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理学研究

黛颖拎着航空箱回到公寓楼下，电梯前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正在等电梯，白色棒球帽、白色polo衫、白底灰虚线格子中裤，运动鞋，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筒状行李包，打扮得像高尔夫球手。

        身材还怪好的，得有185公分吧？黛颖忍不住又偷瞄了几眼。男人似乎察觉到身旁的女子在打量他，略微扭头回看过去，目光落在黛颖提着的航空箱上，没有挪开。

        黛颖把目光收回，故作镇定，掏出手机假装检查消息。也正巧，投影仪安装师傅的电话打进来了。她接起电话，“师傅你到了啊，你在6楼等我一下，我等电梯呢，马上上去……对，6楼，不是7楼，你走错了。”

        这时，航空箱里的黑脸似乎不耐烦了，扯着破铜锣嗓子，嚎叫了两声。还没等黛颖想法子安抚，旁边的白衣男人开腔了，“这里不允许养猫。”

        中介也没和我说不许养猫啊，晚点再问问物业吧，黛颖心想。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装作对方不是在和她说话，即使只有他俩在这等电梯。

        正尴尬之时，一个富态翩翩的大妈抱着一只波斯猫，也走过来等电梯。“咚”，电梯到了。

        三人陆续走进电梯，大妈按了6楼，白衣男人又说了一句，“6楼及以下不许养猫。”然后伸手按了15楼。大妈也没理他，扭头看了下黛颖，俩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尴尬。

        黛颖心想，刚才大堂有门卫，看着大妈抱猫进来的，也没见阻拦，应该是可以养猫的吧。这男的什么情况？是不是讨厌猫？别人家又不是他家，管那么宽。是不是玩针对，还点名6楼及以下。多事！

        把猫咪带回家后，黛颖忙着监工师傅安装投影仪、幕布，又自己动手组装昨天买的小家具。到了傍晚才发现，自己光顾着收拾房子，什么都没给小猫咪准备，最基础的，食盆、水碗、猫粮、猫砂、猫砂盘，通通都没有。黑脸可是活物啊，不是滴水不沾、摆着就行的洋娃娃啊！还好，拆快递剩的纸箱子没扔，黑脸自己找到了快乐老家，玩得不亦乐乎。

        “我可真是个粗心的妈，还好乖娃懂事。”黛颖抱起黑脸，贴着它的脑袋瓜嘟哝。这话要是让西海听到，那可得惊掉下巴，别人眼里的混世魔王，到了黛颖这，竟然成了懂事的娃。

        明天就要上班了，怎么才来两三天给自己整那么多事儿呢。黛颖突然觉得自己光速领养猫咪有些草率，自己一直是个以工作为重的人，这次怎么像是来迷都度假而不是上班了。

        她把怀里的黑脸放下，拿起手机速度在闪送下单了一堆猫咪的必需品，转身走向衣柜，挑选了一套中规中矩的职业装，摆在床边的椅子上。

        临睡前，她躺在床上瞎想，她的新上司，申东岸，是怎样一个人。周五那天签合同，没见到他，刘助理说他周一回来，要和她单独聊聊。现在她不算是“回到”以前的公司，总部那边的同事是不是换了一轮血她不清楚，就这个分公司，人不多，反正没一个她认识的，完全就是来到一个新的公司。业务她也不熟悉，慌得很。她以前的水平，只有徐大知道，徐大怎么和新领导介绍她的，她不清楚，总不能和他说，她是个“监管员”吧？要是介绍她是“吉祥物”，把她当成摆设，那更可怕。

        说到底，黛颖的恐慌源自不自信。她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周一早上八点，黛颖准时来到公司，今天是她入职鲸训资本的第一天。

        鲸训资本刚成立不久，现租用的办公场地不大，担不起这霸气的名字。上周黛颖来公司签合同时，公司的软装还很欠缺。一个周末过去，绿植进场，前台挂上了明显的公司logo——一头尾巴藏在水里的鲸鱼，头顶着“鲸训资本”四个大字。仓促的装修让黛颖怀疑这公司是专门为收购徐大特指的公司创办的，而不是徐大所说的那样，经过深思熟虑，拆分了目前规模过大的盈湛基金管理有限公司。

        一进公司门，前台小助理就和黛颖说，申经理在小会议室里等她。

        她心跳有些加速，缓缓走向会议室，隔着会议室门口的透明玻璃，一个身穿黑色粗布唐装的高瘦男人背对着她，手拿白板笔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她的心跳缓下来，恢复正常。她对唐装有刻板印象，她认为穿唐装的男人是淡泊宁静、与世无争、超凡脱俗之人。想必申东岸也是如此。

        她推开会议室的门，那男人闻声转过身来，她看清男人正脸，吓得一松手，玻璃门回弹差点夹到她的手，还好男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拉住了会议室的门，她才幸免于难。

        这男人，和昨天电梯间的男人，长着同一张脸。该不会是双胞胎吧？黛颖不愿相信申东岸和昨天那个厌猫人是同一个人，穿衣风格也差太远了。

        “你好，你就是倪黛颖吧？我是申东岸，坐。”新上司很绅士地邀请她坐下。

        “你好。”黛颖怯怯地坐下了。

        以他俩坐的方位、姿态看，这两人像是即将要进行一场严肃的面试，而不是随便聊聊。

        “谈谈你的恋爱观，注意，是恋爱观，不是婚姻观。”东岸右手架着下巴，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what？这是什么破问题？这是什么偶像剧情节？偶像剧里的人才一天天上班不干正事，句句台词离不开情情爱爱。黛颖没想到这油腻发言竟然是从新上司嘴里说出来，还是个穿唐装的男人。

