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求如城此刻热闹如白昼，窄小的道路上男女老少攘往熙来。小摊贩一句句叫卖声倒是在这人群之中显得声若蚊蝇。

        “公子，买束花吧。”卖花郎担着花篓子追在闻人的身后说道。

        “公子，给您娘子买束花吧。”卖花郎年纪不大，公子姑娘倒是一句一个顺口，他双手擦了擦自己身上那粗布麻衣，上前扯着闻人的衣裳，生怕自己弄脏了他精美华贵的衣服。

        闻人感到有人拉扯着自己的衣服，便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卖花郎，脸上写满不解。

        莘夏炎见旁边的人停下脚步，自然也跟着停下了脚步，望向卖花郎，“小公子可有事？”

        卖花郎从篓子里面拿出一束已经枯萎的花递到他的面前，又重复道：公子，给您娘子买束花吧。”

        闻人一脸尴尬，眼神躲闪，不知如何回应才好。

        “小公子，我可不是他娘子哦，再说啦，你的花都枯了。”莘夏炎见状倒是主动地出来为他解了围。

        “姐姐，这花我只能每天夜晚划着船去山上采摘，第二天起床之后再卖出去，可能是没有照顾好，确实是有些枯萎了。”男孩有些懊恼，但是没有办法，这些花只能这时出来卖。

        “你从白天卖到现在？你家人呢？”莘夏炎接过花，从兜中拿出一小粒碎银子放在他手中，“喏，反正鲜花早晚都会枯萎，鲜花买回去也是等着枯萎。”

        “谢谢姐姐，我们才刚刚睡醒。”卖花郎像是还有话说的样子，却突然被叫走了。

        “卖花郎，来吃饭了。”

        “来了，谢谢姐姐哥哥，我们先去吃饭了。”卖花郎迈着大步便跑开了。

        “诶这，这怎么就跑了呀。”莘夏炎还有问题没有问他呢，眼见人就飞快地跑走了。她自顾自地欣赏起了手中已经半枯不死的花。

        婆婆的铺子名叫长宵茶铺，还没到门口，茶香倒是扑鼻而来，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招牌茶，名叫木兰茶。

        “姑娘，公子，你们来啦，来来来，特意给您二人留了最好的位置。”婆婆见到二人来了自然喜出望外。

        莘夏炎瞥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店铺内里面很多未点燃的莲花灯和祈愿灯，“婆婆，那些都是要今天点完的么？”

        “当然不是，只是每日我们都要点燃那些灯，所以每日得空就做一些攒着。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姑娘公子从何处来呀？”婆婆一边煮茶一边答道。

        莘夏炎随便编了个镇子，想起刚刚卖花郎的话，又问道，“婆婆，刚刚那个卖花郎什么来历啊？看上去怪可怜的。”

        “那个卖花郎啊，确实是怪可怜的，从小父母双亡，拉扯着妹妹吃着百家饭长大，只能卖卖花赚些铜板给妹妹读书。”婆婆将茶递给二人之后，便坐在一边的账台后面折起了莲花灯。

        莘夏炎看见杯中那几瓣木兰花，花香伴着茶香馥郁浓厚扑进鼻腔。她举起杯子抿了一口，淡淡的苦味后面嘴中含有余香，她并不懂如何品茶，但是喝进口里，能够切切实实地感觉到是好茶。

        她将杯子放下，“婆婆，我们刚刚去明月酒楼的路上看到南边靠山那儿有一座筒子楼，那里是干嘛的？”

        听婆婆说那里叫做三灵楼，金丝国每次来此选制香师和制茶师的地方，那里培养出了全天下最好的茶师和香师。

        婆婆像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隔壁拿着碗来借盐的女人给打断，“林婆婆，家里没盐巴了，借点呗，孩子催着做饭呢，明日赶早去盐铺子买。”

        “行嘞，要多少祝妹子自己拿便是。”婆婆把盐罐子提了出来，主动把那碗个装满了。

        “多谢林婆婆，对了，这是我家男人出海打到的几条鱼，给您拿来。”她拿着碗转头看着自家七岁大的孩子，“婉儿，把鱼给你林婆婆提过来。”

        “来啦，娘。”

        “多谢大妹子了。”林婆婆从小孩手中接过鱼，“婉儿又长高啦，读书了没？”

