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04】

        高二下学期，某天翁乔敏一回到家，发现家里居然有位女人在等她回来，还给她坐了一桌菜。

        这情况不对。

        首先，一位陌生女人出现在她家还面带微笑地看着她，这件事就很奇怪，要不是密码输入正确，她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进错家门了。

        其次是，今天翁建华居然也在，他听到外面安静了一阵，开口道:“小敏，站在那儿干什么？快去洗手过来吃饭。”

        这一切已经不是奇怪了，而是“诡异”。

        “知道了。”翁乔敏心里有了猜测，她想放下书包，那位卷发阿姨就上来帮她提书包，跟个保姆似的。

        翁乔敏对这位突如其来地陌生人有些排斥，她小声道:“不用了，放个书包而已。”

        等到她把书包扔沙发上了，肖晴芳提起她的包，看样子是想把书包送到她的房间去。

        翁乔敏看了这场面，差点口吐芬芳。

        不是吧，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碰我的东西，还进我房间！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翁乔敏没有发作出来，她是十八岁的人了，礼貌还是有的。

        饭桌上，翁建华和肖晴芳坐在一起，翁乔敏坐在他们对面，莫名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划出去的人。

        翁建华不常回来吃饭，之前一年下来，翁乔敏和他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的次数不超过五次，而今天翁老板突然回家，八成是有大事发生。

        这顿饭安静得不像话，特别是肖晴芳这位刚住进来的女人，她看看坐在对面的女孩，眼睛还时不时观察旁边的翁建华，心里都快怀疑他俩是不是父女了，怎么这饭吃得这么呛。

        突然，肖晴芳笑笑，给翁乔敏夹了块盐焗鸡肉，“小敏，别光吃饭，吃点菜。”

        “哦……”翁乔敏的碗朝前伸，肖晴芳见那块鸡肉躺在对方碗里了，禁不住笑了笑，翁乔敏的不拒绝，让她觉得自己和孩子的距离好像近了些。

        但是，不一会儿，翁乔敏就说:“阿姨，我自己夹菜就可以了。”

        肖晴芳的笑僵在脸上，渐渐失了温度，带了点尴尬的意味。

        这时，翁建华开口道:“不用管她，她喜欢吃什么会自己夹，那么操心干什么？”

        此话一出，肖晴芳残存的那点笑直接飞灰湮灭。

        翁建华就像个专程回家吃饭的人一样，等他碗里的饭空了，吃得差不多了，他对翁乔敏说:“小敏，我结婚了，旁边这位是你的新妈妈。”

        肖晴芳愣住了，她没想到翁建华说得那么直接，不用给孩子一个接受这件事的时间吗……

        翁乔敏脸上的失落藏不住，她抿了抿嘴，过了很久才说出一句:“新婚快乐。”

        她嘴上说着祝福的话，可肖晴芳并没不觉得这孩子有多开心。

        在翁乔敏心里，更让人难过的是她爸二婚都不跟她说一声，一点也不尊重她，没有把她当家人。

        “嗯。”翁建华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肖晴芳干笑，对孩子说:“你要是不习惯的话，叫我肖阿姨就可以了。”

        翁乔敏有些难过地看着这位对她笑的女人，才点了一下头，翁建华就说话了，“你怎么那么会没事找事做？她叫你妈是应该的。”

        “可是她不是生我的妈妈啊……”翁乔敏说得很小声，翁建华没听清，蹙眉问了句:“你说什么？”

        肖晴芳感觉这情况不太对，急忙道:“她没说什么，阿华啊，你赶紧吃吧，晚上不是还要开会吗？”

        劝住了旁边的人，肖晴芳对翁乔敏说:“叫阿姨就行了，亲切。”说完，她自己像个小丑一样笑了笑。

        翁乔敏点点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已经亲切到能叫“阿华”的地步了吗？

        也是，婚都结了，说不定还躺在一张床上睡过呢。

        翁乔敏说自己要写作业，吃了半碗饭就离开饭桌了，肖晴芳听着女孩关上房门的声音，这时，旁边的翁建华拍了拍她的手臂，对她说:“这孩子学习自觉，你根本不用管她。”

        说着，翁建华开始炫耀了，“她初中升高中，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上二中，现在每次考试几乎稳在全级前十。”

        肖晴芳一边听一边点头。

        是挺厉害的……

        跟她那每次考试都排在一百多名的儿子比起来，是挺厉害的。

        ＊

        翁乔敏心情不好，学习没劲，干脆不学了，先休息一下再说，她坐在床上发呆，突然听到敲门声，外面的人轻声叫她:“小敏……”

        说实话，翁乔敏还接受不了这位陌生女人，甚至有些不想见她，所以她不出声，没给回应。

        肖晴芳这人聪明，翁乔敏没理她，她也不继续缠着，免得惹人讨厌。

        只不过，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翁乔敏十一点多出门准备刷牙时，肖晴芳站在她面前温声问:“饿不饿？阿姨给你煮个面。”

        “谢谢，我不吃夜宵。”

        肖晴芳继续道:“你晚上才吃了半碗饭，不饿吗……我给你煮个面，很快的。”

