喜欢的那种黑色幽默。
松田一拳砸在茶几上,表情阴沉得可怕:“什么叫——”
“阵平。”萩原研二道,他显得格外冷静,也许是提前已经听伊达航说过。
松田阵平被叫回了魂似的,脸色变换几下,最后勉强道:“抱歉。”
伊达航摇摇头。“零和诸伏……那两个家伙现在在哪?”松田阵平喃喃道,“现在正是……”
萩原研二把传真翻到背面。“judas”和“不要相信他”,两行印刷体,沉默地躺在那里。三人对于其中的暗示心知肚明:他们的同期友人实际上是其他机构派来的卧底。没有人说出来,他们不愿意怀疑;却也不得不怀疑。
“这不是他这样死去的理由。”伊达航最后打破沉默,语气坚定而有力,“任何事情都不能作为其中的理由。”
“没错。”松田阵平道,“不然警察又是干什么用的?”
伊达航笑了笑,坐正了些,看着自己的两位同期,宣布道:“我打算积攒资历后申请调进公安部。”
听得出来一向老成的男人在说话前经过了深思熟虑,绝非一时冲动之谈。尽管爆处组的两位新星都知道自警校起,他的志愿就是搜查一课,但是他们同时也知道,现在没人能劝动他。
“娜塔莉小姐怎么说?”萩原问。
“娜塔莉……很支持。”伊达航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她让我去做想要做的事情。她说,‘就算死亡也无法把我们分离’。”
“班长,”萩原真心道,“你要是哪天胆敢和娜塔莉小姐分手,我一定要揍你一顿。”
松田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啊。带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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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双休。
松田阵平把改装加强后的金属探测仪零件放进托运的行李箱。他是专门搞炸/弹拆除的,知道什么样的东西不会被误认为以至于引发乌龙。飞机在北海道降落,他满目所见,仍然是白皑皑的一片冰雪,无情的大雪,能把人吞噬得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很难想象不久前他刚刚来过,又无知无觉地离开,同时把一部分人生丢在这里,也许是永远。
星野度假村游人如故,熙熙攘攘,只有水之教堂仍未开放,说是冬季气候寒冷,修缮工作推迟。他定了酒店房间,不到一个小时把探测器装好,等到天黑,背了个大包出门,惹的前台多看了他两眼;他们走后,这里还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只是被压下来了。当然,按时间算,肯定不是泷川飞鸟干的——烟花表演一周一次,那张照片只能是当天晚上照的。
别多想。松田想。
他绕过隔离带,小心谨慎地开始干活——他白天来过一次踩点,从山下到山上,完完全全没有人。泷川飞鸟头上的弹孔非常引人注目,但他们也都注意到了其他伤口;刀伤,和其他枪伤。他撕裂的风衣下摆只能是用来包扎,这是败家子泷川飞鸟的惯用伎俩。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被一击致命的;按照他的惊人战斗力估算,现场必有攻击的人遗落的弹壳或子弹。就算公安已经清理过现场,只要不够仔细,他还是多半会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他先后发现了两枚弹/壳、一颗子/弹;情况却变得愈发扑朔迷离起来。子/弹是圆弹/头,说明是手/枪;规格却只有大约5mm,出奇地小。他印象里没有一把常规手/枪满足要求;只能是特制枪。松田阵平继续向前,沿着石阶向上,一路搜索到水之教堂,熟练地跨过警戒带。他先走上已经再次结冰的冰面——那之后没有下雪,他不担心会留下脚印——仔细观察那个被熏黑的十字架。
匕首痕并不显眼。但确实存在。事先邮到酒店的化学药剂已经在背包侧面混好,松田阵平拿出鲁米诺试剂,对着印象中的几个位置喷洒。蓝色荧光不出意外地出现在清水混凝土上,发光片刻,逐渐淡去。
那张照片不是伪造。当然。松田阵平暗骂自己的不死心,记住详细情况后转身。教堂里也有鲁米诺反应;按照已经全都烧光的长椅的位置来说,最大片的痕迹是倒数第二排和正数第二排。松田思考着泷川飞鸟当时的行动路线,意识到:他已经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我才不原谅你。他没好气地想。
下山松田打算原路返回,只是扩大了金属探测器搜索的范围,向道路两侧更远的地方,以防有所遗漏。在半山腰,金属线圈微弱地响起来;他踩过山火烧过后露出的半截焦草,在黑色的浮灰里先后摸索出两小片金属。
他过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一把钥匙的两截。
松田阵平张嘴,又闭嘴,滑稽得像条鱼。他确实在这寒冷得宛如冻结的隆冬之中溺水了,无法控制地向几天前那个夜晚的幻象沉去;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两片单薄的铁片,在不久之前、却也是很久之前,就已经不能再拼成一把能够打开家门的钥匙了。
他凶狠地想:什么嘛。那家伙,不是半路就决定去死了吗?
