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陛下宿在了长乐宫的消息不胫而走，李氏虽在朝堂上接连受贬，到底是大世家，先前接连不断的小心思各宫这会儿又有了新思量。
　　今日请安时最得意的便是赵顺仪，一会儿拉着罗良人说起沈顺媛福薄，一会儿拉起话头数落起那么早吴御女的麻木模样。
　　罗良人还好些，毕竟先前也知些根底，赵顺仪一向嘴欠，断不会往心里去。吴御女则是初初入宫不过四月，先前又不大请安，哪里受过这些委屈，她是木头风情，内里却十足十是林黛玉的心肠，自怨自艾起来连同住钟翠宫的周御女都受不住。
　　早些时候陛下翻了她的牌子，却因国事耽搁了，只第二日得了些赏赐，平白让她以为自己不受待见，活脱脱气得病了一场，对着罗良人自觉貌不如人，要哭上半日，对着沈顺媛又说自己无才无德，顾影自怜又是几个时辰，有些嘴碎的宫女背地里说她是“吴黛玉”，赵顺仪有日不知哪儿听来，在御花园遇着了她当个笑话说出来，气得她眼含热泪，羞愤不已，抹了眼角就往回走，冲撞了贤妃，贤妃请了太医才诊出身孕来，也是个妙人儿。
　　“妾自知貌不如罗良人，才不及沈顺媛，福气更是比不上贤妃娘娘，也不若淑妃娘娘大气度，但也不至于让顺仪如此挖苦讽刺，到底是妾出身不好也不得陛下垂怜，和顺仪该是同病相怜才是”眼红带泪，令人无语。
　　这话说的，谁不知道赵顺仪虽是先文惠太后赐的人，却不得恩宠，又一向嘴碎，后宫不过八个人搞得谁都不喜欢她。
　　果然葫芦气急了也是能出气的，淑妃看着她饱含热泪，也是稀奇，“吴御女说的极有道理，赵疏柔你一个顺仪见地还不如一个御女，昨日的晋位怕是白费了皇后的怜惜。”
　　“贤妃今日是怎么了，看着眼圈都黑了不少，别是为沈顺媛可惜没睡好。”
　　话音一转，倒是对了贤妃去，也省了赵顺仪的讪讪。
　　贤妃今日还作昨日的打扮，水碧色的宫装，只头上玉簪又多了一对，脸色却是不大好，正如淑妃所言，眼下乌青，显是一夜未得好眠。
　　“不妨事，不过是孕中有些疲惫，劳淑妃姐姐挂心了。”女子有孕不宜饮茶，她跟前的茶盏动也不曾动过。
　　“本宫可担不起贤妃娘娘一声姐姐，留着姐姐妹妹去糊弄沈顺媛去吧。”淑妃嗤笑一声，以为能有多大本事多大能耐，也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陛下以为封她一个贤妃还能掣肘了她陆留容去，高看了可不止一眼。
　　皇后出来的不早不晚，见过礼又关心了贤妃几句就说出了选秀的打算，最迟明年三月，就有新人入宫了。
　　“人多也热闹些。”赵顺仪接了一句，得了罗良人一个侧目，不得宠说话就是不过脑子，谁愿意多些人进来分自己的恩宠，面上倒是不露声色。
　　各自散去不提。
　　秋日里的物件今日便发放了，制造司带着上好的料子进了雍宁宫，这位有着身子，衣裳料子都是一挑一的样色。
　　“本宫近来不大喜欢那些颜色料子，倒是素素净净的合心意，想要些颜色清淡的宋锦裁些秋衣，不知福嬷嬷这里可有现成的?”贤妃话音和柔，一副好相与的模样与送料子的管事福慧说道，“嬷嬷只记着本宫素日喜欢这些鲜艳锻子，有心了，这些蜀锦料子倒是极好，不过是淑妃姐姐的心爱，本宫以后可不会和姐姐抢了料子，嬷嬷再捡些素色的料子，劳烦再跑一趟了。”
　　紫翘自上前去，福慧手上多了手上一个荷包，脸色笑意更甚了，“贤妃娘娘哪里的话，这些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而已，是娘娘不计较奴婢不中用，娘娘大度。奴婢这就回去亲自挑最好的料子来。”
　　贤妃靠着软榻久了，挪了挪肩膀位置，“尺素，替本宫送福慧嬷嬷回去。”
　　“奴婢送嬷嬷。”尺素和贤妃一样的年纪，比紫翘年轻三岁，也不是雍宁宫宫女一贯的紫色裙饰，俏俏的一身水红色。
　　人出了内殿，贤妃收回视线，声音淡淡，“你看尺素如何?”
　　紫翘替贤妃上了一盏燕窝，“尺素是娘娘带入宫的，和咱们自是不同。”所以一向以大宫女自居，没少对紫翘颐指气使。
　　“是啊，青春少好的年纪，比本宫肆意多了。”
　　“娘娘?”紫翘有些不明白。
　　“你去拿那支珍珠碧玉步摇来，再取几套夏日里做了没穿过的颜色衣裳。”
　　这……
　　贤妃闭着眼睛，“选秀就在眼前，本宫生了这个孩子恩宠必不复往日，必得早做打算。”何况她原本也没什么恩宠，陛下在雍宁宫大多数时候都是就着好烛火看那些治国之策，得这个孩子还是福气。
　　敬事房到长升殿时成景已经批阅完了奏折，康复上了茶点并一盏碧螺春。
　　“贤妃素日最喜欢照着淑妃打扮，竟然对那些蜀锦无动于衷，还是不成器。”
　　碧螺春压茶点的腻，康复接过茶杯，康合撤走点心。
　　“贤妃娘娘想是喜欢上了这些清淡打扮，女人家的心思，奴才可猜不透。”何止女人家，康复看着眼前的明黄，男人家的心思比女人家更难猜。
　　“你让珊瑚嬷嬷从私库里挑两套素玉的头面送到雍宁宫去，再挑两套嵌宝石的给淑妃。”
　　“今夜不翻牌子，让敬事房回去。”
　　处理这些政事最累人，他有些乏了，“安排洗漱吧。”
　　“奴才这就去。”
　　送到雍宁宫的头面虽说素净，但有一套是点了翠的玉兰花模样，深得贤妃喜欢，反之送到熙和宫的一套镶嵌红宝石，另一套蓝宝石的头面就是写满了富贵，比贤妃的点翠值价得多，换了淑妃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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