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变

整座大殿骤然爆出金光，耀眼的金光直射出数百丈，使得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

　　石柔终究是承受不住，眼前一黑，染血的身体向前一倾，那些盛放的光芒也骤然消失，大殿里又安静得可怕。

　　然而，不等石柔回过神来思考这前因后果之时。

　　一个暴怒的吼声传进大殿：“什么人敢擅闯大殿？！”

　　石柔一惊！

　　几乎连思考都没有的，身形猛然自大殿中消失，掉落在金殿上方的，唯有几滴溅落的鲜血而已。

　　恰在此时，三名须发皆白、身着灰白的袍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者，怒气冲冲地冲进殿中，一眼就见到低垂着头、身形已经快要消散的石柔。

　　为首的那名老者，目光落在石柔右手中指上的黑色戒指上，眼角猛然一跳，正待询问，石柔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三名老者迅速来到金殿上方，四处查探一番后，俱都盯着座椅边遗留的血迹。

　　为首的那名额上有红色印记的老者伸出枯瘦的手指，沾了一滴血，轻嗅过后：“果然有人来过这里……”他脑海里蓦然划过刚才的场景，隐约觉得那枚戒指十分眼熟，“可是，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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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透露出一点微光的黑色的狭缝里，罡风乱流无休无止，肆虐的十数丈长的风刃，令人仅仅是看着就觉得不寒而栗。

　　“你确定你要过去？”祁山神色凝重，二人闯到这里，所受的伤已是不轻，这还是因为此地的罡风乱流依据入侵者的修为所设，但假如再进一步，深入到禁制的狭缝中间，它们可不会再认你了。若是进入之后，一不小心找不着出路，只怕粉身碎骨都还是轻的。

　　“是。”顾青城手执长剑，毫不犹豫道。

　　祁山的眉头拧紧，声音更沉了一份：“你真觉得值得？”

　　“一步退，步步退。我不会再退。”

　　“祁山，退后，让开，不要被卷进去。”顾青城上前一步，将长剑竖在胸前，凌厉的狂风吹得他有些散乱的墨发飞舞，映照在染血的面庞上，却只更添一分狂野的美。

　　祁山的神色更是暗沉，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顾青城纵身一跃，一剑破开了狭缝间的最后一层禁制，几乎是同一时刻，就听到了数声龙吟般的怒吼！一股狂猛的风刃乱流迎面而来，仿佛是撕扯般的将顾青城刮将进去！

　　“青城！！”祁山大吼一声，还是没法看着他这样胡乱闯进去，猛地将一柄剑插入身旁的石壁里，长鞭一卷，绕住剑柄，自己则身形一纵，抓向顾青城。

　　然而，罡风乱流的猛烈显然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尤其是半边身体已经跨入了禁制狭缝中的顾青城，更是觉得浑身剧痛难忍，而且那嘹亮的龙吟之声，更是令他惊心动魄！

　　此地有龙的存在？

　　怎么可能？！！！

　　就在连祁山都再也坚持不住，即将被罡风乱流一起卷入禁制狭缝中迷失之时。

　　“石柔！”前方猛然传来了顾青城的声音。

　　顾青城只见一片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了数点光芒，一个人影从光中走出，那纤弱的身影勉力地向前行进，终于一个踉跄，栽倒在他的怀中，继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顾……师兄？”石柔睁着已经模糊地眼睛，勉强辨认出眼前人的身影，手心一握，勉强用最后一丝灵力隐匿了乾坤龙戒，就此昏迷过去。

　　“石柔！”找到了要找的人，顾青城再不犹豫，一手揽住石柔，一剑朝前方劈出，借力退出了这片空间。

　　青灰的岩洞里，三个人影靠坐得十分近。

　　此地正是顾青城之前受刑罚修炼之地。只不过此刻陪他受刑的还有石柔与祁山。

　　祁山调息完毕，感觉内伤已经平复，睁开双眼，一眼就看到像是护着至宝似的将石柔护在怀中的顾青城。由于此地依旧有刑罚乱流，昏迷的石柔几乎是毫无保障，顾青城此举可以说是以一人之力承担两人的刑罚。

　　沉默一瞬，祁山说道：“把她交给我，你自己好好疗伤吧。”

　　闻言，顾青城也睁开双眼：“不必，服下丹药后，她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眼，终究是祁山抵不过顾青城的坚持，轻叹了一口气，摆了个更舒服、张扬的姿势坐在地上。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石柔幽幽地醒来，眼睛茫然地看向前方，感觉身后似乎靠在一堵温暖柔软地墙壁上。

　　墙壁？温暖？

　　石柔悚然一惊，猛地瞪大双眼，身形一颤，正好对上察觉到动静、低下头来看她的顾青城。

　　这么一来，两人的目光陡然相撞！！

　　顾青城身形一僵，呆愣地保持着这种动作，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呼吸不过寸许的距离，目光所及更是不到半尺，从未有如此亲近且亲密的时候，不由得，怦然心动。

