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我心如刀割，深知被人摆了一道，认命闭上了眼，然后径直站起来，跪在地上，将头上的珠钗取下来，放到地上：“贵妃娘娘，是臣妾管教丫头不力，臣妾愿自请受罚。”

        贵妃娘娘给旁边的丫头使了眼色，几个丫头忙上来把我扶起来，她便上前牵了我的手，笑眼盈盈打着圆场：“不至于此，本就是下人的过失，与太子妃何干呢？这样吧，本宫看此事也不宜闹太大，许家小姐没事已经是谢天谢地，她自己的丫头服侍不力也是犯了大过，就罚两个丫头各人二十大棍吧，也算给许家一个交代。”

        李瑾自然不满这个结果，刚想张口，忽然门口传来太监唱报：“圣上驾到。”

        满厅瞬间呼啦啦跪倒在地，我跟着跪着，就看到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人走了进来，声音不怒而威：“都起吧。“

        “今儿怎么都在这儿？”

        贵妃娘娘笑着迎了上来，挑着重点说了下：“不是什么大事，许家姑娘没大伤，只是太子自幼跟许家姑娘感情好，一时也是冲动了。”

        “荒唐！“圣上忽然怒喝道，”跪下！”

        李瑾直挺着腰跪了下去。

        “你不嫌丢人朕嫌丢人！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顾身份，成何体统？”圣上一拍桌子，“今日这事传若是传出去，你让太子妃居于何处？又置皇家颜面如何地？”

        “儿臣不敢。“他面不改色，“儿臣只知若此事真为范氏所为，那心思实属蛇蝎心肠，许家二小姐向来清清白白，从未与儿臣有过逾越之举，她身为太子妃不顾及大局，始终视许二小姐为眼中钉，毫无娴德淑惠可言，此等妒妇如何能担太子妃大任——”

        “你不敢？”上面冷笑打断他。

        “儿臣——”他再次开口想辩解，上面却忽然飞来一个茶杯，擦着他的脸过去摔碎在身侧。

        满厅瞬间又跪倒一片。

        “朕看你是不天高地厚！”

        “传朕指令下去——”

        “太子李修瑾，行事莽撞、骄奢无礼，软禁太子府一月，扣半年俸禄，日三省其身，不思悔改则不许放出，另——”圣上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眼。

        “太子妃对太子未尽劝教之责，且管教下人不力，罚抄《女德》三百遍，一并扣俸禄半年，与太子一同闭门思过！“圣上说完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圣上一走，我还想为小桐求情，只见贵妃娘娘挥了挥手，一副不容分说的样子，小桐与红珠便被拖了下去。

        很快就听见门口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我抚着胸口，只觉得发闷。又忽然一个气喘不上来，手颤抖着想去扶旁边的桌子，却扑了空，整个人往前面栽倒过去，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月桂正立在床前给我擦着脸。贵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见我醒了，才忙朝我看了过来：“可好些？太子怕扰你休息，便出去了。”

        我自然知道贵妃这么说是为圆我面子，可心里清楚得很，李瑾他此时只怕恨不得我晕过去永远别醒来。

        太医在一旁开着处方：“太子妃娘娘这是一时气血攻心，倒没什么大碍，只记得多注意休息，切勿大悲大喜。只因娘娘往常有服用的药，下官这边便只开几幅清心下火的草药，每日煎一副送服即可。”

        贵妃点点头朝旁边丫头道：“送太医出去。”又走到床前给我捻了捻被子，“好孩子，你这一日实在受罪，本宫也不多打扰你，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回京，虽然是被软禁，也趁空修养一段时间。“

        我朝她一笑：“劳烦贵妃娘娘了。”

        贵妃走后，月桂在旁边帮我收拾衣裳，我侧头瞧着她青肿的额头，叹了口气，唤她取了紫金膏来。

        我让她坐下，伸手取了药膏给她细细抹在伤口处：“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得了你们。”

        “娘娘哪里的话，是奴婢们连累娘娘了。“她红了眼睛，还求情道，“另外小桐确实是被冤枉的，那天我都问了，她那日在屋里绣花，根本不可能——”

        “我都明白的。”我朝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脸，想到这儿，又忍不住心揪，”可怜小桐那丫头，这几日你多帮她些。”

        “是。“她点头应过，才愤愤道，“只是娘娘，那许家小姐未免欺人太甚，仗着太子对她……就这样栽赃陷害娘娘，分明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做什么一个人跑进那林子，亏得娘娘那天还好心提醒她，结果还被反咬一口——”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不说这个了，去帮我收拾明日回京的东西吧。”

