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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为人


随着秦岭失守的消息传开,百姓们终于听说了战事,任贤浑浑噩噩,看着京中人心惶惶,他竟在心底诡异地期盼起叛军的到来。

        是不是到那时候,秦岭守军退到皇城,大哥就能回来了?

        天妒妖才的任三公子看了许多医书,悄悄备下药品,发誓只要任雁行回来时还有一口气,他都要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出来。

        拉出来之后呢?

        不知道。

        “贤儿,你说,小无云以后是学文好,还是学武好?”余涟漪抱着还在襁褓里牙牙学语的孩子,摇晃着手臂轻声问。

        任贤正在跟一堆药方较劲:“可以都学些,才兼文武,出将入相,是大丈夫之所为。”

        余涟漪抬眸看了他一会儿,勉强笑笑,“也对。”

        长嫂余涟漪背后的余家,严格来说不能完全算站在皇帝和太子这边的人。余家是皇后本家,皇后是余涟漪父亲余臻的堂姐,属于外戚,是一股比较独立的势力。但因为太子为皇后所出且尚未继位,为了让余皇后能做上太后,所以余家目前是站在太子身后的,这也是当初能促成任雁行和余涟漪婚事的主要原因。

        余臻余老丞相是个精明而不择手段的人,眼看并非余皇后所出的赵王要打进京城了,知道他们不能再抱着高洁牌坊坐以待毙,便来寻任疏桐商议些拿不上台面的计策。

        “那殷小儿听说视财如命,赵王的兵,是他一手养出来的,等赵王当了皇帝,能给他什么?没准第一件事就是杀他夺兵权。你说,要是我们此时能跟他讲明利害,用银子收买了他,那些兵,还会听赵王的吗?”

        余臻身子前倾,朝任疏桐搓了搓食指,“也不需要太多,国库可以不动,皇上和太子的私库……怎么说也能拿出个百八千万吧?再许他个异姓爵位,怎么看都比跟赵王造反强。”

        任疏桐沉默片刻,面色含霜道:“给叛军送银钱,你就不怕是割肉饲鹰,雪中送炭?”

        “成王败寇,总要赌一把,如今这局面,除了让叛军从内部不攻自破,还有其他解法吗?”余臻缓缓靠回椅内,留给任疏桐思考的余地。

        他知道任疏桐自愈清高,不稀罕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但兵临城下,他们什么倚仗都没有,还能怎么办?这时候要是还认死理,那才是愚不可及!

        任老太傅自然也知道情况紧急,可有些事关存亡的大事不是单靠赌就能解决的,他思虑片刻,沉声问道:“贿赂逆贼,就算殷桃当真答应了,那日后呢?真要好吃好喝供着他?不说天家颜面何在,若是哪天他又觉得不舒坦了,钱花光了,再要自立为王起兵造反,难道我们要再收买他一次?还是再收买他无数次?”

        “收买,自然是要连他的兵一起买下来。你要保天家颜面,自然可以,你不把他当叛军看不就好了。你就当他是我们雇来替天家养兵的人,他出力,我们出钱,那些兵买回来之后打散了安排进我们的军队里,吃皇粮,还不用卖命打仗,孰低孰高,想必他们不是分不清。”

        任疏桐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们放了饵让殷桃去咬,却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呢?”

        余臻斜看他:“你是说……”

        “不管是他伸手要还是我们亲手给,金山银山终归是在门后的,他若是看见了门后的金山银山,还会满足于流出来的那点边角料吗?”

        余臻闻言不屑道:“赵王好歹是皇室血脉,是正儿八经的宗亲,他算什么东西?没有赵王,朝堂上那些老东西谁会支持他,他根本打不开门!”

        任疏桐拍案而起:“他打不开门?八十万叛军,屠了你的城又是何难事?到时候管你支不支持,一坑全埋了便是!你说他不算东西,我们在他眼里又算什么东西!”

        余臻茶杯重重落桌,低吼道:“那他便要受千古骂名!这种丧尽天良的丑事,史官也遮不住!”

        任疏桐扯了扯嘴角,表情淡了下来。

        “你既觉得他会受你的贿赂封王进爵,当个厚脸皮的蛀虫,又为何觉得他还会在乎这些不痛不痒的名声?”

