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动心

···

        锦丽轩

        乔昭仪有些心焦的来回走动，贴身侍女跪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乔昭仪余光撇到她瑟缩的身影更是气不打一出来，随之抬手狠狠挥下一巴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的衣物都打理不好，这狗毛是从哪里来的？！”。

        侍女只好不住的磕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乔昭仪破口骂道：“说这些有什么用？若是那边起了猜忌，你十个脑袋也不够旁人砍的！”。

        “娘娘···，华贵妃娘娘那边，晚些还要报信···，此事要告知她们吗？”。

        乔昭仪甩下一记眼刀，“如今本就是两面逢迎，皇后那边究竟如何还未可知，若是再告诉华贵妃，岂不是两边都不讨好？”。

        原本她也是衷心跟着皇后的，只是随着太子年岁渐长，不仅没有什么说的出口的建树，还在朝堂上频频失势，倒是四皇子越发出类拔萃起来，依她来看，太子倒台已变成了迟早的事，所以她便索性直接投了华贵妃那边，也好日后保住自己与家族的一条性命。

        今日的事，若是旁的也就罢了，绝对不能让华贵妃知道是自己这边出了差错才让皇后起了疑心。

        侍女怯懦着开口：“那···，便不提三皇子点明您身上有绒毛一事？”。

        乔昭仪冷笑，“他那个废物，说不说能有什么差别，一时侥幸罢了，能翻起什么风浪”。

        ···

        豫王府

        顾煊夜将心腹唤进书房中，“去查查淮阳县有没有一个叫萧潇的”。

        她既是能说出来，便就笃定了能蒙过别人的眼睛。若是当真有这么个身份，且一点端倪都查不出的话，一来有可能是她的真实身份，二来，就说明这安公子的本事通了天。

        无论如何，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他安排人去查，不过也是有些好奇这些人究竟有几分能耐。

        悄无声息的便让皇后把容真除掉了，可不是什么人人可欺的舞女。

        不过这其中，又有多少是顾崟玉在推波助澜。他如今，当真是有些看不透他这个三哥了。

        片刻他有些讥诮着笑了笑，“难不成还真是动心了？”。

        也罢，顾崟玉心思放在这个上面也好，也算能让自己稍稍卸下些防备，前些日子倒还是自己高看他一眼了。

        ···

        秋叶楼

        安林敲了敲门进入，发现初芸已经坐在书房内与萧秋喝茶了。

        “信弘来了信，他们一直尝试给药王谷的人递信，只是对方却一直不答应。他斟酌了几番决定直接进谷，却好似遇到了阻碍，如今是不知如何行事了”。

        萧秋沉吟一刻，“罢了，让他们先回来吧”。

        安林点点头，也坐下了，“凤华殿那边的人已经回来了，看来我们暂时无事了”。

        萧秋听着下面人报来的信，有些出乎意料的挑眉道：“这个太子妃，倒也算是矮子里面的将军了”。

        看来皇后喜欢她，也并非是全无道理。无论如何，她能劝着皇后暂时不对她出手，对她来说便算是一桩好事。

        初芸在一旁赞同道：“皇后虽瞧着没什么脑子，选媳妇的水平倒还不错”。

        如今她让萧秋带的，说话也开始肆无忌惮了。

        安林轻哼一声，语气中有些可惜，“皇后喜欢有什么用，太子自己没那个福气”。

        虽然皇后对太子妃还算不错，可盛京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太子是不怎么喜欢太子妃的，两人连相敬如宾都算不上。早有传闻太子府上连侍妾都对太子妃多有不敬，太子却是一直向着侍妾说话，从未对太子妃有过什么好脸色。

        初芸叹了口气，“若我说，太子实在算不上什么良配，倒可惜了”。

        萧秋一脸寻常，“她是世家之女，婚配不过是家族结盟的手段，又哪里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今日看到太子妃，她的目光倒是柔和，只是总觉得眉目间不知为何一直有股淡淡的愁意，想来也是不怎么开心的。

        初芸喃喃道：“三妻四妾便真的那么好吗？这世上，果真是男子多薄情”。

        安林闻言轻咳了几声，似是有些不满，“谁说男子一定多薄情，世上也还有许多的好男儿，这里还坐着一个喘气儿的呢”。

        初芸甩他一个白眼，“你们向来都是说的比唱的好听。从前在锦绣楼的时候，许多姐姐便是被这些花言巧语给蒙骗了”。

        安林反驳道：“你怎可这样比，去锦绣楼那种地方的能有什么好男子”。

        萧秋本是坐在一旁听他们二人斗嘴，安林话落，她神色一顿打断道：“这样也能吵起来，哪日把你们嘴缝起来才好”。

        初芸闻言脸色不由得僵了几分，她再一瞧，两人眸光似乎也都一时间放到了自己身上，带着隐约的试探与担忧。

        这样的目光，从前她见过千遍万遍，在流放边疆的路上，在流落烟花之地的时日，落在她身上的，除了鄙夷唏嘘，便是这样的目光。

        那是怜悯，带着俯视的怜悯。

        她微一抿唇，声音带上些许不自然，“安林说的也是，此次是我胡搅蛮缠了”，接着她看了一眼萧秋，“小姐，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那我便先回房了”，说着干笑一声，步伐有些急促的出了门。

