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信我么？（1）

许之一这两天回家没骑车，而是和孟寅一起坐地铁。

        两个人是同一条线，不过孟寅比许之一提前三站下车。

        地铁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许之一，顾姨做的酸菜鱼很好吃。”

        她不是第一次吃到顾姨做的饭菜。中考前，顾姨有时候就会给他们来送饭菜，她也有幸在那时候就吃过顾姨做的西红柿炒蛋和红烧肉炖蛋。

        “跟附中门口的那家比呢？”许之一口吻闲淡，像在谈论今晚的月亮圆不圆。

        孟寅犹豫了下，回答：“一样好吃。”

        顾姨的酸菜鱼色香味都没得挑，而附中的那家酸菜鱼附着了她一直小心珍藏的在附中的记忆。

        “许之一，”孟寅终于反应过来，“你家去附中和去一中，不是一个方向啊……”

        “你这反射弧真够可以的。”许之一的指尖搁在座椅上，敲了两下，对面的窗户上映出他的眼底，藏了抹笑，“也没多远，偶尔去买个早饭，看看现在的附中门口的热热闹闹，这种感觉还挺好的。”

        孟寅想起在附中的时候，大家揣着一个饭团进校门，总趁着早读课没老师巡查的时候，立着课本，缩着脑袋，美滋滋地啃着手里的糍饭团。

        “好久没回附中了。”上一次去附中那家酸菜鱼店也已经是年初的事情了。

        “下次一起去尝尝附中的那家酸菜鱼吧。”

        孟寅突然“扑哧”一笑，“许之一，你是跟酸菜鱼杠上了，是吧。”

        此刻的笑意，是如此放松，像这车厢内的空气清新剂。

        许之一扯了扯嘴角，“我只是向酸菜鱼指教指教。”

        孟寅：“……”这有实质性的区别么？

        “孟寅”，许之一说：“我们来做交换。”

        “啊？”孟寅不知道许之一这突然是唱的哪一出。

        “月考后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放弃奥数竞赛，你也跟我说个你在三中的，我不知道的事儿，怎么样？”

        许之一和孟寅的身高差了将近30公分，即使是靠坐着，他垂落的视线还是勾着孟寅的头顶，闲适清冽的目光变得认真。

        孟寅没偏过头来看许之一，而是看着对面车玻璃里，两个人的倒影，从许之一的口中听到“三中”，她的语气蓦然一飘，“咱们不是一直都默认两耳不听窗外事，只好好学习的吗？”

        我们不是一直都默认着不去窥探各自的不同的校园生活吗？

        “我没有默认。”许之一的目光没有从孟寅的头顶离开，“高一的时候我跟你谈起过校园生活，但是你的兴趣不大。那时候以为你还在因为中考失利而沮丧，也就没想戳你心。”

        没想，自那之后，再想开口找你分享校园里的琐碎，竟然有几分不知怎么开口了。

        “许之一，你过分了啊！我是那种就因为中考失利丧那么久的人吗？”孟寅蓦地一下转过头，气急败坏的表情衬在许之一的眼底，凶恼的模样揽着撒娇的意味，生动又真实，

        “不是么？”许之一说：“我怎么记得我哄了你好久，不仅搭上了一个夏天的雪糕和南朝记，还答应你永远不会断联，你才没再眼泪汪汪。”

        一个“哄”字，蹿进耳朵，酥酥麻麻。不经意的，少女的心跳频率就到了120bpm。

        孟寅反驳不出话来，因为许之一说的都是事实。

        到站的广播在此时响起，孟寅急匆匆地背上包，“许之一，等月考完，你跟我说完你那数奥竞赛的事儿，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说完，就往外走跑去。

        那句“晚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地铁闸门再次关上时，那个“好”字才从许之一的牙缝里漏出。

        掏出手机，他给孟寅发了条微信——到家给我个信。

        十几分钟后，孟寅回复过来。

        【孟寅】我到了！

        【孟寅】你到家了么？

        【许之一】刚进门。

        随后，许之一就分享了一首纯音乐给孟寅——《betweenworld》[1]。

        许之一在输入框里写写删删，最后只发出去一句：最近很喜欢的一首。

        其实，想告诉你，就算大雾四起，我们也能找到方向；就算黑暗寂寥可怖，黎明也终将降临。

        第二天，孟寅进教室时，状态不对劲，眼眶红的明显是刚哭过。

        “你怎么了？”还没等她坐下，先被许之一截住，握住她上臂的手感知到面前的人在微微颤抖。

        一路都垂着脑袋的孟寅抬起头，眼里倔强地藏着某种害怕和屈辱。

        许之一不由蹙眉，伸手把孟寅的包挂在桌边，似是无意地轻拍了拍她的后肩，“跟我来。”

