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金鸟心愿

精灵治疗师们面上皆浮现一抹震惊。

        共享生命可是精灵的禁术。它将两人生命联结的同时，相当于间接剥夺了生命能量较多那人的生命。

        换句话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治疗方法。

        年迈的治疗师观察着兰斯特反应。

        他之所以敢提出这个方案，不过是认准了，兰斯特对格温的感情之深厚。

        用自己的命去换旁人的命，怎么说都是不值得。

        但用自己的命去换爱人的命，或许，有人会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

        只是不知道，兰斯特是否会愿意。

        若是单纯的权衡利弊，格温时日无多，她死后，联合王国便只有兰斯特一位王。

        按照他的能力和野心，这个世界必然会被他主宰。

        到时候，会有不知道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其中，也许不乏会有比格温更优秀的女子。

        他就这样把生命分给格温一半，实际上，是个不太划算的决定。

        他对上兰斯特那双绿眸，竟意外在其中读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味道。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兰斯特笑笑，眼中光芒闪烁。

        “就是全部给她，我也甘愿。”

        他感受到格温握住他的手力度紧了些。

        “不要。”格温迟疑片刻，还是柔柔开口。“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把你的生命分给我。”

        她不喜欢这种牺牲的感觉，尽管她好像经常都是牺牲最多的那一个。

        “不听。”

        兰斯特答的飞快，唇角微勾。“这是我的决定，我的自由，你也不能干扰我。”

        格温无奈。

        这人怎么学会用她那一套来对付她了？

        她侧头看着他冷峻侧脸，思绪翩飞回两人初见时。

        在那个逼仄的小房间里针锋相对时，她也曾这样认真打量过他。

        那时，她死也不会想到，两人的生命会这样曲折又自然的紧紧联结在一起。

        他们之间有血契，有鱼水之欢，情投意合，现在，连生命的长短，也即将一模一样了。

        天底下，还会有比他们更契合的人吗？

        “要怎么做？”她笑意盈盈，看向那僵立当场的治疗师。

        他显然没想到兰斯特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

        精灵不会老去，他虽年迈，却还保持着年轻的样貌，只是那双看透尘世的眼睛里，透着不一样的光。

        面对格温的询问，他半晌才缓缓回答。

        “您很幸运呢。”他笑眯眯对格温说。

        格温挽住兰斯特手臂，站起身。“麻烦您了。”

        “我知道他曾经对精灵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她语带歉意。

        他半强迫安卡消逝，以获得永恒生命一事，她也有所耳闻。

        站在精灵的视角，这大概是件不可原谅的恶事。

        兰斯特面色浅淡，完全没有一点要道歉的意思。

        “那时，我还想过，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目光望向远方，惆怅又失落。“谁知现在……”

        “太贪心的人会失去一切。”精灵治疗师缓声道，带着种过来人的耐心和说服力。

        “就像树一样。吸收了太多的养分，全数暴露在阳光下，就是不被太阳烧灼至干枯，也总有一天会折断的。”

        “但是，若能看一眼最高处的光景，就算折断，也无怨无悔了吧？”

        格温听出精灵治疗师话里意思，笑着接话。

        治疗师笑意停在面上，旋即摇摇头。

        “我算是明白，您为什么愿意吞下魔种了。”他低声喃喃。

        格温就是树冠。就算被阳光烧灼至死，也要庇佑其下的嫩叶枝条，土壤上安然生长着的一切微小事物。

        怀揣这样的决心，如何能不为王呢？

        “跟我来吧。”治疗师轻叹口气，心底觉得有点遗憾。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它要修剪太突出的枝条，就会让他们承受更多的苦难。

        “诺，看来只能和你一起死了。”格温调侃道。

        “不胜荣幸。”兰斯特在她额间落下轻吻。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

        比起让他在这世间独活，不知要好上千倍百倍。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这世间，都没有多少怀恋。

        若是格温离去了，相较于悲伤，他大抵只会觉得恍惚。

        恍惚到像一个游离于世间的幽灵，和一切都失去了联系。

        治疗师带着他们一步步走向神树高层，一面解释着那分享生命的禁术。

        “神树顶端，栖息着一只金鸟。”他的声音清晰回荡在枝叶间。“没人知道它活了多久。恐怕，是和神树一起诞生的。”