        “还有几个月呢，再过几个月给她送去三灵楼学制香。”

        林婆婆摸着祝婉儿的小脑袋，“咋不送去学制茶呢，这制香的姑娘可太多了，想要出人头地也太难了些。”

        “这金丝国每三年来一次挑选制香师和制茶师，我算了算，三十岁为界限，还有二十三年呢。咱就赌一赌，也不求一定能去金丝国名扬万里，但求有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希望和您家儿子一样，一次就被选中，去了那里可是不愁吃穿，天天过着舒坦日子，不过梦语这一走八年，前几年还时时来信，近几年来可是一封信都没来了吧。”

        “哎，谁说不是呢，前几日，倒是问了那些护卫，说一切安妥着呢。我当时还想说呢，我这老身子老骨头的，也没几天的活头了，想要这次和他们一起去那金丝国，护卫们也是草草敷衍我。罢了，这孩子一生下来便是父母的心头肉，知道他还好我就好。”

        二人足足唠了一炷香的功夫，祝笑绵这才想起来孩子闹着要饭吃，便领着祝婉儿回了家。

        莘夏炎坐在一旁品茶，耳朵倒是听着四方事，虽说也就这么听着个乐呵，但她可清楚，这客栈酒馆茶馆可是最好打听本地事情的地方。

        听二人所说，那三灵楼也算是个类似学校的地方。孩子打小就可送进去，要么学习制茶，要么学习制香，为的不仅是自己的功成名就，还有求如城这长盛不衰的手艺和传承。

        这金丝国啊，更是这些制香师和制茶师梦寐以求魂牵梦绕的地方，有人三年一进，可每次都不中，有人第一次入选，就被官家给看上，要不怎么说这就是命呢。

        “两位茶喝完了，我给续上。”林婆婆看着两人碗里的茶已经见了底，拿着茶壶主动给二人续上。“姑娘公子见笑了，这一唠嗑就停不下来了。”

        “没事，看你们唠嗑，我们也自然可以听个乐呵。”

        “对了，姑娘，你们刚刚说是从何处而来？”林婆婆倒是被祝笑绵的话给提醒了。

        “我们前日从钱华城出发，经过锦衾镇，遇见十几个穿着金丝护甲的人，应该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金丝国的人了，当日问那老板娘，说是刚从求如城离开呢。”

        “钱华城，那里可太平了？之前可听说有个歹人将钱华搅得那是天翻地覆人间炼狱呐。”林婆婆拿着刀和水盆，把鱼扔了进去，便开始处理起鱼来。

        “自然是太平了。”莘夏炎喝了口茶，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面前的闻人一直低头喝茶，心想也许是不习惯此处，之前几人吃饭一直都在房间里，边想着赶紧问罢回到明月酒楼。

        “林婆婆，为何这制香师和制茶师人人都向往那金丝国啊？”

        婆婆放下刀，一板一眼地开始描绘起来这个她只听说过却未曾到过的地方，仿佛金丝国就在眼前。

        金丝国可是好地方，听说那里可是花天锦地，人人都向而往之，小年轻们心中有野心，这不奇怪，想要出门闯一闯，出人头地闻名万里。哎，这城里有个制香师啊，已经第五次都被金丝国给弃了，心中可愤着嘞，这眼看离三十还有三年，这过了三十，金丝国可就不要咯。

        再看看幸运的，只是陪着心上人一起试试，要是去了便去了，去不了也就留在这小城中图个安生。却没有想到双双被选中，刚好一个制茶一个制香，这岂不是美事一件。

        “请问这对佳人名字。”

        “林鹿泽和故辞西，这两位啊，林鹿泽是最厉害的制香师，故辞西是最厉害的制茶师。”

        莘夏炎回到房间之后是怎么思来想去都不明白，昨日老板娘口中所说，求如城最厉害的制香师是苏诗宵，但是林婆婆说出来的名单中却没有苏诗宵这个人。更奇怪的是，林婆婆在说林鹿泽这三个字时，口型明明是苏诗宵，但是出来的声音却是林鹿泽的名字，这林鹿泽到底是何许人也？

