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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今日七皇子府不可谓不热闹,几顶软轿从京城远道而来,第一个下轿的婆子派头颇大地敲开了大门。

        方桃儿站在门边,满眼戒备地看着对方问:“你们是何人?”

        婆子在郭侍郎家待了数十载,最懂拿捏这些狗仗人势的丫鬟,只见她把头一仰,用鼻孔看着方桃儿,道:“我们是郭府的人,有话带给你们七殿下。”

        方桃儿不以为然:“什么郭家,没听说过,还想见我们殿下,有帖子没?没有赶紧走。免得过了病气给我家殿下。”

        婆子眼睛一挑,挤出个三角眼,“你个奴才算什么东西,我们是郭侍郎郭家,我家嫡二小姐和七殿下乃是圣上指腹为婚,不过是二小姐前几年上无念山学禅,这桩婚事才耽搁了。如今我家小姐学成下山了,自然是要来议亲的。”

        方桃儿半天说不出话,回过神来顶嘴道:“你家小姐早不来晚不来”

        婆子根本不给她还嘴的机会:“我家小姐进了门就是这七皇府的正妃,什么时候来还需要你这么个奴才同意?”

        “你”方桃儿被府里的人追捧惯了,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红了眼眶。

        “哎呀,是郭家的婆婆,真是稀客啊,咱们上一回见得是十来年以前了吧?”薛婆婆跑上来解围。郭家这老婆子是个狠角色,郭老夫人从娘家带到夫家的,大风大浪见过太多,想当年郭侍郎遭人构陷全家入狱,还是她进宫面的圣,就方桃儿这么小丫头片子,在她面前是决计讨不到好的。

        “你在府上啊,怎么叫这么个不体面的东西出来迎客。”

        “你”方桃儿气急。

        “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个丫头计较了。”薛婆婆手一挥,“来啊倚翠儿,带郭家的贵客去正厅坐,好茶好点心伺候着,我亲自通传殿下。”

        郭家婆子也没答话,哼了一声自顾自走了进去。显贵主子跟久了,总有些奴才把自己也当成主子,特别是一些个有点姿色的婢子,成天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等二小姐进了这七皇子府,还得教教她如何收拾这些不要脸的东西。

        一炷香的功夫,正厅已经忙碌起来,林宴西着白衣坐在主位,下头是郭家一行人,堂中来来往往的是端茶送点的丫鬟,别有一番热闹光景。

        虽已是春日,府中依旧燃着暖炉,园子里也还流着温泉水,温度直逼炎夏,热得郭家婆子满头冒汗。可林宴西的身子他们是知道的,总归要好好保养为好,是以也不敢多言。

        “郭婆婆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还望在府上多住上几天,也好休整休整。”林宴西双眼见不得强光,眼前缠了一圈白布,此刻嘴角噙着笑意,像是话本里写的那些江湖侠客。

        “那多叨扰,我老婆子来就是牵这月老红线,话递到了哪还有多留的道理?”郭家婆子笑眯眯的。

        “见暮可好?”七殿下这个未婚妻郭见暮从小到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传闻是个思想颇为奇特的女子,头一天去观鲸看海后一天就能跑到灵山学剑,圣上总说她该生成男儿,怕林宴西拴不住她。

        “二小姐十八便要下山。”

        “下山就要回京?”

        “那是自然,郭家上下两年不见二小姐,也是想念得紧呢。”

        “人之常理。”

        说着,郭家婆子使了个眼色,让手底下的人把礼盒送过去。

        “我家小姐听闻七殿下近日身体不大好,特意寻了长白山的雪参给您补补身子。”

        林宴西客客气气的:“这怎么好意思。”论起郭见暮那个性子,绝无可能行出这般心细之事,无外乎是郭家拿来做面子的。

        “这事儿本来也不该我们来说,可殿下和我们二小姐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我们两家也一直都是有商有量的。我家老爷前些时日请天师看了日子,三月十七三月十七是提亲的好日子。”

        林宴西心道这是上门催婚来了,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双方都已到婚龄,朝中局势又颇为复杂,一向精明的郭侍郎虽不满意将嫡女嫁给一个废物皇子,但木已成舟,还不如笼络人心尽早筹谋。

        方桃儿在门外咬牙听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提着茶壶走了进去给郭老婆子倒热茶。

        “哎哟!你这个死丫头,你是想烫死我啊?!”只见着如柱的热水直冲郭老婆子,烫得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想烫死谁,自古都没有女方上门求亲的道理,传出去真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郭二小姐嫁不出去了呢?”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砸在方桃儿脸上,薛婆婆上前把她扯开,“滚出去,你这个没轻重的东西,主子们谈话是你能插嘴的?!”

