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莘夏炎与闻人起来之后把银两放在房间的桌上，若是直接交给李掌柜，他是必定不会收下的。

        二人离开的时候，恰巧遇见公子穿着喜服去城南迎亲。不同于第一天来时那场荒唐的大婚，这场婚事，满城祝福，不求大礼相赠送，只求赠语传到耳。

        李掌柜按照往常一般，去给二人收拾房间，他知道，这次一别可能之后再也见不到了。他看着放在桌子上那一袋银两，抓了起来匆匆忙忙地追了出去，想要将钱还给二人，这钱可收不得啊。

        “换烟姑娘，笑嫣姑娘，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们二人走便可。”莘夏炎走出城门，转身看着莫换烟和杨笑嫣说道。

        “嗯，对了，有件事情需要告诉你们，之前一直忙，好不容易想起来。就是那天，我去地洞找姐姐的时候，看见毋清洛发疯一样的对着柜子说没了没了，全都没了，后面杨笑嫣与我说，之前和夏炎姑娘一起进过地洞，柜子里面藏了一个盒子，怕他要找的就是那盒子。”

        莘夏炎倒是记起来了，那盒子里面装着的两片蛇鳞，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姑娘公子要万万小心，怕那里面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杨笑嫣说道。

        莘夏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袋中拿出一片朱雀羽交给二人。

        “这是？”

        “这世道不是什么好世道，两位姑娘之后还有很长一段坎坷之路要走，这根朱雀羽便送给你们了，没到万不得已之时，切莫使用它。”

        莫换烟和杨笑嫣谢过她，之后朱雀羽也成为钱华城的镇城之宝。

        莘夏炎在村民手上买下了一扁轻舟，两个人从泾水村往出发前往求如城。彼时正值雨季，也不知什么时候会突然下起雨来，船篷挂着的银铃被微风吹响，雨水便淅淅沥沥地从乌云中落下。

        万重山间轻舟掠过河面荡起阵阵涟漪，闻人坐在船篷内，正在用法力温茶，“喝茶。”

        “你的法力经常这么用的么？感觉大材小用。”莘夏炎靠在一边，接过茶水。

        “偶尔经常，偶尔慎用。”

        “看来是经常拿法力用来让姑娘开心了对吧。”莘夏炎这句话说的声音不算大。

        “什么？”闻人没有听清，好奇地反问道。

        “嗯哼，没事。对了，你上次在西隐山和我说过的慕离是谁啊？”莘夏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起来。

        她站了起来，走出船篷，坐在船头，也不顾小雨落在她的发间，打湿她的衣裳，她将鞋脱下，将双脚放在河水中。

        “慕离，她是我好朋友，小时候经常来青龙山找我，不过长大之后反而倒是渐行渐远了。”

        闻人走出船篷，也任由雨水跌落在自己的身上，坐在莘夏炎的身边。突然一阵心绞的感觉让他差点跌落水中，幸好莘夏炎手快接住了他。

        “怎么了？”

        “不知道，只是感觉心间突然一阵绞痛，有些头晕。”闻人扶着自己的心说道，他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

        莘夏炎凑了过去，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事啊，怎么会头晕？是不是你天天晚上不睡觉所以才头晕啊。”

        “我，我，我没有天天晚上不睡觉。”闻人将泛红的脸撇至一边。

        “嘁，还说没有呢，这几天晚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离开了，你关门离开的声音，我都听得一清二楚的。”莘夏炎属于晚上睡觉不能有一丝声响的人，虽然这几日睡得还算不错，唯一的不足便是半夜隔壁的开门关门声，总是将自己惊醒。

        闻人的羞红的脸颊像是谎言被发现后的紧张，又像是莘夏炎过于靠近自己感到的害羞。

        “老实交代，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哪了？”

        在她的逼问下，闻人才老老实实地告诉她自己这几天去帝君山陪帝君下棋，“最近帝君有些奇怪，总是约我下棋，但每盘都故意输给我。”