        “真的不用。”翁乔敏抬脚走向浴室，她想起一事，犹豫了一会后，对肖晴芳说:“阿姨，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还有，随便进我的房间。”

        翁乔敏的话里没有任何针对的意思，肖晴芳笑笑，说:“我知道了。”

        “谢谢你。”

        翁乔敏虽然没说明自己是谢对方在饭桌上帮她讲话，但肖晴芳听懂了，她道:“不用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阿姨说一声，我尽力帮你。”

        ＊

        很长一段时间，翁乔敏因为家里多了个人而感到不自在，她不得不承认，比起她那跳芭蕾舞的妈妈，肖晴芳真的是一位很勤快的女人，勤快得家政阿姨周末都不用来了。

        不过，翁乔敏觉得这女人有些无聊。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想讨好她，有了那次下午给她送伞的事后，每个周五下午放学，翁乔敏一走出校门，都能见到肖晴芳在跟她招手，接她回家。

        翁乔敏对肖晴芳说:“我能自己回去的。”

        肖晴芳道:“那哪行啊，这儿人那么多，你又是女孩子，万一人出了什么事，你爸爸不得骂我啊？”

        肖晴芳爱把翁建华挂在嘴边，但这不是要炫耀，而是她想让翁乔敏知道，她爸爸虽然经常在外面忙，可心里还是在意她的。

        说是这么说。

        可是翁乔敏感觉得到，她爸爸心里只有公司，而且做事一意孤行，不然二婚的事也不会领了证才回来说一声，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受。

        翁乔敏对老爸娶了个女人回家这件事耿耿于怀，她不太能接受这位后妈，毕竟，在她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的心里，他爸的行为跟“背叛”没什么区别。

        即使如此，翁乔敏还是没有把气撒到肖晴芳身上，幸好肖晴芳也不是什么“恶毒后妈”，这两人相处久了，关系倒是没有像刚开始那般僵硬了。

        高三，冲刺高考的关键一年。

        肖晴芳担心翁乔敏在学校吃不好，睡不好，于是跟翁建华说让她回来家里学习。

        肖晴芳是在跟翁建华讨论这事可行不可行，然而，人家翁建华忙着开会呢，哪有心思管这个家。

        他说:“行行行，那你去问问孩子吧……”

        电话那边又说了几句话。

        翁乔敏做完题从房间出来，就听到了她的后妈坐在沙发上对翁建华发脾气，“你有病啊？孩子不是你的吗？高三这么关键的一年，我想把孩子接回家住你说我‘矫情’……”

        忽然，厨房里传来声音，肖晴芳偏过头，见翁乔敏拿着水壶在倒水，她赶紧把声音放小了些。

        “行了，翁大老板，您去工作吧。”说这话时，肖晴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敏啊，作业写完了？”肖晴芳问。

        二中每天发卷子跟不要钱似的，翁乔敏就没写完过作业，她都是挑着做的，大部分做那些自己不会的题，偶尔刷卷子保持题感。

        翁乔敏一边喝水一边摇头，肖晴芳说:“吃水果吗？阿姨早上去超市买了西瓜。”

        “不用了。”翁乔敏把杯子放下，对走过来的人说:“我约了同学去图书馆。”

        “这样啊……”

        “阿姨，你吃吧。”翁乔敏说完，进房间收东西，等她背着书包出来时，肖晴芳问她大概要去多久，今晚要不要回来吃饭。

        翁乔敏一一回答完后，肖晴芳跟她说:“小敏啊，你要高三了，这一年很重要，要不你高三就不要住宿了，回来学习吧。”

        “随便，都可以。”翁乔敏道:“阿姨，那我先出去了，我同学在等我。”

        翁乔敏的确是约了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学习，然而，前半个钟，对方说有点困，没劲，于是说不去了，怕自己在图书馆睡着，丢人。

        好吧……

        翁乔敏低头回复信息，路过咖啡厅时，感觉有点渴，于是推门进去了。

        林序在这儿打工，之前周末的时候，翁乔敏曾撞见过对方一次，但林序好像对她没什么印象，所以两人没打招呼，真的就跟不认识一样。

        “一杯柠檬水，谢谢。”

        林序看了一眼在扫码支付的女孩，然后问:“打包还是在这喝？”

        翁乔敏注意到这儿有桌子，墙角还有充电器，人也少，于是道:“我在这喝。”

        翁乔敏像是找到了一处避难所，之后假期的每个下午，她都带上作业，来这儿点一杯柠檬水。

        有一回芈老鼠来看他序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角落做题的女孩，他小声道:“哥，这……”

        “嗯？”林序微微挑眉，“怎么了？”

        芈老鼠一边看着角落的人，一边说:“哥，我明天也来这儿学习，你上的是下午的班吧，我来这儿喝东西，能不能给点优惠啊？”

        林序一脸复杂，你以为我是这的老板呢？还给你优惠？

        他很无情地说:“你还是别来吧。”

        “为什么啊？哥，我是来推动你们店子经济发展的人啊！”

        “我怕你坐在这儿影响我们店的生意。”

        芈老鼠闻言，这颗心有点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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