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业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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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无意识的,安定王就把林姑娘护在身后。只是望着眼前场景,却不是他设想里的残败模样。清一色的水雾云层,洁白玉壁之中是与门外截然相反的天地。楚承安忍不住回头,目之所及依旧是荒草凄凄。隐约觉得有人拉扯自己衣袖,他看一眼黛玉,率先踏进那番境界。
这大约又是一番梦中梦——黛玉看一眼前方,却见花草葱郁,远处还有鸟儿婉转啼鸣。
“这里是……御花园?”上方传来楚承安的声音,黛玉尚来不及说什么,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人声近。
“小六,之前功课都温习好了?”
“都温习过了,哥哥不信,就考考我。”
当前的那个黛玉不认得,但走在他身侧的小男孩却有着与身边人极相似的眉眼。她悄悄抬头,只觉眼前是那小孩面孔的再现。心中思量,能那般称呼安定的,大约就是那位从前与他交好的太子吧!正想着,却见楚承安也低下头,二人对视,却见他轻笑一声,道:“岂不眼熟么?细思量,你头一回进京,我当是你见的第一人吧!”
“我具都忘了。”黛玉眨一下眼睛,故意不去看楚承安神色。安定王多精明的人物,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意思,登时笑了,揶揄道:“忘了?当初大圣可还诓我一个泥人儿去呢。”
“这会子又在说嘴。”黛玉眉眼一抬,分明是取笑,可此时安定王色令智昏,只瞧出一股娇嗔来。见他又要说什么,黛玉轻轻晃一晃楚承安的手腕,指指前方,轻声道:“你瞧,那是什么?”
楚承安见此,也敛了嬉笑神色,待到向前方看去,水雾中方才的两道人影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已经成人的安定王——立在沙场,银盔带血,正冷冷的看着某个方向。还不等他说话,就见那个身影一颤,支撑不住一样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衣袖瞬间被人拉紧,楚承安宽抚似的一笑,紧声道:“你莫慌,我不还好端端在这里么?”黛玉不语,只是更收紧攥着楚承安衣袖的玉指,她自然知道眼前当是安定前世虚影,但眼看着,心就疼得厉害——细细密密,安定也将前世种种与她道来。他自言前世窝囊,言语简单,但黛玉惯知他性情,初听只觉造化弄人,如今亲眼见了,方知他的不易。楚承安不知她的心路,只以为她是让眼前血腥惊吓,赶紧岔开话题,想哄她开心。正说着,却见姑娘抬头,眸中漫起水雾,只道:“你还笑呢。”
“我确实要笑。”楚承安反手抓住黛玉的手,“今生再如何,也比前世好上许多了。”
不知是否有谁窥听,这一句之后,雾气,连带雾气中的幻影尽皆消散。而在他们所立之地的正前方,一道身影也缓缓露出了他本来的面貌。见了这面目,二人皆是一愣。
“是……你?”
日月穿梭在山林间,不消眨眼,风霜便铺撒地面。硕大的果子乘着专供的车马去到京城,皇帝吃着脆甜新鲜的佳果,蓦地就惦念起远在留仙台的儿子。
皇上皇后这些日子都不大爽落,儿子办着差,定下的王妃却病了。皇后也派太医去瞧,得来结论却是个不知名的怪症。人瞧着,面色尚且红润,却总是醒不过来。眼看儿子的归期也该到了,康泰帝说不得什么,心中就有些埋怨林家姑娘不争气。不止如此,前些日子他也听到些人嚼舌根,说连着两个王妃都不好,不知是不是安定王克妻。明面上,康泰帝寻由头重罚了嚼舌的,可私底下,他却把这几句话挂在心头。
与康泰帝一样,皇后也因着这事烦忧。她却不觉林姑娘不好,只一心担忧儿子——好容易得到一个可心人儿,若是不成可怎么好?好在林姑娘病着一事,该瞒的人都瞒着了,剩下的,有前面杀鸡儆猴,料想也该收敛些。
只这样还不行,最最重要的林姑娘可还没醒呢!