        “别岔开话题，你不睡觉不是最近的事情，从南山镇那次到现在，哪怕是在青龙山你都很少睡觉。”

        闻人低着脑袋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又该如何说起，最后只能淡淡地说一句，“我不喜欢睡觉，睡觉容易做噩梦，我害怕做噩梦。”

        莘夏炎大抵猜到了是什么给他留下了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拓跋之前提起来过，“那你现在睡一会儿，我看着你，如果你做噩梦了，我就把你叫醒。”

        “没事，不用担心，我是神仙，没这么容易死。”闻人依旧抗拒睡觉。

        莘夏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拽着闻人的衣裳将他拉进船篷内，逼着他赶紧睡觉，还要一边傲娇地说，“我才不是担心你，要是你死了，那谁来保护我啊。”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总算是连哄带骗地让他安心入睡了，她赤着脚坐在旁边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熟睡的脸，听着外面雨水滴答滴答落在河面上。

        过了一会儿，闻人的眉头开始蹙起，双手紧紧握拳，额头留下虚汗。莘夏炎见状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像是小时候妈妈安慰自己一样，轻轻地抚摸拍打着他的后背，本想着若是没用的话只能将他叫醒了，却发现他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到了傍晚，两岸林中的野兽渐渐活跃起来，两岸不同的嚎叫声也停不下来，雨水也一样还在继续滴答滴答落下。

        莘夏炎听见吼叫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生怕那些野兽窜至船上。她再看看一旁闻人熟睡的侧脸，又不忍心将他叫醒。

        闻人没有想到自己这次睡得会如此香甜，醒来的时候正看见莘夏炎一边打哈欠手还一边搭在自己的背上轻轻拍打着。

        “你醒啦。”莘夏炎感觉到闻人的动静，赶忙将手收回，转头说道。

        闻人靠在船篷上，点点头，本想说句谢谢，可是却听见她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响声，“附近有一个镇子，待会我让船靠岸，我们在那里休息一宿，明天再接着赶路。”

        “好，那这样的话，会晚么？”莘夏炎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一直没停下来的肚子。

        “不会，明天一早赶路，约莫在戌时到达，无碍。”

        闻人将船驶向旁边镇上的渡口，这里此时也算热闹。莘夏炎看了一眼旁边的牌子，此镇名叫锦衾镇，和求如城相隔不远，水路一天可到，要换陆路的话可能要个三四天。

        不过此时河面上那艘福船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能乘坐此船的人一定不一般，但是为何会出现在此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这不得让她开始起疑心。

        离渡口不远处恰好有一家客栈，名叫云暮客栈，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客栈。二人推门而入，大堂内齐刷刷一片坐着的都是金丝护甲的士兵，听见动静，他们将视线齐齐地看向二人。

        在一片金丝护甲的士兵之中，从后院跑出来一个粗布麻衣的男人，用衣服擦了擦沾了水的手。“客官吃饭还是住店啊。”

        莘夏炎伸出两根手指头比了个二说道，“住店，要两……”

        谁知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女人从后院也跟着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看着二人，手上直接上手推着二人上楼，嘴上还抱着歉意说道：“两位，这实在不巧，客栈就剩下这最后一间上好的客房了，公子姑娘就将就一夜吧，也省得这大晚上的到处找客栈投宿。”

        二人就这样被老板娘生拉硬拽地住进了一间房间，莘夏炎不解地问道：“老板娘，这楼下坐着的是？”

        谁想到这话还没说完，老板娘突然放大自己的嗓门，吼道：“哎呀，两位想要吃点什么？”说罢，朝他们挤眉弄眼指了指墙壁。

        “来些家常菜就好，三菜一汤。”闻人见桌上有纸笔，飞快地写下隔墙有耳四个大字。

        只见老板娘点点头，“好嘞，两位稍等，稍后给您送上来。”