        “是！“月桂欢天喜地去帮我收拾东西，我侧目看着她的样子，扬了扬嘴角，可笑意未达眼底。

        红珠那丫头聪明得紧，看似什么都没说，却把我绕了进去；看似什么都说了，却把她主子摘了出去。现在仔细想想那天林子里撞见许如莘时，她那见了鬼的眼神，分明就是去见李瑾，但估计最后发现被人骗了，也就自然怀疑到我身上了，尽管没有证据，但在李瑾向着她的情形下，她随便指认我一个丫头，李瑾哪有不信。

        难怪今日李瑾闭口不谈许如莘独自进林子的由头，原来是故意替她掩盖动机，毕竟要是传出去一个名门贵女跟太子私下会面有损名声。

        至于事实到底是不是我，对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目光投向窗外，一轮明月升起，皎洁无比，而我此刻只觉得手脚生凉。

        只是没想到回京不久，这事却很快真相大白。

        我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会是长安郡主。

        原来她向来与许家二小姐不和，那天便故意假借李瑾之名约的许如莘出去，本意也只是想吓吓她，不料许如莘胆子太小，被吓得脚一崴跌进了捕兽坑。长安本就玩心大，骗出许如莘便再没记起这事，就偷偷溜出去玩儿了，直到第二日才回来，结果才发现平白牵连了我。

        她没了主意，再不敢瞒着，吓得立刻去找圣上解释了原委，结果自然也是被臭骂了一顿，然后也被提前遣送回了京。

        因我被软禁的原因，她直接进了太子府来找我，此刻正蹲在我面前，半耷拉着头看我眼色：“好嫂嫂，你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我只是低着头绣着花，并不理她。余光看见，许久未出现在我面前的李瑾跟在她后面进来，但只站在院子里，远远看了我一眼，神色不明。

        我冷冷收回视线，只转身往屋里走。

        长安郡主缠着我跟了进来：“我我我我承认，我就是讨厌许如莘那小蹄子，单纯想教训下她，谁想她胆子那么小？吓一下人就摔了，我还以为她装的，就没理她了，没想到给嫂嫂带来这么多麻烦。”

        见我仍不理她，她又跳到右侧挽住我的手臂：“太子那我昨天就去找他解释了原因，我就知道那个臭李瑾肯定要误会你——哎呀，好嫂嫂，你骂骂我都好，别不说话啊。”

        我取出手臂，冷着脸走到八仙桌前，任她说什么都不为所动。

        她见我如此，急得打转：“都怪许如莘那个小人，分明是我找的人，故意栽赃给你，我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就李瑾那个笨蛋被她耍的团团转，真不知道他喜欢她哪点，你等着，我去绑了他来给你下跪求饶。”

        我这才“啪”一声放下手里的绣花，依旧冷着声音：“我这儿庙小，当不得郡主一声嫂嫂。”

        “不，你就是我嫂嫂，谁都没你能应得起我这句嫂嫂。“她眼睛嘀哩咕噜转着，又凑上来，“好嫂嫂，你别生气了，都是许如莘那个小蹄子的错，以后我有机会定帮你教训回来。”

        “郡主看来还没明白，月桂——送客！”

        “好好好，嫂嫂，我听你的话，再不去找她麻烦了。”

        她满脸紧张地看着我，像是生怕我拒绝她。

        我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有些出神。

        她无论做什么，上头永远有人替她挡着，所以养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伤了许如莘，李瑾也只是骂她几句，但照样为了带她来道歉头回主动踏入我房里。

        真是羡慕。

        “长安你给我出去。“李瑾不知为时跟着进来了，训斥道，“我看你是还没吃够教训——给你许姐姐道歉没有？”

        “我凭什么给她道歉？”她扭过头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了句，“明明你才是那个错怪别人的，还这么理直气壮——花心大萝卜真不是个东西。”

        李瑾回头叮嘱道：“如福，以后没寡人的命令，不许放长安郡主进来。”他侧头对身后的如公公道。

        “李瑾你疯了吧你，我来找嫂嫂，关你什么事。”长安气得跳脚。

        李瑾扬起下巴看她，忽然皮笑肉不笑：“前些日子圣上正愁与匈奴和亲一事，我瞧着长安郡主面色红润、身体健康，不若推荐郡主去匈奴和亲——”

        “你敢拿我的亲事威胁我！“她瞪大了眼睛，”李瑾，你别逼我——”

        “郡主的礼仪都喂狗了吗？对本太子直呼其名，按律以蔑视王法，当仗责100棍。”

        “诶诶，我可是郡主，不准动我！“

        李瑾嗤笑一声，沉了脸色：“寡人还是太子呢！”

        “——如福，送客！“

        “出去就出去——别碰我！你个狗奴才！“她骂骂咧咧地不忘回头叮嘱我，“诶，嫂嫂，下次再来找你呀。”

        门咯吱一声合上，将外面与屋内划成两个世界。

        那混世魔王一走，屋内瞬间就冷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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