        “这屋里可只有一个主子!其他都不过是奴才!”方桃儿捂着脸大喊。

        “好啊好啊,薛婆婆,我们郭家算是给够你面子了,今天我非得收拾她不可!”郭老婆子气得不轻。

        几方打闹劝解之际,主位的人开口了。

        “三月十七,本王亲自进京提亲,还望侍郎早做准备。”林宴西饮了口茶,语气极淡。

        这头的郭老婆子立刻笑逐颜开起来,“喜事喜事,那奴才也不多留了,想着赶紧把好消息带回京呢!”

        事情办成了,在人家府上也不好意思多闹,要收拾这个小丫头片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待郭家人走了,方桃儿彻底发作,眼泪滚滚而下:“殿下!她们分明”

        “藏书阁罚跪三日。”林宴西低声道,“你们全都出去吧。”

        待堂中人都走了,林宴西解开了蒙眼的白布,盯着桌上的水渍,叹息微不可闻。

        ——————

        遂州城西有一桃花谷,谷中有一处清澈见底的池子,日光倾泻之际谷中浮光掠影似瑶池盛景,池中有一小亭,四周桃树环绕,纵览全谷风光。每到春日桃花盛开,该池舟船拥挤人声鼎沸,可谓遂州一景,而池中的小亭更是只有富家贵人才有机会落座。

        今日崔家二小姐就在此处设宴,备下府中藏了十五年的桃花酿,据说还特意请来城中名厨,不可谓不用心。

        杨南雪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闺中宴,卯时就爬起来梳洗,选了件不出挑的翠绿衫子,随意描了几笔眉眼。想起皎皎那日的话,她往脑袋顶上摁了几只俗气的蝴蝶金钗,走起路来丁零当啷,瞧着横竖都是不赶时兴的富家俗女。

        眼瞅还有些时间,她又拿出刚买的布匹,一针一线想要往上绣个鸳鸯戏水一类的式样,可惜还没扎几次就扎进了她的手指头,她却也不似娇小姐般叫疼,放嘴里一嘬,接着绣她的丑鸳鸯。

        对于自己的四体不勤,杨南雪也找到了理由,自幼父母双亡,流落到江南也多半过的无人照应的苦日子,别说这些个小姐家教了,就是能活下来已是不容易。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个重头活过的机会,她一定要把为人妻所需的技艺学好。

        见着杨南雪又是若有所思的模样,皎皎忍不住问:“姑娘,你又在想什么?”不会又在憋什么坏招吧。

        “没什么,皎皎,这都几天了,相公究竟何日回遂州?”

        皎皎支吾两声:“总归是这几日了”

        “大概是舟车劳顿,相公脚程慢些也是可能的,平平安安到家比什么都好。”说着,杨南雪开窗看了眼天色,估摸着到时间了,迈着小碎步坐上了府前的马车。

        本来是想独自赴宴,架不住皎皎念叨,只好带上了她,主仆二人坐在马车里,一个嗑瓜子,一个埋头绣自己的丑鸳鸯,倒是谁也没闲着。

        皎皎瞧了眼杨南雪藏在底下的食盒,来了兴趣:“姑娘,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何物?”

        “这个吗?”杨南雪颇为骄傲,“是我做的栗子酥和绿豆糕,总觉得头一回去空着手也不好,多少带点也算个心意。”

        皎皎心想这还不如不带呢,正想忽悠杨南雪去糕饼店买些,谁知车外传来一阵马儿嘶鸣,人群骚乱起来。

        “怎么回事?”杨南雪探出头去,瞧见底下一个岁数不大的姑娘正和人拉扯。

        车夫叹了口气:“是崔家的小公子,此人样样都好,就是色令智昏,三天两头强抢民女,惹下不少祸事。”

        “县令不管?”