        安林的话刚刚一说出口便顿觉失言，又见初芸离开便像做错事一样一脸的内疚，呆坐在位置上不知该如何行事。

        萧秋微叹，也明白他并非有意提及，便开口劝道：“女孩子的心思总要缜密些，她虽心知你是有口无心，却也是会难受的”。

        “我明白，她合该如此”，安林亦是有些后悔，“只怪我性子有些急了”。

        萧秋看向安林，话中带了些旁的意味，“你，可会介意？”。

        安林抬起头来，脸上有些疑惑，“介意什么？”。

        萧秋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摇摇头，“无事，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安林与初芸之间的事，自然也要他们自己理清才好，旁人若是插手，可能反倒会适得其反。

        ···

        院内搭了个躺椅，放置在槐树下，那槐树生的高大，枝叶繁茂，盛夏的天里撑起一片庇荫清凉。初芸坐在躺椅上一下一下的晃着，听着喧嚣的蝉声，随手将书本放在了脸上，有些涩然的表情也隐匿在书页后面看不清明。

        是啊，锦绣楼本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待在里面的，本也不是什么清白女子，去那里的又能有什么好男子呢？

        她知晓安林没有羞辱自己的心思，不过是自己太过敏感，一触及到往事便会有些难堪。此事本是自己提起来的，刚刚又那副反应，实在有些不应该了。

        正出着神，身上突然轻轻落下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似乎有个软软的爪子搭在了她手上。

        “啊！”。

        感受到不寻常的触感，初芸惊叫一声，脸上的书页也掉到地上。她赶紧坐起身，这才发现是一个肥肥的小橘猫。

        小橘猫看到她这副反应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却还是乖乖的待在她腿上。

        “喵”。

        初芸心有余悸的抚了抚胸口，轻轻摸了摸那只小橘猫。耳边又是一声轻叹，身侧探出一只骨节清润的手，拿着手帕在她微红的眼角处轻轻的擦了擦，初芸转眼看去，看到安林在躺椅旁边。待看清他的姿势，初芸却是一下子跳了起来，橘猫也随着她的动作嗖的一下蹿到安林旁边。

        她摆着手退了几步，磕磕巴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愧，可···，你，你，你也不用跪下来请罪啊！”。

        安林嘴角抽了抽，掀了掀搭在膝盖上的外袍，“你看清楚，谁跪你了，不过一条腿半跪着比较符合躺椅的高度好不好”。

        初芸这才擦了擦冷汗，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你那点过错实在不用行此大礼”。

        安林把方才受惊落地的小橘猫抱起来，也站起了身，有些踌躇的开口：“你···，还生气吗？”。

        初芸愣了一下，摇摇头，“你说的也是事实，我又有什么好生气的”。

        经过了方才那一番乌龙，她原本还有些酸涩的自卑也早都瞬间烟消云散了。说到底也是她好日子过了太久，忽然又一下子回想起来从前的光景，所以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罢了，安林哪里有什么错处。

        安林叹了口气，把猫又放到她怀里，“你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

        初芸摸着橘猫的软乎乎的肚子坐了下来，随手把桌上的糕点喂给它，缓声道：“我虽心中有些难受，总归也不是你的错。说到底，也是我自己先提起的”。

        安林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认真开口：“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如你从前遇到的那般。还有许多期盼着能与心爱的女子，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虽只一人，若能一世相守，便也足矣”。

        橘猫吃够了吃食，餍足的伸了伸懒腰，在初芸怀里打了个滚。初芸轻轻挠着它的下巴，脸上也带上浅笑：“我明白”。

        世上自是有好男儿，只不过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罢了。

        树间泻下一层薄薄的暖阳，映照在人身上，将耳侧细小的绒毛也一同点亮，空气中有些浮动的尘。安林看着她的表情，明明那么近的距离，却觉得她脸上的笑意将旁人推的远远的。

        他恍惚片刻，轻声开口，试图将似乎遥不可及的人唤回来些许。

        “你值得”。

        初芸听着清浅温润的话语落在耳中，眼中不知为何湿了一瞬，一滴泪断了线一般落在小猫身上，滑进金黄的绒毛中消失不见，她脸上仍然噙着笑，声音却有些微黯。

        “但愿”。

        但愿她也能有那般的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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