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众生相

肖家内府花园，莲池岸边围满了窃窃私语的人群。

        连绵春雨后的阳光明亮温和，莲池内水光潋滟，池岸杨柳依依。

        和煦春日好光景，肖家为家主的婚礼挑这样的日子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却是可惜了。

        池岸中段平整的石板路上，躺着一具面色泛白的尸体，一个衣着隆重的妇人抱着尸体哀声痛哭。

        妇人身旁蹲着一个全身红绸的年轻女人，她一边频频抹泪一边喑哑着安慰肝肠寸断的妇人。

        尸体两旁肖家和闵家两个家族的核心人物各据一边，隐隐呈对峙态势。

        肖远穿着大红的喜服，面色凝重，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和尸体旁的两个女人，眼中有些淡淡的哀戚。

        他郑重地对对面的闵泰、闵钧二人拱了拱手：

        “闵家主，岳父大人，肖远可拿性命保证，鸿飞的死绝对跟犬子无关。”

        闵钧双眼通红指着地上的尸体狠厉道：

        “你跟馨儿还没成亲，先别急着攀亲戚，你的命老夫没兴趣，但我儿子的命，一定得有人偿还。”

        “你肖家虽然比闵家强上几分，可这事你要不给老夫一个满意的说法……”

        “老五。”

        闵泰满面愁容，他阻止了闵钧剩下的狠话：

        “鸿飞是老五唯一的儿子，他刚才情绪激动，肖家主别放在心上。”

        “不过鸿飞在肖家内府出的事，出事之前不少人都看见他跟令郎起了争执，他也是跟令郎一起来的贵府花园。”

        “如今他躺在这里，而令郎却活得好好的。所以，你们肖家确实要给一个合理的说法。”

        闵泰的话虽然比闵泰客气了些，可娴熟的辞令却把两家关系完全撇开，称呼如此疏远，显然是没有情面可讲了。

        这事肖远本来就要查清楚，在他婚礼上行凶，杀的还是他未来小舅子，必然是对自己，对肖家有敌意的人。

        只不过刚才两家人一到现场，闵泰夫妇情绪激动，直接就把闵鸿飞的死扣在了肖遥身上，要他偿命。

        肖远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他那个体弱多病逆来顺受的儿子会杀人，更何况，他非常清楚，他儿子身边现在只有一个小丫鬟，根本没那能力杀人。

        “初闻噩耗小侄就已经命人严守府上出路，凶手现在应该还在府中，肖家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肖远跟闵钧闵泰其实算同辈人，只不过后来跟闵馨议亲，才降了辈分。

        虽然现在闵家摆明不认两家姻亲关系，他还是以晚辈自居，也算是执礼甚恭了。

        “还找什么凶手？你那病鬼儿子就是凶手！他对你和闵馨的婚事不满，所以害了鸿飞。我可怜的孩儿……我要让他偿命！”

        原本披头散发埋首痛哭的妇人听罢几人交谈，突然抬起头，满面泪痕尖利地大喊。

        妇人满含怨恨的声音传遍四方，霎时间，各种眼神都朝着站在人群外围的肖遥身上射过来。

        人群自动分出了无数条供目光畅通无阻的高速通道，让那些即便不认识肖遥的人也能顺着这些通道锁定他。

        通道的尽头指向一个面无血色，身体孱弱的少年，少年的身上穿着不合时节的裘皮。

        原本不认识肖遥的人对妇人的话产生了质疑：

        “怎么是这么一个病秧子，死的那年轻人不是修行资质很好吗？这孩子一股风都能吹倒，人真是他杀的？”

        沈容和沈家那几个护卫原本因为好奇，想往里面挤近一些，慢慢离肖遥越来越远。

        此时见肖遥孤零零地站在外面，被这么多人不怀好意的打量，沈容便带着几个护卫回去把他围了起来。

        有对肖家的事情十分了解的人见此情景便不怕事大地臆测道：

        “看到了吧，那是那孩子外家的人，没准人家有帮手呢。”

        又有人反驳：“别胡说，他外家那几个人一早就到了大厅那边去了。”

        肖遥对沈容投去感激的目光，周围肖家那么多人都没谁上来帮他，大表姐这时候却愿意冒着非议上来护着他，让他很是感动。

        闵馨听了母亲的叫骂，尴尬死了，肖远是她未来丈夫，母亲却骂他儿子“病鬼”，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认死了那孩子就是凶手。

        她小声劝道：“娘，凶手还不确定呢，您别这么大声。”

        妇人陡然把仇恨的目光转向自己女儿，指着她的鼻子骂道：

        “什么还没确定？这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弟弟死了，你不替他报仇，还向着仇人，你都还没嫁过去，没见过男人吗？”

        被母亲这么一骂，倒给了她决心，闵馨埋首把脸上泪痕抹干，缓缓站起来，侧立到闵家几位长辈身旁，对两家人说道：

        “在场的都是长辈，闵馨本不该插嘴。只是鸿飞无故遇害，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我们两家相互指责怨恨也没有用，平白惹人笑话。”

        “刚才事急，几位长辈应该还没来得及仔细查探鸿飞尸身。闵馨适才粗略探查了一番，发现他身上没有外伤，脏腑丹田也没有明显的破坏，死因殊为诡异。”

        “闵馨修为不精，还请诸位出手验证一番，真凶何人，或可从死因上寻得线索。”

        她一番话言辞恳切，有理有据，把肖家这边包括肖远都称作长辈，侧身站在闵家一边，虽然没有述之于口，却已经十分明确地表达了她的立场。

        当下许多人在心中赞叹这年轻女子立身公正，进退有度。

        都暗暗为肖远感到可惜，经过这件事，无论肖远的儿子是不是凶手，只怕两人都没有夫妻缘分了。

        “身上没有伤？难道是中毒？侄女说的在理，倒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老糊涂了，确实是要先查明死因。”

        肖远身份尴尬，不好开口，他身边一位族叔忙接过话头。

        “不如我们先把鸿飞贤侄的遗体送到屋内稍作安置，再请德高望重的宿老查探验证，找出真凶。”

        见闵家几人都没反对，只有闵馨的母亲依旧在哭她儿子，肖远便面向围观的众人朗声道：

        “诸位亲朋贵友，感谢诸位前来参加肖某婚礼，肖某实在感激不尽。”

        “只是如今有人在府中作乱，杀害了肖某未来内弟，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喜宴只能暂且作罢。”

        “如今为了找出真凶，只能委屈各位暂时留在肖府。待查明真相，找出真凶，肖某再给各位一一赔罪，在此先谢过各位了。”

        这时候自然是没人反对了，都道：

        “应该的。”

        “正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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