　　怦怦！

　　怦怦……

　　不由自主的，顾青城的心跳越来越快。

　　石柔心中大叫不好，本能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只要乱动，指不定就会撞上顾青城的脸，那样就更是糗大了。

　　心中一急，石柔不由得连面色也通红起来。

　　此情此景落在顾青城眼中，更是令他心中一痒，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悸动盈满心间，忍不住连嘴角都微微上扬。

　　然而，下一刻，石柔却猛然推开他。

　　“顾师兄，很抱歉！”石柔由于力道过猛，一把将毫无防备的顾青城推倒在地，登时就觉得无比尴尬起来。

　　祁山原本在旁边坐着看好戏，顿时也眼睛一突，简直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更是假兮兮的惨烈哀嚎：“哎呀妈呀，真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这可不得了，青城该不会想灭口吧？……”

　　石柔也觉得真是糟糕不已，从没见过顾青城如此狼狈的一幕，简直可以说是跟王八一样四脚朝天了，这要被凌霄派那些爱慕他的女修看去了，还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顾师兄他……不会恼羞成怒吧？

　　这么一打岔，石柔已经完全将之前的尴尬、羞恼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顾，顾师兄，你没事吧？……”

　　顾青城此刻确实是懊恼不已，一瞬间真有种假如这是个梦就好了的感觉，尤其是看到石柔夸张的神色，恨不得抓住她狠狠教训一顿。脸颊上，更是有种发烧的感觉。

　　冷着一张俊脸，顾青城坐起身，既不说话，也没什么表示，让石柔心中忐忑不安。

　　石柔很明智地选择不乱说话，乖乖地盘腿坐在地上，抬眼瞟了瞟顾青城，又看了一眼抖动肩膀、快要憋不住笑意的祁山，忽然觉得，像这样三个人坐在一起笑闹，也挺不错。

　　察觉到石柔松懈下来、变得柔软的气氛，祁山意外地挑眉，若有所悟。

　　几个人随意地聊了一会儿，不多时石柔和祁山就提出了告辞。

　　出了青峰崖，石柔歉意地看着和自己一样衣衫破烂的祁山道：“祁师兄，真的很抱歉。”

　　祁山唇角一勾，和在山洞里的随性平和完全不同，气势又变得霸道而嚣张起来：“从禁制狭缝中活着归来，看来石师妹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底牌啊。”

　　石柔一怔，笑道：“运气而已。”

　　“若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就好了。”不等石柔答话，祁山径自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又停下说道，“对了，这几天石师妹还是不要乱跑比较好。”

　　石柔神色一正：“是，这段日子麻烦祁师兄了。”

　　待祁山走后，石柔又在原地站了许久，她总觉得这次苏醒过后，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可仔细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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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山，白云浮动，飘渺如烟。

　　雾霭深处是一片墨绿的竹林，林间几座碧瓦琉璃的八角亭遥相呼应，一条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直达山腰处一座气势恢宏的殿群。

　　殿群的主殿部分，一个宽达十丈的大厅里，几个身着灰袍、须发皆白、身形不一的老者齐坐一堂。

　　为首的那名额心红印、面容清癯的老者坐在正位的右下方，环视一周后，眉头微皱说道：“相信大家都已经清楚情况了吧？”

　　坐在下首、离这名老者最近的一名身形矮胖的老者道：“二长老，您说的是真的？您真的见到了乾坤龙戒的传人出现了？可是这都已经六千年，会不会是被某些宵小拣到了遗失的掌印之宝了，这才……”

　　“不可能。”那二长老矢口否决，“唯有正统的传承才能够入主光明殿，使之大放光明。若只是拣到，恐怕连跨越空间进入此间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为何这位新的传承者又突然消失？”

　　“这……或许是她受了伤，也或许是她受了惊吓，更有可能，她不过是来宣告自己的存在的。”

　　闻言，大厅里陷入了沉默。只要拥有乾坤龙戒，获得传承，那么名义上就是此间的主人，可若是这位新“主人”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角色，那么……

　　“不管怎么样，”那二长老感慨道，“六千年，六千年了……我暗影司总算是有机会重返人间了！”他的手重重地摁在了椅子扶手上。

　　此言一出，大殿里骤然变得十分安静。

　　一股异样的情绪盈满了此间几位老者的心间。

　　好一会儿，才有一名形容枯槁的长老打破沉默：“那也未必，我暗影司数千年不出世，莫说人间，就是咱们凌霄派自身，恐怕也早已将我们忘记。此时难道真是重返人间的好时候？”

　　另一名老者道：“正是因为他们已经忘记，我们才要让他们重新记得、并深刻地记得！难道不是吗？”

　　“哼，尘世意味着污浊，沾染了世间浊气，一心贪图荣华富贵，导致道心动摇，修为倒退，莫可悲也！”那形容枯槁的长老道。

　　“非也，若是空有一身道学修为，而无施展之地，才是最可悲的！只顾精进己身道学，而不为门派出谋划策，谋算气运，你还记得我暗影司成立的初衷与先贤的训导吗？！”

