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真正的死因

　　
赵朝宗用干净的纱巾遮住口鼻，固定在脑后，接着戴上手套，先检查尸体的头部和五官。
“死者胡青，男，约莫三十岁。尸体眼睛耸出，牙关紧闭，面容发紫，面肌痉挛呈苦笑状。”
坐在旁边的仵作在桌上铺开纸，将赵朝宗说的话一字不漏全记下来。
于此同时，赵朝宗拿起镊子，夹起一团棉花沾湿，擦拭胡青的口鼻，发现果然并没有多少泥沙残留。
腹部敲打无响声，不肿胀也无积水。
“……且死者腿部和颈部呈角弓反张状，指甲青黑，死因乃中毒，而非溺亡。”
望着赵朝宗侃侃而谈的模样，方棠不自觉的扬起嘴角，似乎一切的迷雾在对方眼前，都会自动散开。
他不禁感慨道：“少卿大人还会这一手啊！我原以为你跟从前那孙老头一样，领着俸禄，每天优哉游哉，升堂问案也只是走个过场罢了。”
对此突如其来的夸奖，赵朝宗并没有什么反应，只说：“身居庙堂，自然得对得起百姓的供养。”
方棠笑而不语。
然而侍立一旁的曹县令听见这话，认为赵少卿是在含沙射影，瞬间吓白了脸，赶忙默默退远，不敢吱声。
赵朝宗摘掉手套和面巾，用皂角洗了手，同时目光扫视仵作的笔录。
“这下可清楚了？”
仵作惭愧得连连揩汗，“清……清楚了……此人是死于毒杀……”
“可能看出是什么毒？”赵朝宗又问。
仵作吞吞吐吐了老半天，“看症状，或许是误用什么药物过量，导致的死亡……”
赵朝宗见他回答含糊，暗道自己也是急昏了头，竟然问个连死因都验不明白的半吊子，于是摇头点了熏香除臭。
一转身，就瞥见方棠杵在公案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金条。
赵朝宗一个跨步上前，拍开对方蠢蠢欲动的手，轻笑问：“你又想动什么歪心思？嗯？”
“瞧你，又生气。”方棠嘿嘿一笑，缩回手。
“小爷我对钱不感兴趣，只是觉得这个胡青太蠢了，连‘销赃’都不懂，传出去，实在是对我们‘盗行’的羞辱。”
看着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的方棠，赵朝宗不禁沉眉。
“你想说什么？”
方棠道：“你想啊，那么多金条，重且不说，带在身上多危险啊。”
他用戏谑的语调，提醒赵朝宗：“换做是我，钱一到手，肯定立刻买片田地或是房子。这些东西都是跑不了的，最保险。”
赵朝宗瞬间恍然大悟。
“所以胡青还没来得及安置这些金条，就遇害了。而凶手只索命，事成后将金条和尸体一起抛入河中，伪造胡青失足溺亡的假象！”
他立马吩咐曹县令：“派人去查，胡青在清河郡流窜期间，是否得罪过什么人。”
这边刚告一段落，门口的衙役便来通禀。
“大人，高员外到了。”
人还未至，一个敦厚的嗓音就传入众人耳中：“今儿这么热闹呢！”
赵朝宗寻声望去，只见来人身高七尺有余，宽肩高壮，穿着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绸缎袍子，手捏一柄半开的折扇摇晃着，笑脸盈盈。
他径直走向曹县令，开口便寒暄道：“曹兄，你不找我，我还要来找你呢！”
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折请帖，递过去。
“明日小弟将在敬文轩展出新画作，若曹兄能到场，小弟那才叫蓬荜生辉啊。”
曹县令摇头叹道：“只怕要拂了高贤弟的好意了。”
对方笑容僵住，问：“怎么？”
曹县令又是一叹。
顺着曹县令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堂正中间的长桌上，停放着一具男尸，高员外顿时吓出一声尖叫，险些跌倒在地。
“这……这不是五天前，打算卖我古籍的古月老板吗？他……他怎么死了？”
“你认识他？”赵朝宗突然开口。
曹县令连忙引荐。
“赵少卿，这位便是下官的好友，姓高名仁良。这位俊俏公子是京城来的大人，他们主仆二人此行是为寻找一本医书，就是你前几日想收的那本《本草千金方》。”
赵朝宗抬手打断高员外的行礼，直言：“所以，胡青将书卖给你，而你则给了他十二根金条作为交换？”
“金条？”高仁良一脸状况外，“什么金条？”
赵朝宗纳闷，示意他看桌上的证物。
“莫非这些金条不是你的？”
高仁良只看了一眼，就笃定地摇头否认。
“小人家中是有些闲钱，平日也不少花高价收集古书珍藏，那古月……”
说到这儿，高仁良停住，又改口道：“哦不，是胡青，他听闻小人有此爱好，便扮做商人模样，上门说他那里有本古医书。我们约好五日前在小人家中见面交易的，但小人等到天黑也没见他来。”
赵朝宗又问：“所以《本草千金方》不在你那儿？”
对方盯着胡青的尸体，呼吸有些急促，像被吓到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摇摇头，说不在。
赵朝宗狐疑地眯起眼。
曹县令见众人沉默不语，于是招手命两名衙役上前，将胡青的尸体抬了下去，但空气中那股腐烂的气息却久久未散。
高员外红润着脸前来，青白着脸离开，行色匆匆，好似对什么避之不及。
入夜。
赵朝宗婉拒了曹县令的邀请，一行三人来到客栈下榻。
“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了——”
方棠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当着赵朝宗的面就开始宽衣解带，看见对方一脸窘迫地别过头去，便忍不住噗嗤一笑。
刚想开口调侃逗弄他两句，这时，只见一个三指宽的坠子被丢了过来。
方棠伸手接住。
不是意料中的铁牌，而是一块翠绿的玉石，四周的镀金被抹去了什么花纹或字样，看上去有些许不协调。
他这才想起，白天在县衙门口时，赵朝宗指的那间铁匠铺隔壁，正好有一家金石店，加工小小的玉坠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这龙非龙，蛇非蛇的，活似一个小怪物。”方棠端详着那块玉坠上的图案，脱口而出。
赵朝宗还没吭声，云恩的剑便已出鞘。
架在了方棠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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