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徐楠霖

···

        凤华殿

        殿内燃着一缕安神的檀香，皇后倚在软榻上半闭着眼假寐，小宫女跪在一旁轻手轻脚的给她捏着腿。莲香缓步走进来，轻轻唤了一声，“娘娘，太子妃派人来报，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便不来请安了”。

        皇后闻言睁了眼，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这孩子是听闻本宫最近在忙皇子结亲之事，所以对本宫避而不见呢。这般的性子，本宫即便想教她些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是端庄识大体，可有些事情上面也避讳过了头。

        “太子妃如今阅历尚浅，日后定是能明白娘娘的一片苦心”。

        皇后摇摇头无奈道：“罢了，把册子给本宫拿上来看看”。

        莲香按吩咐将朝中适龄女子的册子呈了上去，皇后边看边想到了什么，“五皇子那边，丽妃可有说什么？”。

        “回禀娘娘，自前些日子娘娘与圣上提过后，丽妃娘娘那边一早便派人回了，说五皇子的亲事由他自己做主。瞧着丽妃娘娘的意思，是不愿意插足”。

        皇后冷笑一声，“她向来便是那一套说辞，到底是小门小户家出来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一并的如此放肆。罢了，她既是不急，那自然没本宫什么事”。

        丽妃亦如其名，艳丽夺目，性子也是一并的张扬跋扈。原本也并非什么显赫的家世，不过是凭着一副过人的容貌才颇受西惠帝的青睐，多年来圣宠不衰。这些年来，也就只有已故的婉贵妃当年可与其平分秋色。

        因着这份出色的样貌，她向来也不怎么将旁人放在眼中，平日里未曾听闻她给过哪位嫔妃什么好脸色。

        她自己这副恼人的脾气也就罢了，肚子里出来的五皇子竟也是一并嚣张跋扈。在朝堂上也向来不顾及旁人脸面，给太子参了不少折子，皇后看见他便是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不让她操心也好，她刚好也不想看见那母子俩。

        目光触及到一页，皇后翻书页的动作也止了一瞬，她眼中带上一丝莫名的冷然，“大理寺少卿···，徐楠霖的女儿如今也到年纪了？”。

        莲香在一旁扇着扇子点点头，“是。据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皇后嘴角挂起轻蔑的笑，“徐楠霖这个人，向来心比天高。当初本宫哥哥位居总兵之时，他还曾明里暗里的与哥哥作对，说哥哥一介武夫，上不得台面。自哥哥当上了定国公，他倒是老老实实的像个哑巴一般默不作声了”。

        莲香静静的在一旁扇着扇子，并未多言语。这种时候，他们这群下人听着便是。

        焚炉里的熏香连续不断的燃了整整一个午后，香烛绕殿，满殿的芬香浓烈，不知不觉也有些呛人，服侍的宫女忍了几许才算是未在殿前呛声失宜，皇后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只是定定的看着纸上的画像，片刻后似乎有些疲累的将册子撂在一旁，轻飘飘开口：“既是想攀高枝，本宫便做个好事，给他这个女儿结个好姻缘”。

        莲香眼底一动，“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瞧着，这徐周栀配三皇子，倒是合适”。

        莲香掩唇一笑，“能与皇室结亲，自是莫大的喜事”。

        皇后心情微微愉悦起来，连带着眼底都挂上清浅的略带着嘲讽的笑，“先派人去徐府上知会一声吧，本宫与陛下提过后，择个好日子也让这徐府的大小姐进宫来，给本宫瞧瞧”，随后她看了看给自己捏腿的宫女，恨声道：“倒是便宜了他”。

        容真白白的就在尚方监没了，实在也叫她心底压不下这口气。

        莲香见状连忙又扇了扇风，缓声宽慰道：“娘娘凤体要紧，何必与一个废人计较。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皇后听在耳中，垂眸按了按眉角，懒懒道：“罢了，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

        徐府

        徐楠霖看着宫里递来的懿旨身子一震，眼底闪过些惊慌。徐夫人瞧在眼里，也难安的凑上去看了一眼，接着脸色一白，语无伦次道：“老爷，这···，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栀儿怎可··”。

        择亲之事，豫王与五皇子皆有母妃帮忙帮衬，那么这道皇后娘娘下发的懿旨，便只有一位了。

        徐楠霖的脸色亦是十分难看，却还是强装镇定道：“慌什么，皇后如今不过是有这个意思罢了，具体如何，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徐夫人却是慌张不减，“若是皇上也同意了，那岂不是无回天之力了？”。

        三皇子这个样子，日后是没什么指望了，说不定真到了夺嫡的时候，还会连累徐家一起被打压。

        朝中的人个个都不是傻子，原本婉贵妃在时宠冠六宫，三皇子又是格外天资聪颖，他又是个不知收敛的性子，早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现如今西惠帝尚在，他又因着右臂的缘故沉寂下来，故而还能过一段安生日子。可真若有朝一日新帝登基，依着皇室之人缜密多疑的性子，他也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一个皇子，旁人可能还要顾忌些颜面，若是要做些什么，如若两家联姻，那也是先拿徐家开刀。

