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惊雪钟

大厅内外，精心装点的鲜花红绸被肖家下人悄悄撤走，光秃秃的屋壁房梁露出暗淡的泥灰色。

        厅内挤满了人，依旧热闹非凡，婚礼的喜庆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本为婚礼准备，用樟木搭建的高台上如今摆放着闵鸿飞的尸体。

        尸体旁边围着肖闵两家的重要人物，以及颇具声望的几位宾客，他们或蹲或站，仔细检查着闵鸿飞的尸身。

        毫无例外，一个个都皱眉锁目，面色凝重。

        他们周围有一面春水一般，肉眼很难发现的透明屏障，是众人合力撑起的一个巨型密音罩。

        外面的声音可以传入罩内，罩子内的声音却无法传出去。

        “这是干嘛，检查尸体而已，有什么话不能让大家知道，搞得这么神神秘密的。”

        台下有隔得远的客人嚷嚷道。

        所有装饰都撤了，婚礼已然办不成，如今所有人都被留在肖府，他们想知情也是个十分合理的要求，这么嚷嚷虽然有些无礼，倒还不至于得罪人。

        肖遥被肖兴领着的几个肖家子弟和沈家几人围在樟木台下的角落里，他现在是最重要的嫌疑人，这么做既有看管也有保护的意思。

        闵鸿飞的母亲到现在情绪还没平复，一直恨恨地盯着他，扬言要杀了他为她儿子报仇。

        尽管隔得很近，他也听不到台上任何声音，只能看见那些人的神情变了又变，看身体姿态与手势，一直在争论不休。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像在看一幕情节荒诞的默剧。

        他隔这么近都有这种感觉，也不怪那些大厅外围的人会嚷嚷出声了。

        除了台上的默剧，肖遥身边还有真正荒诞的有声剧场正在上映。

        晏飞卿假扮的那个俊逸绝伦的年轻公子，对发生在眼前的命案纠纷毫无兴趣，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中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她好像生怕还不够引人注目，专门挑这个时候一路挤到台前来跟沈容搭讪。

        “沈姑娘。”他风度翩翩见礼道。

        没见过眼前打招呼的人，对方看起来很年轻，可沈容明显感觉他修为比自己高很多，于是她沈疑惑问道：

        “前辈认识我？”

        “以前不认识，现在不就认识了嘛！在下姓苏，也不是什么前辈，听闻姑娘家住南述，此间事了就会返程回家？”

        沈容一头雾水，迟疑着点了点头。

        “在下四处游历，如今正要去南述，可否与姑娘同行？”

        年轻男子的笑容如春风拂面，让人不忍拒绝他的要求。

        沈容难得有些羞涩：

        “没问题，不过我表弟也要去南述。他没有修为，我们回程准备坐马车，恐怕速度会很慢，不知沈公子急不急。”

        “不急，不急的，在下本就是为游历，慢一点更好。”

        ……

        台上，听见下面人群里不满的声音，一位跟肖家和闵家都颇有交情，被两家请来做中人的白须老者提议道：

        “既然大家意见有分歧，不如暂且按下不表，先问问那孩子看能不能提找点线索吧。”

        他说着目光看向台下被围起来的那个少年。

        肖家和闵家的人都没有出言反对，白须老者便率先撤了支撑密音罩的灵力。

        看着台下喧闹的人群，他抬起双手做了个虚压的动作，开口道：

        “诸位，请安静一下。”

        除了台下挨得近的几堆人，没什么人理他。

        于是他从袖口掏出一个牵牛花大小的银色小钟，打了一道灵力在上面。

        “当~~~”

        清脆凛冽的钟声响彻整个大厅，如漫天霜雪扑面而来，凉意入心，把所有议论、嬉笑的热情都盖了下去。

        肖遥感觉有那么一瞬，自己灵魂都被那道钟声敲偏了位，可在头响过后，微弱连绵的余响却似清凉的泉水拂过周身，让人神清气爽。

        那清冽的钟声似乎有提神的效果。

        全场都安静下来，望向樟木高台，没人注意到，有一道目光，格外明亮。

        “叶前辈的惊雪钟越来越厉害了，恐怕那传说中的霜钟也不过如此。”闵泰恭维道。

        姓叶的白须老者把钟收回，淡淡笑道：“当个锣，敲得响罢了，怎敢与神物相提并论。”

        嘴上这么说着，神情却相当矜傲，显然他对自己的法器是非常满意的。

        他转而对台下人群道：

        “诸位，老夫适才与几位同道仔细探查了闵小公子的尸体，其死因已经有些眉目了。

        “现在老夫要对肖家公子进行审问，还望各位能给老夫一个面子，在老夫审问过程中不要大声喧哗。”

        见下面没人多话，都很敬服的样子，他十分满意，飘然来到肖遥身前，盯着肖遥打量。

        “这老头会些音攻幻术，他那小钟挺不错……”晏飞卿的声音突然在肖遥耳边响起。

        她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咽口水，接着说道：

        “他擅长音攻，待会儿肯定会用声音迷惑你，你神魂有异，不怕这些。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最好还是对他声音提防着点。嗯，怎么说呢……”

        说到关键地方，她又顿了一下，把肖遥急死了。

        “你不要刻意去揣摩他的语气语调，只把他当□□叫就行了。”

        晏飞卿交代完，白胡子的老头也打量完了。

        他语气异常温和，简直不像审问犯人，而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可怜的孩子，你叫肖遥是吧？”

        肖遥点了点头，心中有些诧异：

        这就是音攻幻术吗？就是语气温柔点，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你早上跟出事的闵家小子起过争执是吗？”老头继续和颜悦色问道。

        肖遥点头。

        “能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吗？”

        神情微愣，肖遥看了眼对面的老头，两人隔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好奇。

        可是他应该早就知道我跟闵鸿飞起争执的原因了啊，肖遥迅速扫了一眼台上众人。

        果然，台上那些人的表情告诉他，这糟老头子知道。

        那他为什么还装成满脸好奇的样子，难道是想让全场的人都知道，好证明他的公正？

        老头子伸出干瘦的手掌，挡住肖遥的视线：

        “不要去看别人，告诉我就是了。”

        肖遥眼珠转了几转，叶姓老者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跟你说了把他当□□叫就是了，他在引诱你，别去想为什么。”晏飞卿传音没好气地道。

        好吧，就当他是□□吧，两人争执的原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他想让自己说出来，那自己告诉他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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