皇后不通医理,但她自幼在边塞长大,对边塞稀缺的医者便有些比京城人家更深的敬重。更何况刘太医是儿子的人,皇后私底下也亲自过问方子,吩咐人选上好的补品送去。她也不想外人多心,那些物件通通是夹带在御锦罗绸,珊瑚珠络里进到林府的。问起来,只说皇后娘娘喜欢儿媳罢了。而这番情况,林如海心中也感念几分。毕竟无论如何,皇后的态度都能让玉儿好过些——想着女儿,林大人眸中一沉,须臾之间,心中的思量就过了万千。
让多方记挂着的林姑娘,现下却是与预想中截然相反的模样。身子安安生生待在林府,有大圣暗中护持。魂魄去到千里外,如今却也亲眼见着那位‘安定前世’。
楚敬川。
百年岁月,容颜如新。楚敬川躺在玉棺中,与楚承安一模一样的面孔上透着诡异的红润——那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至少,不该出现在一个作古的人的脸上。
周围流动着淡色的血气,楚承安觉得有一双手附在他的脖颈上。并不用力,甚至堪称温和。但是冰冷的感觉却像是一条毒蛇缠在他的喉头,令他禁不住屏住呼吸。
留仙台不远便是武帝陵寝,楚承安一早就想到里面应该的东西应当是与武帝有关,可如今亲眼见到他的‘尸身’,却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
“你还想看多久?”
‘尸体’说话了,楚承安唰的一下扒出剑来,护着黛玉后退几步,看架势,只要楚敬川有什么动作,他就立时准备把对方碎尸万段。
“咦?”楚承安紧绷着精神,黛玉却立刻看出不对。若安定是武帝转生,那现今这个武帝又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她透过楚承安臂弯,不期然和楚敬川撞上视线。
“哟,这是我曾曾侄孙媳妇?长得挺俊俏的嘛。”
年纪不小,说话却不牢靠。楚承安的脸有点黑,黛玉在他身后,附耳说了她的猜想,他才回过味来——倒也不是迟钝,只是先前人人都说他是楚敬川转世,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武帝。”说不得什么,楚承安却是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那些麻烦情债,跟他就没有关系了。
“你小子,动作还挺利索。不枉费我躲在这肉身上这许多年,好不容易才瞒过赤鸢。”
“什么?”楚承安闻言一怔,“你一早便知道赤鸢所为,那为何……”
“为何放任她滥杀无辜——你想问这个?”楚敬川一笑,翻身从玉棺中起身,一身白衣白裤,上面描着意义不明的暗色金纹。“我本就是因战功祀得以入天宫,如今许多年过去……”楚敬川的未尽之语,楚承安是听懂了——当年,文帝追封亡兄为武帝,修筑庙宇,建造陵寝。但同样是他,晚年时候发疯一样抹去所有关于武帝的东西。庙堂、画像,直到他的孙子登基,楚敬川的面容才重新展露在世上。
“说是飞升,但没了凡间供奉,也就没了与下界的联系——”棺椁之上,锦袍男子盘腿而坐。他有着和楚承安一模一样的面容,可他笑着,却带着楚承安不曾有的张扬与桀骜。“说起来,便是这回,我都是借着一块女娲石得以入凡的。”
“小六子,你祖宗可真是狠啊。”
这话似诘问又像调侃,楚承安看着听着,却觉得楚敬川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弟弟的作为。
“你早就知我?”楚敬川张口就说了楚承安的排序,想来知他颇多,这事牵扯太多,楚承安忍不住回头,又看了黛玉一眼。
“啧啧啧,跟祖宗说话,就别总想着媳妇吧——”楚敬川看得一挑眉,压下心中诡异的熟悉。一个误入此界的凡人女子,和他应当没有干戈才对……“你也知道,楚敬曦那小子做了什么——”
话尾一沉,楚敬川的面容就镀了层冷色。
“文帝继位后,楚氏王朝动荡的一百年……战火连天,被残杀的皇族与文武百官。这些,你们这代小辈还知道吗?”
