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圣谕

太子妃甫一进来先福身问了个安，接着便吩咐檀云递上来了一个药盒，“听闻母后这几日有些神思烦忧，儿臣特意问太医要了安神的方子来”。

        皇后面上这才显出些欢喜来，示意掌事姑姑接过药盒后便殷切的拉过太子妃的手，面容和蔼道：“难为你还记着”。

        “这那里算得上什么难事”，太子妃宛然一笑，“只要母后身体康健便好”。

        皇后上上下下看了太子妃一眼，语气带上些敦促，“你瞧你这一身，未免太素了些。多多放些心思在打扮上面多好。头上也是，只有玉簪，我从前赏你的那些怎么不戴？”。

        太子妃闻言只微微点头，随口搪塞道：“母后说的是，儿臣日后多加注意”。

        皇后微叹一口气，点上她的脑袋，“每每都这般说，也不见你哪次听了”。

        太子妃这才一笑，话中也多了些不易觉察的亲昵，“儿臣本就脑子笨，母后这一敲打，更笨了可如何是好”。

        皇后嗔怪的看她一眼，眼中却也是满满的笑意，“可用过膳了？”。

        “儿臣一心想着来看母后，还未用过呢”。

        皇后看向侍女，吩咐道：“吩咐小厨房做些吃食来，挑着太子妃喜欢的做吧”。

        太子妃熟稔的接过给皇后揉肩的活，笑眯眯道：“多谢母后”。

        皇后推脱几番不成也就只好由着她去了，“哎你这孩子，说了让下人做便是”。

        两人用着膳，又随意说了些家常话，饭后太子妃继续在凤华殿中一直待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去了。

        皇后送她至殿前，看着太子妃的背影渐行渐远，她虽脸上还挂着笑意，眼底却是泛起一阵无奈。

        自己那个儿子，天生脑袋里就缺根筋一般，任她怎么提点也不开窍，她千挑万选的在一众朝臣的女儿中选出来一个大体明事理的，却听着掌事姑姑来报，平日里在府上太子只顾着与那几个侍妾寻欢作乐，一月也不见得去她那一次。

        太子妃性子淡，太子不去找她，她便也不强求，只是常常寻空来凤华殿里伺候她。她有人陪着说话逗趣虽心欢，感觉像是又得了个女儿一般，却更希望太子妃的心思多放些在太子身上。但好说歹说了多少次也没见她听进去，如今两人成婚已有一年有余，太子妃这肚子里还是没个动静，实在让人累心得很。

        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皇后正想着回殿内去，不想却见到华贵妃缓步走过来了。

        华贵妃见到她脸上浮起温婉的笑意来，“娘娘，臣妾刚想去找你呢，前段时间刚从益州得了金瓜贡茶，想起娘娘喜欢喝，便全给您送来了”。

        皇后也微微一笑，领着她进了宫门，“妹妹客气了”。

        吩咐人上了茶，华贵妃这才有些感慨着开口：“方才臣妾还瞧见太子妃出去了。娘娘与太子妃的关系当真是好，臣妾看着，心中实在羡慕”。

        皇后手微微一顿，含笑道：“夜儿最近也快到了娶妻的年纪了，盛京中的好人家也不少，妹妹不如先去请示了皇上，也该是开始准备的时候了”。

        华贵妃轻笑着答应了，却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轻蹙起眉头柔声道：“臣妾险些忘了，还有三皇子呢，玉儿那孩子比夜儿还稍长些，只可惜婉贵妃妹妹去的早，现如今也没人帮忙张罗这些事”。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改日本宫也该与皇上提一下了”。

        这三皇子平日里也没什么动静，只隐约听闻这些年一直在外花天酒地，西惠帝平日里不放在心上，宫宴也常常缺席，倒叫她一时间未想起来。

        华贵妃微叹了一口气，“可要抓紧些了，臣妾听闻三皇子如今正追着一个舞女不放呢，实在有些不合礼数”。

        皇后身形一滞，下意识又问道：“舞女？”。

        “是啊，”华贵妃回想了一瞬又道：“说是什么···茗竹轩里跳舞的姑娘。也不知是有什么本事，前些日子夜儿也去瞧了一次，回来后便像是被勾了魂一般，直跟臣妾说要娶了那姑娘，让臣妾好一通骂才将将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后强笑几声，“妹妹说的未免也太过蹊跷了”。

        华贵妃坐直身子摇摇头，“娘娘，您是没看见，夜儿从那回来后，几日都茶饭不思，旁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信您瞧现在三皇子不也日日都去那茗竹轩守着吗？”，接着她又有些疑惑的开口道：“不过这舞女也是着实奇怪了些，一般的人若是搭上了皇子，恐怕心中都要乐开了花，赶忙凑上去享福。这位姑娘却是对三皇子视而不见，也不知到底心中在想些什么”。