        老板娘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六个大字，‘金丝国金丝卫。’

        待老板娘蹬蹬地下楼之后，闻人拿起那张纸甩甩手，一阵青色的火光燃起，白纸立即化为黑色的灰尘掉落在地。

        没过一会儿，掌柜得将三菜一汤端了上来，“姑娘公子，请慢用。”

        莘夏炎指了指墙壁，然后歪了歪自己的脑袋，随后撅起嘴以此来表示自己不能说话的不满。

        闻人端起面前的碗筷，看着她表达不满的方式有些可爱，便没有用法术，倒是看着她时不时放下手中的碗筷，手脚并用想要试图与自己交流。“你想说什么，我实在看不懂你手脚并用想要表达什么。”

        “诶，不是说隔墙有耳么？”

        “我有法力哦。”闻人伸出双指带着些骄傲的表情说道。

        “……”莘夏炎无语，事后拍了闻人一肩膀，“过分，之前你不是这样的。”

        闻人笑了笑，见她暗自赌气，又飞快认错，“对不起啦，不该逗你的。”

        “嘻嘻嘻，开玩笑啦，我倒觉得现在的你比之前那个一板一眼的木鱼要好很多，第一天我说话你都不理的。”莘夏炎见他活泼一点，自然是开心。

        “那是因为你话太多了。”闻人小声地说道，他以为莘夏炎不会听到的。

        “你话才多呢，你话才多呢。”莘夏炎甩着袖子拍打着闻人的肩膀。转念一想，又说道：“不对啊，我刚开始话哪里多了？”

        “我的意思是心里的话，一直在念叨着回家，还有这是什么，和！”

        闻人还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就听见莘夏炎羞红了脸大叫一句，“你别说了。还有之后不准偷听我的心里话。”她自然清楚第一天有多花痴，一直在感叹闻人那张脸还有他的身材。

        闻人无辜地垮着个脸，这也不是他想听的，他最讨厌嘈杂，“帝君让我们升神大会那天都必须听那些人心中所想。”

        “别说了，以后不准再听我心里话。”莘夏炎转身凶巴巴地说道。

        “好。”闻人倒是答应得爽快，他可不喜欢窥人隐私。

        “你们这个法力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莘夏炎把碗里的饭扒得干干净净。

        听闻人说，这类法术起初是用来聆听人间灵官庙百姓祈愿之用，而后因为人类贪欲日渐增长，在你满足他们第一个祈愿时，他们已经想好了第二个祈愿甚至第三个祈愿。若是没有继续满足他们，他们便会走歪路子。

        人性之下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和贪婪如影随形的必定是嫉妒，一旦心中嫉妒的嫩苗生出枝丫，这种贪婪便会随着嫉妒心野蛮生长。

        这类法术后面便慢慢弃用了，应该说用得不多，不过朱雀偶尔会用此类法术去打探人间的情况。

        “对了，你刚刚手脚并用是想问什么？”闻人喝了一口茶，忽然一阵异香扑进鼻腔之内。

        “我想问金丝国是什么？”莘夏炎自然也闻到了那股突如其来的异香，遂问道，“哪来的香味，好香啊。”话刚说完，手上一股炙热感包围着掌心，她低头看着手上冒出炽热的红光。

        “壁画。”

        莘夏炎开门追了出去，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闻人见状也跟了上去，等到二人赶上之时，福船已经离开了锦衾镇的渡口。

        “怎么办啊？”莘夏炎垂头丧气地在渡口踱步，焦急地看着已经驶向远方的船。

        “没事，迟早会去金丝国的。”闻人安慰她道。

        “就差那么一点点啊。”莘夏炎依旧不死心地蹲在原地，看着那艘船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闻人这几年来收集这些壁画碎片，经常因为没有任何引导导致与碎片失之交臂，刚开始他也会因此觉得垂头丧气，后面习惯了也就好了。

        他走上前去蹲了下来，犹豫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只好蹲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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