看着楚承安沉默不语,楚敬川的神色愈冷,可细瞧之下,却又带着悲伤和愧疚。
“我本不该救下赤鸢。”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楚承安和黛玉具都睁大眼睛,看他们这样,楚敬川却笑了起来。手臂微扬,石桌石凳忽就冒了出来。
在那漫着雾气的桌台前,百年前的恩怨铺开袒露,被一个消失的人娓娓道来。
“那些年,父皇多病,正是内外交困的时候,我遇到了赤鸢。”
“纪虚当时提醒我,不要轻易搭救一个妖怪,但我没有听从——你知道异术的好处,尤其对我们来说。那时候有这么个帮手助力,实在是……”楚敬川眯眼看看楚承安,继续道:“雪中送炭。”
“我救了赤鸢,她在那之后就留了下来。纪虚说是提防,但他那个人,最是心软——我,纪虚,赤鸢,我们三个原本是朋友,原本就是……”
“但是后来,我战死在拦云城。”
“我是以战功飞升的仙君,入天宫伊始,并没有法子轻易回去。直到后来,楚敬曦为我修筑庙宇,我才能回去看一看。留存时日不多,我只来得及见纪虚一面,再后来,赤鸢唆使楚敬曦做下那些事——我有心干预,但庙宇已毁。我委托纪虚,但他……”
“但他袖手旁观。”楚承安冷然一句,倒是让楚敬川一愣。
“不错,他——”好友的心思,楚敬川怎会不知,此时听到这一句,他也唯有苦笑罢了。
“不只是他,还有你。”楚承安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看着冷静,说话却咄咄逼人。“你口口声声委托纪虚,那你呢?怎么又留下这么个祸害?”
“你任用妖魔时,就该想到尾大不掉的弊端。”
“确实如此。”楚敬川应得爽快,也没有因此羞恼的意思。
“所以,我才会找你来。”
“楚承安,你不会真以为一只妖精献祭活人,就能让生魂往回前世吧?”
周围的景致又变了,这一回却是楚承安前世临终的样子。他依旧倒在榻上,毒酒洒在一边,他注视着门口,眸子又冷又亮——有一道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楚承安看着,突然额头一阵剧痛。
仿佛千万根钢针要顺着肌肤扎入其中,楚承安不自禁痛呼出声。黛玉就在他身侧,见此赶忙扶住他,回头去看楚敬川,样子上就带了怒容。
“你!”
“别慌,他不会有事。”
犹如兜头一盆水浇下,楚承安几声粗重喘息后,渐渐就平息下来。前世被遗忘的记忆从未有过的清晰,这一次,他看清了光中人的脸。
“是你,我最后见到的那个人是你!”
“……”面对这一问,楚敬川不应不答。他只是悠悠的,呢喃一样道:“我的时间不多了,那位孙大圣,也该来了吧。”
“什——”
周围雾气渐渐散去,一并虚化的是楚敬川的身影。
“我为一己私欲救下赤鸢,铸就而今大祸,这是我的业障……如今救你一次,就帮我还了,嗯,小六子?”
虚空探出一根手指,一下打在楚承安眉心。
“去帮那个孙大圣吧,不然让赤鸢把你的魂魄灌进我的身体,漂亮媳妇算谁的?”
“不劳费心。”说话有些咬牙切齿,再抬眼,竟已回到那处地宫。黛玉还在身边,不远处大圣,全虚子与赤鸢却是打作一团。
眼见这边身形显化,混战中的赤鸢面色一喜,叫道:“阿川!”
横霜出鞘,楚承安迎着剑光过去。他本就是专心研习过武艺的,这一次不知怎的,一招一式如刻在骨头里,轻易使出从前未用过的招数。
“阿川!纪虚你看,是阿川的剑法!阿川回来了,是他回来了!!”赤鸢随打随退,又哭又笑。她紧紧盯着楚承安的脸,却在触及那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意时愣在原地。
“阿川?”