        黛颖表情管理到位，没露出半点错愕，镇定回答，“我不打算谈恋爱，我合适跳过恋爱直接结婚。”

        “这个回答我提取不到与工作相关的信息，那婚后共同财产分配，你怎么看？”

        这和工作有半毛钱关系吗？我已经签合同了，hr都没管我是单身、已婚、离异还是丧偶，这是闹哪样？找理由毁合同吗？新上司问的问题真是让黛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我没结婚，我没有财产，我没有概念。”

        “这个回答我不满意，以后每个月跟我做思想汇报，都要回答今天的问题。”东岸往座椅靠背一躺，托着下巴的手落到扶手上，放弃了拷问。

        黛颖一脸懵逼，此刻她想问问徐大她是不是进错婚介所了，哪门子金融公司会问这种问题。

        “我可以请教一下这两个问题和工作有什么相关性吗？”

        “你的情况徐昇生和我说过了。他推荐你，我不理解。这个项目，控盘的活，不出意外，我一个人就能搞定。既然多出来一个人手，我拿来搞搞我的心理学研究课题，物尽其用。”

        “什么心理学研究课题？”黛颖好奇。

        “小白鼠有必要知情吗？”

        那你又要说！说又说一半！黛颖在心里骂。我踏马连吉祥物图腾都有了！

        “不好意思，我只听任于徐总。既然你一个人能够完成，这个项目不需要我，请你转告徐总，我这就打道回府。你私人的课题，帮你是看在徐总面子上的情分，不是我的分内。”黛颖气得差点脱口而出。

        还好她的谋略控制住了情商，她想：我现在这个资历，别人质疑我很正常。申东岸这样说话，说明徐大没有和他说把我当成是可有可无的摆设。如果我只是个吉祥物，随便找个事打发我就完了，没必要明着羞辱我。我现在没摸清他和徐大的关系，他可是直呼徐大徐昇生的人。我要是把徐大搬出来砸他，不见得能激起什么浪花，倒是让徐大难做。不如顺着他，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确实是没有必要。做戏做全套，徐总安排我来操盘，你多少应该给我安排点这方面的工作，不然我不好向徐总交待。”

        东岸沉默了整整一分钟，“你一会儿到调研组小陈那拿调研报告，让她给你讲讲。下午三点半到工作间来找我。”说完，端起桌上泡着黑枸杞的保温杯，起身走出会议室。

        黛颖目送他走出门，还在琢磨，申东岸是不是昨天立德公寓上15楼那人，不礼貌的样子还真是一模一样呢。

        东岸从会议室出来，走到四周无人的楼道里，拨通了租房中介的电话号码。

        “申老板，您好。昨天您吩咐的事，我们查过了，立德公寓您出租的15套房子，有5户人家养猫，分布刚好2~6层每层一户。您看您也是上个月才搬回来住，之前也没要求说不准养猫，合同里就没标注。我们也没足够理由让租户马上处理，只能等合同期结束了再更新合同。”

        “6楼应该是有两户养猫吧。”

        “稍等，我查查……”

        “你查下有没有一个姓倪的租房？”

        “您好，昨天系统没录新合同，603显示还未出租，我们就没有和租户联系。今天更新了，确实是有一个姓倪的小姐上周刚刚租下，合同签的一年期。”

        “这样啊，那算了。禁猫这事儿，等她退租再说吧。”

        “感谢老板谅解，祝您生活愉快。”

        午休时间，可算是闲下来了，申东岸又在黛颖脑子里冒出来胡乱转悠，这货是何方神圣？不妨问问齐栩认不认识。黛颖抓起手机立马给齐栩发去一条微信。

        【黛ing】：“你认识申东岸不？”

        【豌豆齐】：“认识啊，以前同事。”

        【黛ing】：“他人怎么样？”

        【豌豆齐】：“你到迷都了？”

        【黛ing】：“上周四到的。”

        【豌豆齐】：“你现在和申东岸做同事了？”

        【黛ing】：“应该算是我顶头上司。”

        【黛ing】：“他人好不好相处？是不是正经人？能力怎么样？”

        【豌豆齐】：“公司顶梁柱，牛人。正经人？你指的是什么？”

        【黛ing】：“就是男女关系这块。”

        【豌豆齐】：“搞金融的，有能力、挣钱多的男人，有几个能保持正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都是又花又抠的。他嘛，曾经很花。”

        【黛ing】：“曾经很花？现在就不花了吗？”

        【豌豆齐】：“他怎么你了？你直说，我给你分析分析。”

        【黛ing】：“你知道他今天第一次见我，问我什么吗？”

        【豌豆齐】：“什么？”

        【黛ing】：“他让我谈谈恋爱观，说说婚后共同财产怎么分配。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拿我当小白鼠研究心理学课题。简直无语。”

        【豌豆齐】：“我擦，他这是恢复正常了啊？”

        【黛ing】：“什么意思？哪儿正常了？”

        【豌豆齐】：“他之前是很花心，后来谈了个女朋友收心了，打算求婚，然后那女的意外去世了。之后他就一蹶不振，这两年熊市，有他一份功劳。”

        【黛ing】：“有那么大能耐吗？”

        【豌豆齐】：“夸张了，夸张了。就是碰巧了，他状态不好乱砸盘的时候赶上市场转熊了。据说女友死后他就一直空窗了，除了头发，别的跟和尚没两样。”

        【黛ing】：“他是不是装的？”

        【黛ing】：“我在我公寓这碰到一个人，长得挺像他，我不确定是不是他。要是真是他，那可真是双面人了，在外面打扮得像个花花公子，在公司打扮得像个贤者。

        【豌豆齐】：“我和他还挺熟的。要是双面人，那可是把我也给骗了啊。我改天给你探探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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