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备婚

“说是赐婚了，原也该提上日程。纵是安儿不急，也不能叫他两个弟弟一并空下。”皇后为康泰帝添了一杯茶水，眉眼间不自觉带上些期待。“臣妾听说，那林姑娘年纪尚小，想着派两个嬷嬷去呢。”

        “皇后决定就好。”林家没有男丁，康泰帝自然不会多想，只是心里好笑，觉得皇后太急。但话到头来，老六拖着许久，说着到底是不好听的。林家的那个丫头，本就是充给儿子的王妃，皇后想要张罗，他也就没有多么在意。

        林如海疼女儿，他让他的女儿嫁入皇家，做皇家的媳妇，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是。”皇后应了一声，转而聊些宫里琐事，待到笑眯眯地送走康泰帝，便一迭声地叫北溪过来。“记得把本宫当初陪嫁的那一套翡翠头面找出来，给林小姐送去。还有……”

        “娘娘，这一通送去，怕是要给林小姐惹眼呢。”流水的赏赐轮番入府，说不得就让人眼热。北溪亦是知道豪贵之家的龌龊，饶是如今安定王王妃已定，尚且有人没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娘娘这些动作，只担心要给未来王妃树敌。

        “林如海如今盛宠优渥，是热乎的天子近臣。有这样的父亲，如今又配给安儿，若是强要低眉顺目，才是该打。”见北溪点头，皇后又笑了。“你却是不知，我听嘉贵妃说，那姑娘小小年纪就失了母亲，被父亲送进贾府的。”

        说到这儿，皇后冷笑，手抚上几匹布料，入手温热，眼瞅着就要入冬，这会穿是最好的。“早年父亲不在身边，家里也没个兄弟帮衬。你去，挑些好使量的积年嬷嬷，送到她身边去。”

        “就告诉她们，遇着对王妃不敬的，直接教训，不必回禀谁。”

        “是。”北溪也笑了——当初老夫人带着娘娘并自己，匆匆返京，也实在是吃过苦头的。推己及他，对着林姑娘身世难免多想一些。便是娘娘如今金尊玉贵，当年入宫做了皇后，不也是多年无子，直到少将军也去了，皇上可怜娘娘，便将六殿下交给娘娘抚养，这么多年过去，六殿下也要成家了。

        对于皇后的心思，北溪心里门清。那日因着何家的事，娘娘难受了半宿，心里大抵却是想开了。从前多少有些偏向母族，如今却可替六殿下考虑考虑了。

        自家六殿下从小就乖巧得让人心疼，如今看着也有了喜欢的姑娘，北溪只觉得一切都向好处走了。

        等到李福仁过来，偷偷跟她换了人选，北溪还是忍不住偷笑——自家殿下一直是早熟早慧，平常也是稳重持公的模样，如今一朝，才像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李福仁干了什么呢？也只有和宫里嬷嬷一起到了贾府的画月可以多说。她倒不觉得不好，替王爷照顾王妃本就是分内事，私下里极爱话本的画月抿一下嘴，端住自己王爷身边最靠谱的领事宫女的形象，摩拳擦掌等着为王妃助力。

        病了许久的林姑娘好了，林府中的欢欣还没退却，宫里的娘娘接脚就得了信儿。当下遣派了刘太医过来，次日又送来许多物什，待到第三日，积年的礼教嬷嬷就进了府。画月自不必多说，白嬷嬷也是得了皇后吩咐的，严肃的皱纹硬是笑作一朵花样，唯恐吓着这位大病初愈的未来王妃。

        “小姐仪态自不必老奴多语，现下只要养好身子就是。”

        “劳烦嬷嬷。”黛玉在前头坐着，身后是紫鹃并雪雁。她只是坐着，听白嬷嬷说些相关事宜。袖摆微垂，半露嫩白指尖，虚虚坐着，便是一股娴静姿态。白嬷嬷看去，心里不住点头，自语道难怪是要做王妃的姑娘。

        “小姐仪态甚好。”白嬷嬷当真是宫里多年的礼教女侍，皇后入宫前便在宫里当职。当今的皇后是她教导，公主郡主，官家小姐更是见过无数。但少有林小姐这般的，瞧着柔柔弱弱，闻听言语却又是极有主见的人物。皇后旧日与她有恩，这些年也是顾应着安定王的。今见着未来王妃，心想日后总是一条心的人，说话也就细密些。

        皇家那些个规矩上的事，贾母也多少与黛玉说过。如今听白嬷嬷细说，才心道当真是皇家，那样多的规矩礼节，便是贾府这等人家也不如的。又多说道些，黛玉想她们也累了许久，便温声请白嬷嬷去歇息。面子上，白嬷嬷是皇后派来的礼教嬷嬷，这段时日的吃住自都是在贾府。如今听黛玉说，便告退跟着小丫头去安置处了。只是送走了白嬷嬷，还有一位着淡色宫衣的女子站在那里。见黛玉看过来，画月蹲一蹲身，恭敬道：“奴婢画月，林小姐安。”