        “崔家是城中富商,今天邀您的崔二小姐又正和知州家的公子议亲呢,等真的结为儿女亲家,整个遂州城都得看崔家的脸色。”

        杨南雪咬牙:“岂有此理。”

        “你这个登徒子!我还不知道你的把戏吗?!甜言蜜语哄骗良家妇女到你府上,等你玩腻后不过月余就一脚踢出府,我那邻家姐姐就是这样被你害死的!我不跟你走!我不跟你走!”小姑娘声嘶力竭地大喊。

        “我崔如许想要的女人,还没有得不到的,小爷看上你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别不知好歹。”说着,面前的华服男子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左右开弓地往她脸上来了几巴掌。

        围观的百姓皆是愤愤不平,可都是敢怒不敢言,没有一个上前的。

        眼见小姑娘就要被掳上马车,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住手!”

        皎皎还没来得及阻拦,却见杨南雪已经堵在了两人之间,声色俱厉地呵斥崔如许。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肥头大耳粗鲁如斯,哪个良家妇女跟了你都是倒了八辈子霉。”杨南雪声音越说越高,“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癞□□想吃天鹅肉,不要脸的玩意儿!”

        “你!”崔如许正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可刚一对上杨南雪那双眼,他后头的话骤然哽回了喉咙。

        “怎么了?傻了?”杨南雪伸手将小姑娘护到身后。

        “你你是谁家的姑娘?”他崔如许纵横遂州这么多年,还不知道遂州城有此等美貌,一时看呆了去。

        “我相公是宋家当家的,宋千里。”杨南雪挺起腰板儿。

        崔如许噗嗤一声:“我还当是谁呢?原来你就是宋家那个倒霉媳妇。”他贼眉鼠眼地围着杨南雪转了两圈,“宋千里还没回来,这么说,你们还未真的过门成亲。”

        杨南雪盯住他,倒是要看看他接下来要放什么狗屁。

        “宋千里是个没出息的,自幼便只知道死读书,快二十了也只是个秀才,看来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家里的园林生意也快被他败光了。”崔如许清清嗓子,“不如你换个人跟,跟着少爷我,保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再说我二姐马上要嫁给知州家的公子,我崔家自然是前途无量”

        可惜他话还没说完,一记鞭子已经狠狠抽到了他背上,只见杨南雪右手执鞭、面上浮了怒容,“你连给我相公提鞋都不配!敢诋毁我相公!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谁也没想到,瞧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竟然身怀如此伟力,众人一边叫好,一边吓得四散开。被抢了鞭子的马夫愣在原地,差点被鞭风扫到,谁知对方竟是个使鞭子的好手,一拐弯又啪一声打在崔如许身上。

        崔如许被打得鬼哭狼嚎:“泼妇!你们愣着干嘛!都傻了啊?!赶快把她弄开!”

        “谁敢!”杨南雪举着鞭子朝崔如许的手下示意,“我手里的鞭子可不长眼!”

        她眉眼凌厉,鞭子一鞭一鞭地往下打,她头上的金钗却稳稳当当,连点杂音也没发出。一时,崔如许的手下无人敢上前,被杨南雪身上的肃杀之气震慑住,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底腾上来的恐惧一浪高过一浪。怎么会呢,这样的弱女子怎么会有如此阵仗。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非议我杨南雪可以,若是我再听到有人在背后诋毁我相公,我手上的鞭子第一个不答应!”杨南雪一字一顿。

        见底下的崔如许没反应,杨南雪甩手又是一鞭:“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听没听清?!”

        崔如许几口气没上来,身子一颤,竟直直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

        “不会是打死了吧?!”

        “这可麻烦了!”

        人群议论纷纷。

        小姑娘见状跪到杨南雪面前,夺过对方手里的鞭子,哭道:“姐姐,你赶快走!你可不能因为我受牵连。就说是我打的!是我打的!”

        杨南雪没听到似的蹲下身,搭上了崔如许的脉,沉吟片刻后转过头对小姑娘道:“他刚才怎么打你的,你就怎么还他两巴掌。”

        “可是我不敢”

        “别怕。他打你两巴掌,你还他两巴掌,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小姑娘仿佛真的受了策动,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只见着崔如许果真猛咳几声,醒了过来。

        围观的百姓们也惊了,啧啧称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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