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日难得的大好天色。
　　沈顺媛是醒着的，听了旨意也无大反应。
　　任谁失了孩子再晋位都不会喜极而泣，赵顺仪的欢喜和沈顺媛的悲伤并不相通。
　　“你且宽心，陛下善待你，孩子还会再有的。”
　　沈顺媛勉强扯出个笑脸，“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淑妃是个陪同，一向不能指望她说出些漂亮的场面话来。
　　“妾自知福薄，是自己不仔细着用药，仗着自己懂几分医理就不紧着身子，和太医的药冲了。”沈顺媛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劳烦娘娘替妾撤下绿头牌三月妾要仔细调理身子。”
　　皇后一怔，调理是常事，却没有过三月之久，出了小月的嫔妃大多抓紧了时间固宠，谁也不希望自己被陛下忘却。
　　“三月之久，顺媛可确定?”淑妃也有些奇怪，沈顺媛可是一向得宠不逊罗良人。
　　“劳烦皇后娘娘了。”沈顺媛倒是坚定。
　　“既如此，本宫会知会敬事房，你晋了主位，寻个日子搬入启祥宫正殿肃仪殿去，你且安心调理，本宫与淑妃先回了。”
　　“妾恭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皇后和淑妃和东西入了库，沈顺媛的大宫女云思就熬好了药来。
　　“当归配桃仁，是我小瞧了她们。”沈顺媛面上无色，又是往日冷冰冰的样子。
　　“咱们瞒得一丝不漏，奴婢可不相信这是主儿不仔细咱们才没了小主子。”云思是自小带在身边的，对沈云仪的心思向来把握得住。
　　“有人见不得我好，更有人见不得贤妃好，你且看着，贤妃这个孩子就算生下来也是要磨去她半条命，咱们姑且等着。”沈云仪淡然，接过药，药气吸进去，苦的不能再苦，凭什么就得她喝这般苦的药，宫里该喝药的又不止她一个。
　　“当归啊，活血化瘀，是好东西。”
　　这样好的东西自然要有福同享，不是吗。
　　夏末的御花园里多了一潭败荷，全不见往日荷花的婀娜多姿。
　　“沈云仪，倒是个能成大事的。”淑妃看着满潭败荷，沉吟而出。
　　“成不成大事都与我们无关，我倒不知还能端坐长乐宫多久，你近来也收敛些，宫外没倒，先把自己弄进去了。”
　　“守不守得住可不是看咱们，长升殿那位的心思最难猜，你与他结发夫妻，总不至于惨淡收场。”
　　约摸到了喝药的时辰，皇后和淑妃分道，回长乐宫去。
　　远远就见了人，留守的宫女上去禀白，陛下来了。
　　倒是稀奇，登基至今陛下踏入长乐宫不逾十次。
　　茉莉树已经被移走了，新的海棠树叶子蜷着，倒不是活气模样。
　　“妾见过陛下，陛下敬安。”李玉规规矩矩行礼，面上做挑不出错的皇后。
　　“你怎么移了棵海棠来，桂花不是更好。”成景在廊前坐下，饶有兴致的摆弄棋盘。
　　李玉在他对面坐下，不咸不淡的口吻回答，“淑妃受不了桂花香气。”
　　似乎是对这个回答不意外，成景摸了一粒白子在手，“她还是老样子，陪朕下盘棋。”
　　下棋倒不是老样子，东宫时候他们大多时候都是相顾无言，往好听了说是举案齐眉。
　　李玉执黑子，棋局开始。
　　晚膳也是在长乐宫用的，开天辟地还是第一次，绿珠和绿华里里外外照应着，康复近前伺候，长乐宫的总管杜和一道。
　　夜里又起了雨，身侧有人的感觉陌生而不安，李玉将被子拉高了些，一条手臂就横过来搂住了腰，“你从前不怕朕的，”听得出睡意，声音有些低。
　　“你是皇后”
　　“妾知道。”李玉没有挣扎。
　　“妾会守住皇后之位，护着淑妃。陛下在前朝作为便是。”李玉没有说的是，也求陛下手下留情，李家毕竟五代显赫。
　　可新政要开，改革要行，有些东西不是不值几斤几两的情意就能作罢的。更何况这情意的真假本来也不容人辩驳。
　　上位者的心思从来不由别人猜。
　　“该选秀了。”
　　“你做主便是。”
　　今夜有些凉意，雍宁宫中贤妃睡得极不安稳。
　　皇后到底是皇后。
　　殿中燃了茉莉香，是贤妃素来喜欢的。紫翘亲自添了香，守在贤妃床前，香燃起来，香雾缭绕，明明灭灭看不清神色。
　　“又下雨了，今年怎么这么多的雨水。”
　　画宁居中罗良人亦是毫无睡意，一闭上眼睛就是血淋淋的梦，襁褓中的婴孩哭的厉害，白色的裹布全是血，她把孩子抱起来，发现瞪着眼睛孩子直勾勾看着她。
　　反反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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