        而且按照林婆婆所述，以往被选去金丝国的人没有一人再回到求如城，婆婆所描述金丝国的模样全是从金丝卫口中所听来。

        她的孩子林梦语也是八年前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过求如城，再怎么说，这娘还在城中，这做孩子的八年不回来看一眼，怎么都说不过去。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这一切都太奇怪了。”莘夏炎就这样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一定不简单。”

        闻人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是有些奇怪。”

        “不行了，明天再说了，我回房间睡了，困死了，脑子废了太多细胞了。你好好休息，如果要离开记得和我说。”莘夏炎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闻人的房间。

        “好。”闻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

        月亮高高挂在天边，语笑喧哗倒是一直没停下来过。莘夏炎不明白，这些人难道都不睡觉的么，为什么大半夜的依然还是那么喧闹，她抓狂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披着外套站在窗边，看着桥梁和水道依旧熙熙攘攘，甚至还有吹笛弹筝之声。

        “救命啊，现在可是丑时了，这些人是不睡觉的么？”她握住拳头锤向窗户，怒吼道。

        她抱着枕头靠在床头，听着喧笑声直到卯时才渐渐消散，看着东边那一缕曙光踏过海平线。她才再次躺在床上，浑身没有力气地说道，“谢谢啊，我终于可以睡了，等我醒来，得找个更安静点的客栈。”

        一男子带着兜帽出现在北冥天窟，看着那黑玄躺在榻上，上半身是人模人样，下半身一条长尾盘在一边的石柱之上。一旁的花晚屏还在旁边的温泉里面泡着，手中拿着酒坛往自己嘴中大口灌着酒。

        “人已经到了求如城，这成还是不成，就看你的了，答应我的东西你要一样不少的给我。”男子说道。

        黑玄眯着双眼懒得看那人，“无碍，即便离开了求如城，这天下乱事多得一塌糊涂，不是他一人能处理得来的。东西带来了么？”

        “你这意思是什么，想和闻人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他追你躲？”兜帽男子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扔了过去，“你要的东西，还少几样东西？”

        “三样，可都是世间稀少之物啊。”

        “无碍，我会派人盯着点的，这北边看来已经都成了你的领土了，我来时路过那金丝国，那可真是比钱华城还要惨上那么几分啊。”

        “那毋清洛掌管钱华城可不就是从金丝国学来的么，给我盯着点闻人的动静，他身边那个女的我已经让言虚去处理了。”黑玄蛇尾化为双腿，侧躺着看着下方来人。

        花晚屏变成一条白色的小蛇，从黑玄双腿之间盘旋而上，化为人形，只着薄纱趴在他的身上，“怎么，看上那个姑娘了？”

        黑玄不语，谁知兜帽男却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没兴趣在这里看你们上演春宫戏，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你可以活捉闻人，为何总是屡屡放弃。”

        “呵，看来你倒是比我还恨他，我恨他不过是那一掌之仇。再说了，在抓他之前让他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一个死去他却毫无办法，这不是更有趣么？”他抿了一口花晚屏递过来的酒。

        “也怪毋清洛那个老畜生，能把朱雀都给引了过来，我们二人可还在修炼中，闻人尚可打个平手，还暂时打不过朱雀。”花晚屏捂着嘴笑了笑。

        黑玄坐了起来，将女子搂入怀中，“那三样东西你赶紧找来，我和晚屏可就差这三样东西就能脱开同身共体了，现在我们两虽能分开，但却离开不了多久。只要能和她彻底分开这具身体，我便可恢复全部的法力，那时，整个神界都送给你，待穷奇回来，我和他平分这地狱人间。”

        “知道了。”兜帽男依旧气不打一处来。

        “放心吧，公子，闻人对于我们来说就是放养的家猫，只要我们想，随时都能弄回来。他连龙身都没了，现在碎片都还没有找全，这闻人也不着急抓回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可不好受。”花晚屏哧溜地爬到兜帽男的身边，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耳边呼出一道春风。

        “知道了，我先走了。”兜帽男看着二人就觉得晦气，但是无奈有求于他们。

        花晚屏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扇子，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说道，“这人可真有趣儿，比我们性子还急，这窝里斗我可是最爱看了。”

        “行了，你也别闲着了，碎片找得怎么样了？”

        “这天下之大，遍地黄土河流山川树木，可是花时间的事情，又不是急就能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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