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无心

那清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最终隐去，仿佛不曾来过一样。

        我楞楞地看了半晌，没再说话，他也只是留了一滴眼泪，便没再有什么异样。

        他轻咳了两声，我便顺势将手抽出来继续为他诊治，直到他面上寒气褪去了一些才离开。

        太勤殿门口站着一脸焦急地赵玉儿，听说自上次她落水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好，如今倒是有心，站在这冰天雪地里。

        她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神色淡然，上前同我一礼，缓声道：“容大人，别来无恙。”

        “拖小将军的福，容逸好的很。”

        她点了点头，这才越过我，望向太勤殿内，“皇上呢？如何了？”

        握紧了手中的药箱，我努力压抑心中的酸涩，“微臣无能，这便回去请其他太医诊治。”

        “也好，可莫要误了皇上同我的婚期才好，眼看便要初春了，我总算能来陪他了。”她叹息一声，走到我的身边，似漫不经心似的开口，“容太医，你说是与不是？”

        她紧紧盯着我的脸，目光被火光映衬得更加灼目，完全不似那日同我说话的模样。

        这大千世界的人，但凡长成，总要披上一张厚厚的面具来伪装自己，我本来面上有一张，也不在乎多这一张。

        “自然。”我淡笑着回答。

        赵素儿神色微滞，似乎想要从我面上找出什么异样，可我却让她失望了。

        换颜散的药效越发微弱，有时也只能顶几炷香的时间，我无法，便只能带一方面纱以防万一，倘若有人问起来，便只称染了风寒，怕染给别人。

        我那日给宗政熙诊过之后，温玥便又去看了几回，说是病情有所缓解，这才放下心来。

        宗政熙派人过来赏了一些宝贝，我也没细看，便让人堆在一处了。

        眼看着明日便是上元节了，我这莲花灯还未做好，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便只能厚着脸皮将之前教我的姑姑请到太医院来。

        姑姑坐在桌前，我提她倒了杯茶，她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忙要拜谢，我拉住她，“姑姑免礼，我还得多谢姑姑教我。”我话音一落，目光落在一边放置那些宗政熙赏赐给我的物件上，起身随意看了看，见那金汤匙似乎还算精致，便拿过来递给姑姑，“姑姑，这莲花灯对我意义实在大，这点心意，还请您能笑纳。”

        那姑姑吓坏了，连忙起身，“诶呦，容太医，您真是折煞老奴了，我还望着以后容太医富贵了能拉老奴一把呢。”她将目光落在那精致的金汤匙上，叹了口气，似羡慕似无奈地道：“这东西精贵，老奴受不起，还请容太医收回去吧。”

        我拉过她的手，将那汤匙塞进她的手里，“不过是一个汤匙，既然皇上已经赏赐给我，那便是我的，我说你受的起，你便受得起。”

        那姑姑犹豫一番，还是接过了东西，“那便多谢容太医了。”

        她又坐回了桌边，我拿出东西同她一起学了起来，她一边教我一边同我说着琐事，到最后目光却落在了我的手上，不由感叹一声，“瞧瞧您这手生的，真是精致，玉琢一般，曾听老一辈的人说，这手生的好的人可是大贵之相。”

        我笑了笑，不置一词。

        老姑姑经验丰富，我不过一个时辰便做成了三个莲花灯，知道她平日里杂事多，也不好多留她，便送她回去了。

        这三展灯一个写上了爷爷的名字，另一个写上表姐，还有一个便写上凌落吧。

        我虽没见过她，但也觉得她是个可怜人，当年的事情，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但她既然生下我，又不将我带在身边，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听闻宗政熙已找到礼部大臣将赵素儿入宫的时间拟定好了。赵素儿常年征战沙场，定然不知，这皇上要大婚也只能和皇后而已，若是寻常的妃子也只能是拟个吉日，在封赐的宫中行个寻常的礼仪便罢了。

        我这人一贯不愿让人醍醐灌顶，更何况，她说不定也是个可怜之人，便没多同她说什么。

        养在后院的陆兀如今也肥壮了许多，我今日去喂它的时候，它竟主动拿头来蹭我，往日却不见它这般，想来是被我养出了感情。

        安云庭也时不时过来看它，不过它是不敢靠近的，那陆兀对他可是凶的很。

        我刚一想到安云庭，门口便传来了一道急切地敲门声，我开门一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这次给我带的什么？”

        我也懒得说他什么，反正他也不改。

        猜都猜到了，他只要一得了什么玩的，便要往我这送，如今那两个大木箱已被塞得满了。

        他讪讪一笑，连忙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类似木雕的小物件。

        我拿在手中看了看，这东西是个小狗，只是却有能工巧匠将其四肢做得活氛了，能来回动，有些灵性，不过平日里也不是见不到。

        我白了他一眼，“没什么新鲜的。”

        我刚要起身，他便拉过我的衣袖，清俊英挺的脸上满是笑意，“诶，莫要言之过早哦。”

        我撇了撇嘴，他伸手虚空朝我点点，接着便伸手从那狗头中拽出一根长绳来，我略略惊讶，可更神奇的事发生了，他将那木雕狗放在桌上后，另一只手拽住长绳，那狗竟自己跑了起来。

        看得我瞠目结舌。

        “这……这也太神奇了些。”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北齐何时竟有这般能工巧匠了？

        “你在哪里得的？着实好玩。”我拿过那东西反复看了两眼，可也未曾发现这制作的玄机。

        “上元节后，听说西夜皇帝会亲访我北齐，我便是负责迎接的臣子之一，如今西夜使节已率先住在了王都，这东西便是他们拿来的。”

        “哦？还真想不到，西夜竟有这般能工巧匠。”

        我平日里最常听得便是西夜是个神秘之国，却甚少见过什么西夜人，除却上次的华庭夜宴那两个西夜舞女。

        “若是你日后出了宫，我便带你游山玩水，让你好好看看这山外山人外人。”他说得无心，但见我的脸冷下来后，还是慌了，“小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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