“安定王!你慢——”全虚子看着剑刃的数路,大惊失色。他不知为何,原是凡人的安定王身上会泛起那样强烈的金光,可他知道若是这一剑下去,赤鸢就当真救不得了。
可是这一次,楚承安不会停手,全虚子阻拦不及,大圣不补一棒已是万幸,而赤鸢,却是直直往剑上撞去。
“罢了……”赤鸢倒在地上,胸口处还插着楚承安的那把剑,她生得美艳,看楚承安的样子,却像是青葱少女一般,带着温软与留恋。
“没关系的。”
她直直地看着对面的人,可对面的人却没有一丝缱绻。楚承安猛地拔出剑刃,赤鸢夫人挣扎了一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抓住楚承安的衣角,却被他躲开。
“阿川——”她笑着,对着那张惦念数百年的脸却依旧没有恨意。赤鸢爱惨了楚敬川,可惜站在她面前的,是楚承安。那个让她甘心违逆天道,生受雷劫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
像是终于经受不住,赤鸢夫人的身躯一点点僵硬、破碎,然后变成一缕黑红的血雾,全虚子用了琉璃罩,那血雾便一丝不落地被拘束起来。
“好了。”他收起琉璃罩,忍不住将目光放在楚承安身上——但与其说他是在看楚承安,不如说他在寻找昔日友人的影子。
“你与容生,当真只是一副相似躯壳。”他摇摇头,声音里说不出是惋惜,还是释然。“安定王,你的冷是刻在骨子里的。”
楚承安面色不善,全虚子却没有一丝动容。他在世间漂泊许久,如今最后一个故人也离开了。
“他是他,我是我。”楚承安不喜欢这种眼神,他收了剑,剑鞘上的纹路尽是血迹与裂痕——受了这一遭,怕是要换了。
“当真无情。”全虚子哑然失笑,“知道一个女人对你情根深种百年,竟然也能狠下心去,半点怜悯也无。”
“若我是仙,大抵会觉得她其情可叹。但我是人,与世间凡人无二,单受着赤鸢,早就没了命在。我能在这里感慨,不过是走运,身边有神佛助力罢了。”顿了顿,楚承安又道。
“我怜悯了赤鸢,谁又去怜悯这些年她残害的无辜女子,和那些失了女儿姊妹的双亲兄姐。”
全虚子的脸色隐约一变,天色亮了,楚承安缓缓转过身来。他分明身上染血,可看去却生不出半分戾气。
“你与容生,到底还是像的。”全虚子话未说完,却被楚承安打断。年轻的王爷解了衣袍,遮住身上的血痕。
“她追寻的不是我,甚至不是武帝。她为了追寻那道幻影,可以残害世间太多的人。道长,你有太多可以除去她的机会,但你都错过了。这些年受害的男女,不仅是赤鸢的业障,也是你的。”
“……”全虚子看着楚承安,仿佛一瞬间跨过三百年的岁月。出征前友人喝着滚烫的烈酒,若无其事地说出未来不定,要他除去赤鸢的话。
“你疯了?咱们三个这些年交情!这时局尚且动荡,你这会就打算良弓藏了?”
“我没疯。”楚敬川给自己满上,细牙弯月照不亮前路,可他眼中仍是星光。
“我的两个朋友,总得救下一个。”
……容生啊。
全虚子哈哈大笑,眼泪顺着脸落下,打湿了他的宝贝胡子。
容生啊……
我们之中,只有你是凡人,而你,你也总是最通透的一个……
可我已经偏得太远了……
沉淀了的百年岁月突然在全虚子的身上有了痕迹,孙悟空看着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到黛玉和又回到黛玉身边的楚承安面前。
“赤鸢已除,丫头你也是回归原身的时候了。”
“这番遭遇,于身体可有妨害?”
“仔细调理,便是没有。”
“那便好。”楚承安回望黛玉,方才的肃杀尽皆不见。只剩宽慰,唯有宽慰。
我本玲珑客,报尔尽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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