　　“你！……”

　　“行了，不要吵了。都是暗影司的祭司长老，如此吵闹，成何体统？”那额心红印的二长老沉声道。

　　显然这位二长老积威已久，他一开口，斗嘴的二位长老立即闭嘴，互相瞪了一眼，各自撇开头去。

　　那二长老眉头紧锁，双目微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位乾坤龙戒新主人的出现，对于暗影司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与凌霄派普通弟子所认为的，云山不过是一个门派中修炼的秘境不同，这里可以说是自成一个世界，有山有水，有田地房屋，有修士也有普通人，男女老少皆可自行婚配。

　　自五千年前，暗影司的大祭司决定封山以来，云山内的人已与外界隔绝了数千年。若是那个高高坐在光明殿主位上的红衣少女不出现，或许还将继续隔绝下去。

　　可现在……

　　令二长老十分在意的另一件事是，这一次乾坤龙戒的传承者居然是个女子，而且看起来不过是个年轻的少女，只可惜她当时低着头没有看清她的样貌。可是，这样的人真的能带领暗影司重返人间吗？

　　而且，暗影司真的需要重返人间吗？

　　已经有数千年都自由无主的暗影司，真的需要一个所谓的“主人”吗？！

　　见无人说话，那形容枯槁的老者猛地一拍桌案，佝偻的身子离开座椅，沙哑的嗓音说道：“哼，不管怎么说，我衡詹绝不会围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女娃乱转！我还有事，诸位告辞了。”

　　另一名较为年轻的长老也起身拱手道：“我也同意衡詹长老的意见，暗影司如今不需要新主人，也无需变，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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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半月后。

　　一名容貌秀丽，端着果品、茶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女修，绕过长长的雕花回廊，一路上遇见几个冲她友好招呼的筑基修士，心情甚好地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

　　“咚咚。”敲门声。

　　“大小姐，我可以进来吗？”那女修声音甜美、带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道。

　　“门没锁，进来。”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石柔正好放下手中刚炼制好的筑基上品的水属性飞剑，冲走进来的洛静儿无奈一笑，道：“不是说了，不要喊我大小姐什么的吗？听着怪别扭的。”

　　“诶？那个，可是，连云道君都这么称呼您……”洛静儿低垂着脑袋，小心地看了一眼石柔。

　　闻言，石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云伯就是太客气，怎么说都该是我恭敬、孝敬他老人家才是。”想起云伯，石柔不由自主地微撅嘴，继而展颜一笑，“待会儿去找他老人家请教修学去！”

　　看着石柔那露出的孩子气的笑容，洛静儿心中羡慕万分。若是她也能跟石柔一样被人这么宠着爱着就好了，可不是谁都那么好命，能投胎成为石道君的女儿的。而且，就算她不是石道君的女儿，想必经过凌霄天斗会那一站后，也会成为某位道君的入室弟子吧？

　　经过上次苦求师傅以及师门中人而无果之后，洛静儿看清了很多东西，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东西是靠得住的。更何况家族已经在权利的争斗中失利，师傅也已经将她扫地出门，就算她还想再依靠别人，也是无用的了。

　　洛静儿将手中的果品和茶点轻巧地摆放到桌案上，小声道：“大小姐若是没有吩咐的话，那晴儿就先离开了。”

　　“等等。”石柔将腿上的炼器材料收进储物袋里，一抬眼就见洛静儿如同受惊的兔子、略带惊慌地看着自己。

　　“唔……”石柔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我没那么可怕吧？”

　　“诶？啊，不，不，大小姐当然不可怕，我只是，只是景仰，对，景仰……”洛静儿慌忙解释道。她是否能够留继续在这朝阳峰上，全凭眼前这位少女的一句话，又哪里敢不小心应对？

　　“嗯，你不用担心的。既然你已经来了这朝阳峰，我就不会再赶你走，除非你自己想走。”石柔笑道。

　　“不！我不想走，还请大小姐能够收留我！”洛静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身形隐隐有些颤抖，眼睛通红。

　　“我没说让你走啊，你快起来！”石柔赶紧起身过去拉她，有些哭笑不得，“我刚炼制好放桌上的水属性的飞剑还是给你的，专门答谢你最近这么照顾我呢，又怎么会要赶你走呢？”

　　“给我的？飞剑？”洛静儿一愣。

　　“嗯，你是水属性的单灵根吧？”石柔随口问道。

　　“啊……是，但我只是下品单灵根……”

　　“不要紧，在外峰里有很多双灵根、甚至部分三灵根的弟子都晋入筑基期了，你的资质比他们好上许多，也一定很快能筑基的。而且你瞧瞧我，我还是万年废材五灵根呢。”

　　大抵是石柔的神色太过苦恼、古怪，似乎深受其害，洛静儿忍不住“噗嗤”一笑，继而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大小姐，谢谢你……”

　　“嗯，所以让我看看你修行过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吧，也方便及时纠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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