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诸星大，霓虹人，27岁。与本地小帮派有一定关联。母亲在他幼年时出车祸抢救无效后死亡，父亲自那之后自暴自弃，酗酒赌博，并有家暴倾向。在几个月前意外染上毒瘾，向本地中型□□稻山会借了高利贷充当毒资，而后因为无法偿还被逼身亡。父债子偿，于是稻山会又找上了诸星大，而他之前待的那个小帮派无意为区区一个打手对上稻山会，立刻放弃了他，因而这家伙现在基本上走投无路。

        内格罗尼向旁边安静躺着的家伙瞥了一眼。

        怪不得当时他过马路的时候看起来心神恍惚，魂灵出窍。

        但过了这么长时间都没醒，他看看外面昏沉天色，不禁腹诽这家伙像个睡美人一般。难不成还得等个公主来把他吻醒？而且绿川光都已经来过一次了，见内格罗尼一直在这里坐着还提议他出去走走，让自己在这里陪护一会儿——毕竟是他撞的人。

        内格罗尼婉拒了，并要求绿川光可以的话帮他带一份寿司再加一份天妇罗，突如其来的事故把人搞得有点心力交瘁，他想补充点能量。于是绿川光非常有眼色的先帮他洗了个苹果——是从给病号买的果篮里挑了最红的一个——然后又出门去买食物。

        总之这段时间他闲来无事又详细扒拉了一下诸星大的履历，发现确实能在细微之处对应上之后就基本上认为这起事件是个偶然——就像他之前说的，但凡绿川光车速再上去一点，他们现在都应该在警察局。这种能丢掉命的偶然性谁都赌不起，但凡是个想混进来的家伙都应该选稳妥一点的办法。

        随即内格罗尼兴致缺缺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整理了一下，给琴酒发了过去，毕竟这牵扯到组织里最重要的研究部门。发完之后他又提了一嘴再带雪莉出来一次的想法，然后把诸星大的资料转手给了琴酒，保险起见让他找人再监视下后续发展，看看对方究竟是不是别有意图。

        内格罗尼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他好无聊，也不想把自己和绿川的时间全部浪费在这里，之前获得的情报因为最近接二连三的事也只是笼统看了一遍，虽然有大致的想法但是还没来得及做详细的规划……

        所以他只思考了不到三秒钟就愉快地做下了决定——既然后续都已经交给琴酒了，那为什么不把现在的事儿也一起交给琴酒呢？

        内格罗尼出门向护士借了笔和纸，潇洒写下手机号并留下一张卡后就立刻决定跑路——卡是自己的，手机号是琴酒的。

        他还顺便把正提着寿司赶回来的绿川光也带走了，绿川走的时候虽然已经听内格罗尼说了有人负责后续，但还是颇为担忧的一步三回头。

        内格罗尼接过寿司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负责后续的人是琴酒”这条连琴酒本人都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告诉绿川光，不然他怀疑绿川光立刻就能卷铺盖住在诸星大病房里寸步不离地照顾他。

        如果对于勤劳善良的农夫来讲，田螺姑娘的用处仅仅在于为劳累一天的对方准备丰盛可口的饭食；那么对于善于布局的阴谋家来讲，田螺姑娘这种神出鬼没的能力不用来刺杀还真的太过于可惜。

        不好意思，内格罗尼知道把绿川光比做田螺姑娘是不对的，但是他每次看见对方就总是忍不住往这边想。也许这和绿川光即使陷入黑暗也无法掩盖的温和有关。

        抱歉了田螺绿川……啊不对，绿川君。他知道错了，但是估计不会改的。

        坚决不会。

        ——

        “你说……内格罗尼今天只是让你当个司机？”降谷零带着耳麦低声问道。

        金发深肤的青年压低鸭舌帽遮住颇为显眼的发色，随即从车上卸下一箱清酒来，抱起清酒走向一旁的店铺。

        “对。”诸伏景光刚送完内格罗尼回去，在直接回家还是去医院两个选项中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听从了内格罗尼让他不用再管诸星大的要求。他也没打算把这事给降谷零说。在诸伏景光看来，如果自己不再掺合进去，这个普通人在收到内格罗尼的赔偿之后就会更快速远离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没必要再横生枝节。

        当然当他自己看见诸星大之后和他们一起出任务时，心情是如何波澜起伏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也许这就是命运，当命运三女神之一的克罗索用她灵巧的十指将命运线缠在纺锤上那一刻起，该交织和不该交织的线就有了既定的结局。

        但诸伏景光现在还不清楚这些，他目前只管向自家幼驯染传递情报。

        “我们去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店，而那家店里摆放着署名为‘重松阳空’的一瓶清酒，他们三个一定在那家店聚会过。我想你也许可以问问店家对那瓶酒的主人有没有印象。”

        “那家店在哪儿？”降谷零问。

        诸伏景光报出一串地址，随即他感觉到对面沉默了下来。

        “zero？”猫眼青年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声问道。

        沉默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你说的那家店，是不是入口的走廊墙上摆满了清酒瓶子？”降谷零用微妙的语气说道。