        望着俩人出教室的背影，林夕沛寻思着：许之一，你好歹也给我跟孟寅说句话的机会啊！

        这么想着，他把目光定位在了吃瓜好友聂海身上。

        许之一带孟寅来到实验楼的一间实验室。

        不知是因为情绪不稳，还是爬了三层楼梯，亦或是都有，孟寅的喘息紊乱。

        他引着孟寅坐下，蹲在她面前，“跟着我做，吸气，慢慢吐气；吸，吐；吸，吐……”许之一不厌其烦的领着孟寅顺着气息，直至她的喘息变得平稳。

        “可以跟我说说早上发生了什么吗？”与方才的冷静不同，再开口，他的腔调裹着一阵暖风，吹起秋日里朝阳的向日葵。

        “许之一……”孟寅开口，声音喑哑，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和委屈。

        眼眶逐渐氤氲，鼻腔的酸涩感在感官中无限放大。

        许之一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始终留在孟寅的脸上，将手臂伸到她面前，“我身上没带纸，只能用校服袖，借你擦擦眼泪。”。他并不催促，只是等着孟寅接着往下说。

        只有孟寅自己知道，从许之一在教室里安抚似的拍她的肩膀，现在又在她面前蹲在，耐心地等她开口，那些后知后觉的惶恐被悄无声息地抚平。眼眶压不住泪，孟寅把脑袋压在许之一的伸来的小臂上，微耸着肩，“我刚刚遇到变态了。”

        小区到地铁站还有大约十分钟的步行距离，要穿过三个街口。

        第一个街口靠近商业区，边上有个报亭，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什么人。

        经过报亭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挡住了孟寅的去路。男人样貌端正，衣着也不邋遢。

        “您是？”孟寅不明所以，礼貌性地问。

        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往地上指了指。顺着方向，孟寅低头，有什么东西往外冒，而男人另一只手突然抓住孟寅的手，有顺带的趋势。

        他做着这些动作，还发出些略带诡异的笑声。

        没有防备的，她看到了。在这之前，孟寅只在初中的科学课本里看到会抽象的图解；而这一刻，一种屈辱感从心底翻涌上来，喉间被恶心铺满。

        即使孟寅立即反应过来，从男人的手里挣扎出来，手腕还是被抓红了。男人见他的目的没有达到，晃荡着继续朝孟寅扑过来，孟寅眼底涌着一股火，甩着包击准男人的脑袋，男人往后跌了几步，趁其不备，她提上力气，抬脚，定位，击位于男人腹部，狠狠几脚。

        男人没受住突如其来的连续几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卷着腹部，微蜷在地上。

        孟寅心里并没有她的动作那么利落平静，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有两个人经过。只是，都选择了漠视。

        趁着男人倒在地上，孟寅跑走了。

        二十步外的十字路口，刚好有辆的士经过，孟寅想都没想，进了后座。

        车子启动后，她抱着包，后知后觉地开始颤抖。

        孟寅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在面对许之一的时候，说出这件事，不仅抽抽噎噎地，还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想要被呵护一下的意味。

        许之一的校服袖，浸满了她的眼泪。可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许之一，”孟寅抽了抽鼻子，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下俩，“你晚上把衣服给我，我带回家给你洗洗。”

        “你现在在想这个？”许之一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孟寅用手背擦了擦眼眶里的余泪，“你不是有点洁癖嘛？”

        许之一这才正眼瞧了眼自己的袖口，不甚在意，他平视着孟寅的目光，他平静又认真地说：“孟寅，你很厉害。”顿了一顿，又问：“你相信我么？”

        孟寅的眼神透着几丝茫然，她其实想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可身体给出了自己的反应，孟寅愣愣地点了点头，说：“信。”

        得到答案，许之一站起来，没去管脚底心的麻意。

        “等我一分钟。”说完，他往门口走去。

        进实验楼前，许之一就发了个微信给聂海，让人把他桌上的纸袋送到实验楼306来。

        这会儿，聂海和林夕沛已经贴在门外，偷听了许久。

        许之一打开门，俩人立马做出一副刚到没多久的样子，许之一也没去戳穿俩人的偷听行为。

        “一哥，给。”聂海把纸袋递过去，里面装着许之一给孟寅带的早饭。

        还是附中门口的糍饭团，还有一杯顾姨早上煮的黑芝麻核桃豆浆。

        “许之一，孟寅她还好么？”林夕沛往里头巴望了一眼，小脸上显露着担忧。

        孟寅在路上遇见变态的事情，虽然没听全，但也听了个大概。

        “有我在，不会有事。”许之一说：“你们先回去，等会儿就考试了，她吃完饭就回去。”

        “行。”聂海又瞥了眼许之一的表情，直接替林夕沛做了回答，拉着人就往外走。

        “聂海，你拉我做什么呀……”

        聂海：我的吃瓜队友，你今早的智商是下线了么？！

        许之一回到实验台前，拉开凳子，坐下，拿出饭团，剥开保鲜纸，递到孟寅手里，又把习惯插进豆浆杯里，放到她眼前。

        “先吃早饭，”许之一抬起眼皮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吃完差不多改进考场了，不要多想，好好考试，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孟寅咬下一口饭团，看着许之一，表情懵懵的。

        “不是说要赶超我和相信我的么？”

        许之一上半身微倾，两人之间保持始终着恰当的距离，他双手撑着凳子的两端，食指指腹节拍似的无声拍打着椅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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