        “难不成，还能有比三皇子更好的归宿吗？”。

        她声音轻轻的，柔润而悦耳，落在耳中却像是一块石头一般重重的砸到人心头，激起心中的千转百回来。

        皇后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手死死的握住椅背，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原本她只顾着看成伟那边，却忘记了茗竹轩那头的那个舞女。比三皇子更好的归宿，可不就是她的太子吗？成伟既已被干净利落的处理掉了，那这舞女，说不定背后还有些东西可挖。

        华贵妃眸光不动声色的落在皇后有些泛白的指尖上，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室内气氛似乎有些凝滞，华贵妃打破僵局般的又轻笑一声，“真是的，瞧臣妾都想到哪里去了，小小的一个姑娘家能有什么鬼心思。若不是在宫内，臣妾倒还真想瞧瞧这姑娘到底是什么样的姿色”。

        皇后出着神，心不在焉的随口应和道：“本宫也有些好奇了”。

        华贵妃眼睛一亮，轻快开口道：“既是娘娘也如此，刚好过些日子宫中上巳宴，不妨将这舞女请来宫中献上一舞，让咱们也瞧瞧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到底是怎样天仙般的人”。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闻言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转头瞧见华贵妃雀跃的表情，她这才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眼中却是逐渐泛起一片阴鸷，“是啊，可要好好瞧瞧这位姑娘”。

        ···

        秋叶楼

        萧秋百无聊赖的听完手下人传来的圣谕，“知道了，下去吧”。

        初芸早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小姐，怎么办啊”。

        萧秋坐回桌前，“能怎么办，这可是圣谕”。

        初芸急着在室内走来走去，一边努力理顺思绪，一边喃喃自语道：“皇后突然传小姐去宫中献舞，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眼，一定是与前些日子太子的事有关，可事情过去了这些天，她如今才想起来，未免也有些太蹊跷了，说不准她是打算随意寻个由头将小姐扣下来···”。

        萧秋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来来回回的身影，虚心求教般道：“怎么样，初大小姐，可想出什么法子了？”。

        初芸只觉脑子犹如一团乱麻，闻言一跺脚，“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打趣”。

        萧秋叹了口气，终是懒懒的起了身，不由分说的将她带着往门边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我不会束手就擒。行了行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初芸无力反抗，只好半推半就的被她引着走出门口，还未反应过来门便在眼前一下子关上，她推了推门却也是徒劳，“小姐！小姐！”，无奈之下，初芸只好有些颓然的放下手，索性直接坐在楼梯边撑着脑袋想法子。

        正坐着，脚边出现一双墨色软靴，接着自头顶传来隐隐忍着笑意的清润声音，“怎么，小姐罚你在这里坐着？”。

        初芸撑着脑袋微微抬起头，没好气道：“自然是没有安大公子这样的好心情，怎么，你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吗？”。

        安林低下头看着初芸，黄衫少女仰着头，星眸圆睁，眼中带着对他的一丝嫌弃与嗔怪，却是挡不住眼波耀然，似暗夜明灯。不知怎的，突然让他想起后院那只常常来讨食吃却从来不给他摸的小橘猫。

        安林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自是知道的”。

        初芸翻了个白眼，“那还不赶快想想该如何做，还有心思在这里耍嘴皮子”。

        安林摊了摊手，“想不出法子来，因为不知道皇后会借着什么由头”。

        其实他们在这里想再多也是无用，宫里一定是要去的，起码现在来说，他们也只是唯皇命是从的贱民。但皇后会以什么为托辞把萧秋留下，那是他们怎么猜也猜不到的。

        初芸叹了口气，“那你是说现在我们只能干坐着？”。

        安林在她身边坐下来，语重心长道：“我和元谷届时都会在小姐身旁，拼了我们这两条命也会护小姐周全，你不要担心”。

        初芸闻言垂下眼眸，低声喃喃道：“可你们也都是一样，你与元谷，一条命都不要丢才好”。

        安林一怔，伸手毫不留情弹上她额头，哭笑不得道：“谁要死啊！”。

        初芸吃痛，便捂住脑袋恶狠狠开口：“你，一定是你！由我亲手了结！”。

        安林身影一闪就到了楼下，转头不怕死的挑衅道：“初大小姐还是先追上我再说吧”。

        初芸眸光不善的盯着他的身影，也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下楼梯追了上去。

        两人打闹间，也无人注意到院内桃花树下斜倚着的一道身影，元谷看着两人追逐打闹的场景好整以暇的抱起了胳膊，少年清俊的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倒还有些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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