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遇险

名花有主？

        夕颜脸上一僵，心内悲戚，她何尝不想花落良家，可是也许她这一生注定要任人采撷，零落秋风，最后化为污泥。

        她心绪低沉，只想快点结束这段对话，又不愿落于下风，便随口诹道：“你说得都对，我两日后就要与他成亲，公子要来喝杯喜酒吗？”

        这话实在出乎意料，左鹤鸣不自觉后退一步，低叹：“……抱歉，我恐怕抽不开身，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舍弟也会在两日后纳妾。”

        “纳妾？”夕颜神色一凛。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会是纳妾？令弟不是很喜欢她吗，怎么忍心让心爱之人做妾？”

        “那女子的身份不堪，这已经是家中长辈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身份不堪？”夕颜冷了脸，“难道是奴婢、丫鬟？”

        “身份比这更低。”

        夕颜心跳加快，“难不成是青楼女子？”

        左鹤鸣闭眼默认。

        夕颜叹道：“纵是青楼女子，也有那般身不由己之人，命运可怜，却一辈子都要挣扎在泥潭里，受尽世人白眼。”

        左鹤鸣惊异地看了夕颜一眼，“姑娘似乎很同情这种人？为什么？”

        夕颜听他语气轻忽，怒道：“什么叫‘这种人’？这些可怜的女子招你惹你了？”

        左鹤鸣不屑地说：“这种女子往往出身低微，从小在欢场耳濡目染，如附骨之疽，亦如缠枝之蔓，狐媚狡诈，不择手段，迷惑得我堂弟魂不守舍，差点断送大好的前途与性命，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我厌恶都来不及，怎么会容她们近身卖弄？姑娘想必是世俗话本看多了，所以对这种女子抱有同情，其实大可不必。如果街上偶尔遇到，千万记得绕道而行，切记切记。”

        “哈”，夕颜稳了稳脚步，惨笑了一声，“你说完了吗？”

        “姑娘？”左鹤鸣不解，“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

        “没什么，时间不早，我要归家了，告辞！”夕颜被他利语所伤，没什么心情再与他周旋，转身离去。

        左鹤鸣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实在不明白她突然的不快从何而来。看来圣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至理名言。

        左鹤鸣叹息，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样样合他心意的女子，正要主动争取，奈何名花有主，阴差阳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陡然间却又生出一股怒气：她明明婚约在身，为何还来言语戏弄招惹于他？难道她姣好的容颜下掩盖的竟然是放荡不堪的本性？哼！怪不得能与青楼女子共情！

        思来想去，左鹤鸣心绪愈发烦乱。

        理智告诉他不能再想这名乖僻的少女了。他甚至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真是、真是魔怔了！

        他不断地告诉自己：

        她只是一个徒有其表，行为放诞的轻佻女子，兼之喜怒无常，性格乖张，而且她很快就要成为别人的娇妻了，两日后的洞房花烛之夜，会在她丈夫身下宛转承欢，晕生双颊……

        左鹤鸣脸色铁青，再难看进手中诗文，“啪”地一声合上书卷，打道回府。

        左鹤鸣不知道，他很快就会再一次遇见夕颜。

        山脚下，夕颜的马车被一个悍匪拦住了。

        那悍匪身材高大，络腮胡，刀疤脸，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狰狞，挥舞着两把斧头，恶狠狠地威胁护卫着马车的打手们：

        “识相的，留下女人赶紧滚，否则休怪老子把你们通通都宰了！”

        “哪里来的恶徒，竟敢口出狂言！”

        打手中的小头目也是个身强体壮的大汉，自恃凶横，手持一把长剑挺身而出与刀疤脸对战，没两回合竟被这悍匪踹在地上，吐血昏迷！

        余下的打手们都被震住了。他们平日逞凶扬威的对象只是一些醉汉、流氓，遇上这种孔武有力的，哪里招架得住，竟纷纷丢下夕颜主仆二人往山下逃命而去。

        “你们！回来！”夕颜无可奈何地看着保镖伤的伤，逃的逃，又气又急，低声怒骂：“一群饭桶！”

        刀疤脸握着斧头，一步步逼近马车，声若洪钟，“里面的人，出来！”

        玉狸哆哆嗦嗦地挡在夕颜身前，“姑、姑娘，别怕，我、我会保护你的！”

        “让开。”夕颜叹气，把她拉到身后，素手掀帘，倚着车门娇媚地笑，“好汉找我吗？”

        刀疤脸一看见夕颜，顿时痴了，“真、真好看！我要你当我的老婆！”

        “当老婆？”

        “对！给我娘生个大胖孙子！”

        “大胖孙子？”夕颜皱眉。

        “没错！怎么？你不愿意？你、你没得选！”刀疤脸凶神恶煞，上前一把将夕颜扯下马车，挟在怀里拖进一旁的树林。

        “姑娘！”玉狸跳下马车，哭着追了过来。

        刀疤脸一看，惊喜道：“原来还有个女的，那就一并带回去给我当小老婆！”

        夕颜眼珠转了转，学着常来留仙阁闹事的一些妇人撒泼：“你还没娶我过门呢，就想娶小老婆！我怎么这么苦命啊！我不活了！”说着就要把脖子往斧头上撞。

        玉狸傻眼了，姑娘这是…在演戏吗？

        刀疤脸慌了，连忙把两把斧头丢开，却还是有点意动，嘟囔道：“娶一个小老婆怎么了，龙哥说了，男、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

        夕颜盯着被随意丢在地上的两把斧头，眼皮跳了跳，惯犯流匪会轻易丢开手中的武器吗？而且，这斧头上锈迹斑斑，这是多久没用了？

        “我不管！我和她，你选一个！”夕颜继续撒泼，试探他的底线。

        “我肯定选你…”

        “那你把她赶走！”夕颜叉着腰，倒真有几分妒妇模样。

        刀疤脸十分听话，推了玉狸一把，粗声粗气地说：“你走吧！”

        夕颜朝玉狸喊：“滚回寺里当尼姑吧！就凭你也配和我争、争——”

        “对了”，夕颜回头，柔声问：“好汉你叫什么？”

        ……

        玉狸最后看夕颜一眼，含泪转身，朝山上跑去。

        左鹤鸣闷闷地按辔徐行，看着沿途的山色，耳朵突然捕捉到前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与哭声。

        他驱马向前，转过山阿，只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地跑来，看见他，眼睛一亮，扑过来跪下，上气不接下气：

        “求、求大人，救救姑娘……救救她！”

        左鹤鸣认出她是夕颜的丫鬟，脸色大变，“她在哪儿？”

        “山脚下、林子里！”

        左鹤鸣策马狂奔，焦急地在林子里找夕颜，心里祈祷她千万不要有事！

        早知道他应该一路护送在旁的！

        终于找到夕颜时，她正被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压在身下……

        左鹤鸣浑身血液尽数倒流：

        “我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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