突然雪亮的电光直射过来;松田阵平下意识一蹬树干,拉着松树的枝杈跃进针叶的遮蔽中去。他看见那个名叫风见裕也的年轻公安,正在给一位面目凶恶、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引路。
那个男人在他藏身的地方前两步的地方停下来,准确地报出他的职称和名字,道:“警视厅警备部机动队爆/炸/物处理小组,松田阵平。”
他直视着黑色的树冠,仿佛那只被挡住的眼睛是魔眼:“我想和你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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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时松田阵平孤身一人走过那段海边的石道。他在来的飞机上看了《情书》的电影,总算是理解了那两个搞行为艺术的文青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在对逝去之人告别。松田阵平在墙边站定,凝望着白色的天空和黑色海水的交界线,单手拢在嘴边,大声道:
“喂——”
“我才不原谅你——”
“你这混蛋——听到没有——”
没有半点回音。海风把他藏在墨镜后的眼睛吹的很痛,都流出眼泪来了。良久,他对着无言的大海嘁了一声,嘟囔道:“走了。”
他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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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早上醒来,发现松田不在隔壁。他花了一段时间反应,昨天的经历还是像一场朦胧的噩梦,隔着大雾,看不真切。
大概猜到自己的竹马去了哪,他确认性质地给人拨了一通电话;对方说自己在北海道,刚下飞机。萩原研二立刻千叮咛万嘱咐,要松田谨慎行事,发现不对立刻就跑。对面抱怨着他的唠叨,答应下来,挂了电话。
萩原又发了一会儿呆。实际上,离泷川飞鸟的死已经过去接近五天了;他们甚至在第二天就重返了一次案发现场,并没出事;松田的举动也称不上过于冒险。今天的日程表一片空白的萩原研二想了想,决定去一趟警视厅,把泷川飞鸟办公桌上的东西收拾回来。
他背了背包,开车抵达警视厅,上楼走进搜查一课的办公室。整个办公室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在,包括伊达航;到了年底,春天还没来,犯罪分子倒是宛如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往出冒。
他看伊达航加班加得不可开交,仿佛要把自己淹死在卷宗里一样,就没过去打扰,径直走向印象里泷川飞鸟那张办公桌。
它不见了。
有那么一会儿,萩原研二以为是自己记错了位置;直到坐在隔壁的女性前辈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又紧接着埋首于一堆文书之中。
他立刻明白了;也了解为什么伊达航那么坚定地要申请公安职位。泷川飞鸟消失了。搜查一课的泷川警官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有就没有呢?
萩原研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警视厅门口的。他听见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女孩的声音在和警卫争辩:“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很帅的年轻警官?长得很高,大概比你高一头;黑头发,绿眼睛,还有一颗泪痣。”
他抬头,那孩子头发刚到肩膀,发梢是褪了色的粉红色,怀里抱着一件很眼熟的白色风衣。
“不可能!”不知道那个警卫说了什么,她爆发了,大喊道,“你骗人!绝对有!”
门口的警卫是个陌生面孔;也许是新调来的,也许不是。但这都无所谓了。萩原研二看着她,突然想起北原藤香。他朝她走去,但那个女孩居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撒腿就跑了。
萩原研二一时间怀疑自己的魅力已经和年轻人产生了代沟——可他明明才二十二岁!他哭笑不得,也不好为了一件风衣在警视厅门口追一个女高中生,毕竟那个款式的衣服在他隔壁的公寓里起码堆了十几件一模一样的。
他上了车。自拿到驾照以来就是飙速车神的萩原研二握着方向盘,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最后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去公墓的导航。冬天的天空按照惯例,阴沉沉的,但也不见有下雪的兆头。公墓不近,他顺路买了两束白百合,下车时叶片被暖气吹得都有点打蔫了。
他知道他的目的地在哪。墓地很安静,也没有人;一排排墓碑,像是亡灵无言的凝视。萩原研二在一个陌生的名字前停下脚步。那是北原藤香的化名。
她的墓碑还算干净;想必距离上次泷川飞鸟过来祭扫,大概没有隔太久。来得突然,萩原研二只得用手帕擦了擦,双手合十,做了祭拜。
他放下白百合,道:“也不知道北原小姐你喜欢什么花,没向泷川他打听,不过,想来他应该也不知道。不过,送百合花应该不会错,如果你不喜欢,只好先说一声抱歉啦。”
“我们前些天去北海道了哦。”萩原研二又说,从背包里拿出一样东西,“小飞鸟买了伴手礼,是白巧克力、夹心草莓球。很好看,味道也不错。他给我们警校班长的女朋友娜塔莉小姐送了一盒,也给我姐姐送了一盒,还有一盒,我给你带来了。……哦,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给北原小姐你买的。”
“不过他……不能来了,我就姑且代为送来。”萩原研二顿了顿,“……哈哈,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见到面。”
他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便沉默下来。在这阴云密布的墓园之中,他和女孩子插科打诨的搭讪话术完全派不上用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萩原研二盯着墓碑,说:“我很抱歉。”
“还请你别怪他。”他又说,“小飞鸟……泷川他,不是故意不来的。”
虽然不如北海道,东京冬天的风也很冷,直直地穿过萩原研二的围巾和厚夹克上衣,穿过他的肋骨和胸膛,像是把他的五脏六腑浸泡在冰水里。冷空气无孔不入地灌进他的身体,在他的肺叶和胃里盘踞,像一条蛇,阴冷地让他不由得打颤。
“我很抱歉。”萩原研二又重复一遍,“你别怪他。他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
然后,他发现自己跪在北原藤香的墓前,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那一瞬间,萩原研二终于意识到: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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