        “啊，是。”诸伏景光又想起那张账单，心里一痛。随即他捕捉到了什么，“你去过这家店吗？”

        “去过，确切来说，我……我刚从那家店里出来。”降谷零头痛道。不管怎么说，已经确认好快递无误后刚刚出来又要找理由进去，这也太奇怪了吧？“只能下次装扮成客人进去打探一下了。”

        “最好不要！”诸伏景光没经过思考就迅速否定，随即意识到那张账单给予的心理阴影太大，自己也太过激动，放缓了语气道，“这家店的消费水平……很高。”我怕你进去只能洗盘子还债。

        降谷零闻言好笑道：“又能贵到哪里去？”他一边和幼驯染名义上交换情报实则聊天，一边快步走向自己先前卸货的车，却不小心撞上似乎也是去他身后这家店就餐的食客。

        被他无意间撞上的女性食客仅仅只是被惊吓到退了两步，没什么大碍；但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被撞的散落一地。降谷零连声道歉，立即弯腰下去帮对方捡拾那些东西。

        是一叠刚洗出来的照片。很明显就能看出是同学联谊时拍摄的，而主角大多是他眼前这一行人。

        被撞的女性大度的表示不介意，顺手就将他们捡起来的照片整合了起来。

        降谷零本来是要走的，但是对面那一行人中有一个人凑到整理照片的女性旁，盯着最上面那张照片惊呼了一声，继而大笑了出来：

        “那个酒井——哈哈哈哈哈，也有这种时候啊！”

        周围人闻言也纷纷围上去，有人回想到什么一般憋着笑开始回忆：“难道酒井不爱拍照就是怕这种情况出现吗？”

        “也不是啦，这是我和花梨的合影嘛，我拍的时候也没注意到……但是觉得很难得就还是偷偷保留下来了。”

        “这么说来……我记得那次大家给重松办生日会，他那个寿星倒是好好的，反倒最后就只有酒井和若山满头满身的奶油。”

        “啊啊，那是因为最开始是若山想要整重松吧，但最后酒井反而躺枪了什么的。结果酒井反击，好好一个生日宴会被他们两个弄成了奶油大战……最后还是重松摁住了两个人。”

        “哈哈哈哈哈，我当时就想说了，若山和酒井一直以来都很像一黑一红两只猫猫互挠，然后重松是饲养员！”

        “住嘴！停止这种令人胃酸的想象！”

        “不要啊！完了完了！再给我一双没听过这句话的耳朵吧！”

        “说到底我们今天要去的这家店还是重松一开始推荐的，说是酒井请他们两个去吃过……”

        这三个人名凑在一起，降谷零就算是想说是重名都做不到。他放缓离开的速度，用不引人注意的视线瞥了一眼那个女警官手里拿着的这张无意间拍摄了相关内容的照片。

        主角是刚刚被他撞了的女警官和大概是她闺蜜的女生，两人向镜头比心，占据了整张照片的大半部分。只有充当背景的角落里站着比档案上年轻了几岁的重松阳空，背对着镜头摁着两个满脸奶油的家伙。其中一个黑发金眸，张牙舞爪地仍想向右扑去；另一个红发黑眸，带着一脸奶油也遮不住的嘲讽笑意不甘示弱地瞪向对方。

        照片定格在这一瞬的温馨美好和肆意张狂。而一束光从中间隔开照片上的五人，就像如今一堆人笑闹着走在平和的人间，正大光明地享受同窗情谊分享着一瓶瓶风味浓郁的清酒；而另外的三个人失踪的失踪、殉职的殉职。死去的人守着一瓶再也等不到喝尽那天的清酒无言躺在六尺之下，而活着的人则行走在比之六尺之下好不到哪里去的黑暗里，至今无人知其生死和行踪。

        只希望若山耀和酒井上泉值得这瓶清酒的等待。

        此时刚刚用污泥掩盖住自己的公安远远没有像七年之后那样总是为每件事做着最坏的打算。他此时只是以己度人，不希望事情会走向最坏的结局。

        就像降谷零知道樱花树下永远还有三个人虽然嘴上不停地说着会揍他们，但同时也会一直等待着自己和hiro能与他们再次在光明的未来相聚一样。

        降谷零这种想法升起的同时也不禁升腾起对同期的思念，但他定了定神，利落地上车并启动发动机，将这份心思隐蔽藏入心底。

        “hiro，”他低声道，“你跟着内格罗尼的时候可以再多探查一下那个康帕利的信息，我这边也会从他的法定监护人上下手——我有预感，酒井上泉很可能就是内格罗尼的监护人康帕利。”

        如果猜测成真，那就只有两种可能：酒井上泉要么是早已加入组织，是组织派去警校的卧底，最终策反或者是杀了作为卧底进入组织的若山耀；要么酒井上泉是因为其他原因半路进入组织。但后一种情况的可能性还是很小，因为这不能解释为什么若山耀在卧底期间没有把酒井上泉也在组织里的信息传回来。

        或许是同期情谊，或许是受到对方钳制——但总之若山耀的失联，一定和酒井上泉有着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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