        原来这便是画月——黛玉从楚承安那里听过，他身边多年侍候的是一对双生姐妹，姐姐叫画月，妹妹叫书图。姐姐稳重，妹妹跳脱。他原也说过让画月早早过来听用，不求别的，带着去些个公府王侯的宴会，也能多照应一些——楚承安从来不意妻族如何，但他知道黛儿年幼失母，在外人眼中便落了一乘。画月稳重，他也时常带着，算是他身边有头脸的人物。送到黛儿身边，也是让那些惯会跟红踩白的知道他的意思——黛玉知道楚承安会差使画月过来，却没想到动作竟是这样快。

        这边两个私底下通过气不假，画月却是不想让日后为难。故此上前一步，低声道：“奴婢原是在王爷处侍候，这回也是王爷派奴婢来侍奉小姐。”

        顿了顿，画月又道：“小姐也不必多顾应奴婢，闲散杂事，若是小姐愿意，一应吩咐就是。”

        “我知道了。”黛玉浅笑颔首，却也并不多说，只也让画月歇息去了。待到人已不见，她方才起身，带着紫鹃雪雁回去自己院子。

        等到了院子，挥退他人，紫鹃侍候黛玉换衣，手里捧着衣裳，脸上带着些忧虑。

        “姑娘……”

        “苦着脸做甚么，你心里有话，我叫你憋着，也是要难受呢。”黛玉心情颇好，打趣一句，却见紫鹃犹是皱着眉头。

        “你这是怎的了？”

        “姑娘，那名画月的是安定王身边的宫女，这会子就派到姑娘身边，总怕是……”紫鹃住了口，怀着这番心思揣度是不好，但她心里清楚，真有个没的，自家姑娘是万万不会折了清气骨节的。偏生安定王不比他人，林老爷也奈何不得，想着姑娘这般心性，却要去个遍地面甜心苦人的地界，紫鹃想着，心里头总是惴惴的。

        “不需怕的。”黛玉不好仔细跟紫鹃解释，只是心里颇念她的挂心，笑着宽抚道：“真有个什么，怎么舍得把人送来呢？”

        “姑娘说得是。”紫鹃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听了黛玉的话，面上一松，笑道：“奴婢也听外头人说起过，安定王待人宽和，后院也清净。自己身份贵重，办事也是一把好手，不知多少人家想嫁女儿给他——姑娘的福气大着呢！”

        “这般说来，你们可得离我近些，大家都沾沾福气，一并快快活活。”黛玉嘴上说笑，心却是实在惦念起来，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这些日子可快活，怎么，外头时常提起安定王么？”

        “还不是为着姑娘多听一耳朵？”紫鹃不疑有他，笑道：“这是姑娘日后的夫郎，自然要仔细打听——哦，之前安定王领差去留仙台祭礼，听说这几日就要回来了。”

        “这几日？”黛玉还在心里盘算，却不知楚承安一路上快马加鞭，早在清晨便到了京城。

        这一趟事情下了，随事的大小官员多也与安定王熟了，见他这般急着回京，纷纷打趣道：“王爷这是急着娶媳妇去呢！”

        听了这些，楚承安也不恼。赤鸢之事告一段落，他却不习惯见不到她的生活。沐浴更衣，楚承安进宫去跟父皇母后请安，到坤宁宫时，母后也告知与他，东西已然备齐，等到过几日父皇下旨，他就能娶她回府了。

        一颗心都飘飘忽忽，楚承安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踏在棉花上，直到回了府里，看着李福仁和书图皆是一脸揶揄，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笑了好久。

        王妃将过门，安定王看着自己的府邸，也是百般挑剔起来——花草太杂，显得臃肿；水石太假，画虎类狗——安定王在府里四处走，心里头啧啧嫌弃。

        他当时没留意府里装潢，只在后来加了些摆置，如今一看，却觉得与自己神仙妃子一样的王妃不符合了。

        当初哪里来的工匠？

        “王爷，理穆王到了，正在内厅等着呢。”李福仁不知王爷怎么在发呆，恭敬说了一声，便见楚承安唰得一下转过身，身形掠过，快得只留下残影。原地一只叶子打着转落在地上，与李福仁面面相觑，彼此无语。

        楚承安当然不是要去找‘工匠’算账，他与楚承旭感情好，这许多时间未见，心里也很是惦念的。

        “六哥！”人还没进去，就看见楚承旭迎过来。楚承安看着弟弟晒黑的脸，笑道：“看来这段时间操练不少嘛。难得大将军闲下来，过来看我了？”

        “哥你说这话就是讨人嫌。”楚承旭极力想做出个嫌弃样子，可见到六哥，他只有高兴的份，哪里嫌弃得起来呢？“我来可是有事情说的。”

        “什么事？”楚承安扯着弟弟坐下，还没等他给自己倒杯茶水，就看到递过来的帖子。

        “北静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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