        更不要说徐周栀是二人自她小时就开始一力培养，耗费了许多心力。在日后能助徐楠霖官途顺遂的情况下，也是期盼着能寻得一个好夫家的。可三皇子平日里行事轻浮，又是废了一只手，实在是让人瞧不上。

        徐楠霖咬了咬牙，“无论如何，不能把栀儿指给三皇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下一个储君上位之时，恐怕再无他徐楠霖立足之地。

        徐周栀那边听得了风言风语，自然也是急出了满头的汗，当下顾不得其他，直接就闯入了书房，惊道：“爹爹！娘！皇后娘娘真的下旨了？”。

        徐楠霖皱了皱眉，沉声斥道：“急什么？！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皇后的懿旨哪里是什么儿戏，只怕是进宫觐见后便没了退路，徐周栀原本就因着这件事心神不宁，又被徐楠霖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当下便落了泪，梨花带雨道：“爹爹怎么事到如今还要凶栀儿？”。

        徐楠霖叹了口气，到底是他一手养大的女儿，也舍不得再对她急言令色，想罢他语气缓和下来，“栀儿莫哭了，为父肯定会想出个法子来”。

        结亲结亲，自然要双方才能结成一对。既然他们徐家在这件事中没有发话的权利，那便从另一头下手便是。

        ···

        信王府

        闲来无事，顾崟玉便在府中与陆鸿年下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棋盘上已是黑子满盘，白子零零星星散落在角落，瞧着棋局颓势已定。

        陆鸿年有些无聊的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篓里一扔，“次次如此，让主子弄得一点意思也无了”。

        顾崟玉见他没了再下的意思，便也将手中吃的白子放回棋篓中，懒懒道：“无论是胜负，还是你的棋艺，果真都是次次如此”。

        陆鸿年被他这样羞辱，气不过来刚想发作，接着又想起什么一般挂起幸灾乐祸的笑，“主子如今可是处处得意，不仅棋局上如此，这姻缘上，也是如此。明日陛下宣你觐见，你可准备好托辞了？”。

        徐府那边都得了消息，他们信王府中自也是将有心之人心底打的算盘看的如明镜一般。

        顾崟玉不疾不徐的饮了一口茶，眉梢仍是一片散漫，眼底却带上戏谑的笑，“急什么，见父皇之前，还要再见见旁人”。

        陆鸿年刚想开口，便听下人前来传报，说大理寺少卿徐楠霖登门拜访。

        陆鸿年愣了一下，接着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他不敢忤逆圣意，便也只能在主子这头做文章了。只是未免也太过着急了，连拜帖都不递，想来是半分未把你放在眼中”。

        少年唇角一挑，眸中却是凉得很，“他也算是爱女心切，又有什么好苛责的”。

        陆鸿年笑出声来，“爱女心切？那倒也不见得”。

        顾崟玉起了身，“徐大人心里想的什么，本王懒得管”。

        陆鸿年唤住他，敛了神色，一本正经的开口：“主子可想清楚了，真的要推了吗？日后若有了大理寺少卿支持，也算是一个保障了”。

        瞧着皇后如今的打算，即便是顾崟玉故意使坏开口提出要这徐府大小姐做一房侍妾，她也自会乐呵呵的应了。皇后若是发了话，徐府也只能硬着头皮送女上门。为长远之计，现如今拿一个徐府助力，倒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少年止住身形，漂亮的脸上一片嘲弄，“他徐楠霖算什么？本王向来可不喜强求”。

        朝堂上拜高踩低得来的位子，还偏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模样。

        ···

        徐楠霖坐在位子上等了不多时，便见着一个醒目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

        来人一袭墨绿锦袍，步子说不上快也算不上慢，身形瞧着有些散漫，可背却直若青松，不仅不会显得没有教养，倒更像是添了几分桀骜不驯的性情。一张脸俊若美玉，嚣张的气焰在他身上也引不出旁人半点反感之意，反倒只觉他形如骄阳夺目，意气风发。

        少年眉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目光落到人身上，眼底却是有些说不出的疏离。眼神只在人身上停留一瞬便离开了，仿若是懒得再多看几眼。

        徐楠霖愣愣的看着，心底暗暗揣摩着什么。这信王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倒叫他忘了从前也是西惠帝十分喜爱的一位皇子。

        当日虽无母家扶持，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物。若是没有那五年前的一场意外，徐周栀做他一位王妃，倒也不算太不合情理。

        这厢顾崟玉慢悠悠的落了座，徐楠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从座子上站起了身，笑着开口道：“信王殿下，小官突来拜访，恐扰了殿下清静”。

        顾崟玉算不上热切的一笑，“无妨，大人坐下说话便是”。

        徐楠霖依言坐下，悄悄看了顾崟玉一眼，小心出言试探道：“听闻殿下最近有意结亲，敢问殿下，心中可有中意之人了？”。

        总归也不是什么好开口的事，即便心底再瞧不起这信王，他面上也必得恭敬些的好。

        少年百无聊赖坐在主位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上的玉扳指，闻言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徐楠霖，毫不客气的开口打断道：“徐大人，本王还是为大人省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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