        “……”

        余臻无言以对,但此事刻不容缓,他需要任家去劝皇帝和太子,只好咬咬牙下了最后一剂猛药。

        他道:“是,你说的都有道理,但心远,你别忘了,当年夺嫡,你家二公子可给赵王使了不少绊子,赵王向来瑕疵必报,我们要是什么都不做,一旦他打进来,恐怕第一个就要活剐了任之初!”

        任疏桐面皮猛地一颤。

        是,是……

        小一辈的恩怨,他又何尝不知呢?

        任之初与当今太子从小一起长大,太子忠厚,之初早慧,那时还是大皇子的赵王比他们大几岁,时常耍些小手段欺负他们。

        太子受欺负了只会找皇后哭鼻子,而任之初比太子年长三岁,不爱哭闹,只会皱着眉头把赵王的小手段摸清楚,然后举一反三,以牙还牙地报复回去。

        维护了太子,却也得罪了赵王。

        赵王性格阴沉,脾气也差,母妃是圣上还是皇子时的通房丫头,无权无势,也非国色天香,倒是十分爱拈酸吃醋,母子二人都不讨圣上欢心,小赵王耍的心眼在圣上眼里也就多了几分狠毒和不善。

        而任之初开朗活泼,偏偏说话学着任疏桐,爱一板一眼地跟人讲道理,像个小大人似的,很是逗趣。一方面因为任家的护航,一方面也是圣上自己喜欢,任之初的那些手段在圣上眼里便是小孩子难得的智慧,甚至时常得到夸赞。

        任之初十八受封太子太师,大皇子二十受封亲王离京,是在同一年。

        相传,赵王离京前夕曾包下整个青玉酒楼邀任小太师一叙,但任小太师并未赴约。

        第二日一早,那青玉楼里便发现了被鞭子活活抽死的传话小吏,和一句用刀刻在墙上的话。

        “平生德义人间颂,身后何劳更立碑。”

        看似赞扬,实则反讽。

        光看那森森字迹就能想象得出赵王当时暴怒冷笑的阴冷模样。

        他简直像是在说:“好啊,任平生,你给我等着。”

        已经把大儿子送上战场的任疏桐脸色几变,到底是没再出言驳斥。

        月余后,叛军如期抵达皇城脚下。但和叛军一起到来的不是还剩最后一口气的任雁行,而是两罐沉甸甸的骨灰。

        一罐任雁行的,一罐任老将军的。

        长嫂余涟漪闻讯赶来,乍一见丈夫的骨灰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人是晕了,可手还死死扒着罐沿,两个贴身嬷嬷怎么掰都掰不开,又不敢对这千金之躯动粗,只能任她抱着,急急遣人去寻太医过来。

        任老将军夫人早亡,可怜孤寡半生,未再续弦,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骨灰都只能捎来任疏桐这里,来悼念的只有府上几个老仆,许多都跟任老将军一样老了,两眼昏花地摸进灵堂,有人膝盖不好,跪都跪不下去,便整个人趴在地上哭,哭得肝肠寸断,好不悲伤。仆从们忙得焦头烂额,生怕哪位老人家哭背过气去。

        这时赶来的太医刚好掐醒了余涟漪,只见这奇女子急喘了两口气,回过神后怔忡了片刻,一把抱起丈夫的骨灰就往外跑,也不知要上哪去。

        “夫人!夫人您上哪去啊?夫人!”

        嬷嬷急忙连拖带拽地拦住她,余涟漪抱着骨灰不甘心地挣着:“我要去找我爹!放开我!我要给溪云报仇!我要杀了李舛!让开!别碰我丈夫!都给我让开!”

        李舛便是赵王,她这一闹,灵堂更是哭声四起,仆从们吓得不敢说话,只觉得余涟漪有些癫狂过头了,没准是刺激太大,失心疯了。

        “您别喊了,夫人您别喊了!”

        “我凭什么不能喊!我丈夫死了!我孩子他爹死了!我凭什么不能喊!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李舛,我要杀了他!”余涟漪撕心裂肺地尖叫道。

        嬷嬷们心里叫苦不迭,但扭头看看另一边,又觉得无端毛骨悚然。

        任家小公子面无表情地跪在没了骨灰罐的灵前,一动不动,木然得好似聋了瞎了,倒更像是刺激太大,失心疯了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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