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定夺

　　“呵，都管大人莫不是不相信陆某人的身份，都管要相信，不管陆某是何人，但陆某背后的大宋和宣帅却是真真的，陆某所言已尽，郭都管，宴席是否可以开始了？学生可是饿了！”

　　陆骁心中一慌，差点以为哪里露馅了，不露声色的扯开话题，强装淡定的笑谈到。

　　那郭药师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性子，前面还凶神恶煞的样子，现在却呵呵笑着走下节堂，拉着陆骁的手往上走，好似忘掉先前拔刀相向的场景，真是半点尴尬都不曾有过。

　　“陆兄弟可真是年少英杰，先前寥寥数语却将这燕地局势概括如此，真是大才，我观陆兄弟也不过二十吧，如此见识，此后真是前途不凡啊。”

　　陆骁手上露出一阵鸡皮疙瘩，那郭药师的大手粗糙至极，生平第一次被一个糙汉这么拉着真是让人不舒服......

　　郭婧也不动声色的命外面的人换下早已冷掉的一桌酒食，甄五臣几个常胜军老将再进来却看到厅上这么欢笑的一幕也一脸愕然，虽不知道两人后面又说了什么，但也稀里糊涂的强笑着入席。

　　......

　　待众人都落座，重新换了酒食，虽然不算珍品，却也算一桌佳肴。

　　陆骁却着实饿了，加上来到这边确实是第一次吃上这么丰盛的饭菜，不比其他几人不怎自在的模样。他却不能顾及斯文了，端是大口大口的吃菜，大口灌酒，旁边的侍女一直忙着给他添酒。

　　宋代的酒，大多还是发酵酒，度数最高也不过三十度左右，对陆骁这种前世习惯了各种应酬的人来说，完全相当于饮料了。

　　看着陆骁狼吞虎咽的模样，郭药师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眯眼大笑，“陆兄弟真是豪爽，不似某曾经见过的那些宋人，在我们面前都是装模作样的，明明骨头里就是一股虚弱的模样，却还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某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人！”

　　陆骁已经吃了八分饱，拿着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嘴，“还是都管款待的好，陆某平时没有什么爱好，唯独对美食不甚讲究，让诸位见笑了。”

　　那甄五臣脸上带着块刀疤，自从见过以来，一直都是一张淡淡的脸，仿佛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样子，席上介绍过的刘舜仁几人勉强扯出一个笑意，附和了一下。

　　郭药师拿过侍女的酒，挥挥手让她退下，亲自给陆骁倒了一杯酒，若无其事的说了一句：“既然大宋已然与我大辽许和，都要割我涿易两州出去，贵军宣帅还要来找某家谈什么？到时候来找某家要了这涿易两州就是了，莫不是怕某到时北面而向，去当了女真的开疆之臣吗？”

　　语调虽轻，但压力却甚，桌上的人都停着筷子，看着两人。

　　陆骁拿着羊骨的手轻轻一抖，面上依然还是风淡云清的模样，一手拿骨一手握杯：“若不是在白沟河小挫一场，宣帅又何至于派学生来与都管商谈招抚之事？虽然议定有割涿易二州，但许和之事兹事体大，辽国方面也只是那耶律大石与萧干两人出面，要知道，现在燕京掌权的还不在这两人手上，最后燕京权势斗争谁是最后胜者...尚且不能预料，若是耶律大石失势则罢，若其得势......学生也不讳言，此人一代名将，必是今后我大宋北伐之强敌！我朝官家......”

　　说着，陆骁放下酒杯，随意找了个方向遥遥一拜，也不管他是不是南面，继续道“虽有必复燕云之心，但不忍将士多有杀伤。正因如此，才遣学生来到此处，也却正是都管机会之所在！大辽内乱将起，都管若挥师或南或北，南可据耶律大石北上，北可取燕京归我大宋，燕云之地...可一举而定矣！宣帅以上至官家，又何吝赏赐？”

　　郭药师已然皱着眉头，怔怔的望着手中的酒杯出神。

　　陆骁环顾了一圈桌上诸人，又侧身附耳轻轻说道：“都管大人麾下之常胜军，转战辽东，百战之师，天下闻名。但都管大人试想，常胜军比之宋军孰强？比之女真又孰弱？其中取舍，学生想必都管大人自可明白。”

　　郭药师的手中的酒杯“噔”的掉在地上，脸色大变，僵在那里，桌上几人皱着眉头看着陆骁，不明白他给都管说了什么，让都管这么大的反应。

　　“哈哈哈，这也不曾打雷，都管大人怎么被惊的丢了杯子？”陆骁却大笑起来，替郭药师捡起杯子放在桌上。

　　郭药师也明白自己失态了，上下重新打量了陆骁一遍，世人皆说最毒莫过读书人，这年轻小儿当真是好大的心！

　　问他是否明白，他当然明白，说宋军强，先前白沟河大战，被辽人打了个大败，他郭药师虽自持麾下常胜军不能算辽军强军，但不是小看那宋人的西军，在这人熟马熟的燕地，常胜军还是要高出一线的。而大辽最强军，却也被女真人完败！

　　在哪方更能保住手中的实力，才是他郭药师考虑的事情，若归女真，常胜军不过只是混的一个开门的功劳罢了。

　　而若南面，宋人还不是要倚重他郭药师抵抗女真，燕云之地，还不是归他姓郭？

　　他郭药师，手下一帮弟兄，拼死半生，为的还不是手中的权势，大丈夫一生，若不手握数万虎贲，坐拥一地，活着还有什么味道。

　　“那某若归大宋，宣帅要某如何行事？又能给某什么差遣？”郭药师念此，单手抚着桌子，直视的望着陆骁，一字一字的说道，显得无比慎重。

　　陆骁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桌上诸人，那甄五臣和刘舜仁几个常胜军老将都面色凝重，直直的看着他。

　　“若都管能够尽早易帜归我大宋，要都管大人做的事，无非就是南据耶律大石，待我王师再次北上，一举克复燕京！而都管南归之后......授幽州节度使，加检校右仆射，镇燕京府——官家已然钦定，燕京克复后改名为燕京府，而那时，燕京就是都管大人的镇守之地！”

　　陆骁挺立着胸脯，言辞凿凿，目光炯炯的只是看着郭药师，管他娘的，反正是空头支票，随便开就是了，先保住性命再说......

　　郭药师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面色变幻不定，堂内诸人都面色潮红，空气似乎都凝固起来，只听见蜡烛的噼啪燃烧声。

　　众人都望着郭药师，陆骁心中也捏了一把汗水，自己这个假使者莫非真要干一次改变历史的操作？若是成了，在这涿州自己的性命可真是就无忧了！先稳住他们，后面再找机会逃走也不迟...

　　良久良久，郭药师仿佛才回过神来：“贵使......”

　　这时，并不在宴席上的董二郎按着佩刀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大人，有要事相报！”

　　众人都不满的望了过去，陆骁却呼吸一凝，难不成还有什么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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