        “它吸取着神树最顶端磅礴的生命能量，渐渐的有了神智，掌握着世上最奇妙的魔法。”

        “莫非…是能控制生命的魔法？”格温一惊。

        她从前也只是在残破的古籍中，听说过一种生命魔法的存在。

        根据记载，生命魔法师，能看见生命的形状，并把它加以改变，是一种神秘且危险的魔法种类。

        有记载的生命魔法师，只有一位，似乎也正是活跃在精灵的国度……

        她小时候最爱听的，还是精灵的故事。

        提尔为此找了不少故事，每夜都讲给她听。从那时起，拥有永恒生命和美丽的精灵，就在她心里留下了深刻印象。

        虽说长大后，她意识到精灵和人类在某些方面并无二致，但终究还是存着儿时一份美好的幻想。

        传说毕竟是传说，现实不会和传说一样明朗。

        “您猜的很准。”治疗师称赞。“金鸟虽无人形，可确是一位伟大的、甚至是唯一的生命魔法师。”

        早听说联合王国的女王陛下冰雪聪慧，此番一见，他倒是见识了。

        格温仰头。

        阳光渐渐强烈。想来，他们应该快到了。

        忽然，在强光的照射下，她心口处的魔种一阵剧痛，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一般。

        她站立不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兰斯特赶忙扶住她，满眼心疼。“怎么了？”

        “它不喜欢光明吧。”格温苦笑。

        她再一抬眼时，眼前已多了一只不大的鸟，浑身沐浴着阳光，每一片羽毛都金光耀耀，长长的尾羽垂落在灿绿的叶片上，像金色的叶脉。

        它的眼睛很冷，直直看向格温，眯起眼，口吐人言。

        “精灵怎么了？竟敢带这样……污秽之人来见我。”

        它别过视线，像看见什么脏东西一般。

        “一眼就能看出我体内有魔种，还真是厉害。”格温也不恼。

        她早料想到这金鸟不会是什么好伺候的主。

        它与神树一起长大，心高气傲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在魔物侵袭永恒之都时，它分明拥有那样强大的魔法能量，却冷眼旁观，完全没有出手。

        摆明了说，精灵抑或是其他种族的死活，跟它一点关系都没有。

        它只要懒洋洋地窝在神树顶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场灾难的发生，闭上眼，还是照常睡觉。

        兰斯特听到它漠不关心的“污秽”二字，面色一沉，一道雷光直直劈下，将那金鸟的尾羽烧的焦黑。

        “注意你的措辞。”他冷冰冰道。

        金鸟显然吃了一惊。

        它在这树冠顶部被精灵奉为神明，供养了千年之久，期间莫说是冒犯，很多精灵，就是看它一眼，都觉得是恩赐。

        “人类，这般狂妄，难怪生命不会眷顾于你。”

        格温眼看着这一人一鸟之间剑跋扈张的氛围，原想出言劝解。

        可是她看着那金鸟舒服蜷缩起的躯体，心里莫名浮起一团怒火。

        “我污秽吗？”她反唇相讥。

        “精灵供养了你数千年之久，你呢？你又何曾屈尊降贵，看过他们一眼？”

        “享受着供奉却不作为。在我看来，你这样的生物，才是真正的污秽不堪。”

        金鸟猛地睁大双眼，赤金色的眸中有怒火。

        “无礼的人类，你知不知道，我瞬间就能把你的生命夺走？”

        格温摆摆手。

        反正她也活不久了，何必受这气呢？

        “难道我说的不对？”她冷哼一声。“你若是想的出理由反驳，大可以说，没必要在这威胁我。”

        金鸟愣了一下。

        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

        虚弱的似乎一阵风就能刮倒，身子单薄，站在那儿，却丝毫不畏惧，眼中光芒坚定。

        “哼…”它突然对她多了几分兴趣。

        它每天都过得太无聊了，有个不一样的人来陪它玩玩，感觉倒也不错。

        “每个来寻我的人，都是有求于我。”

        “人类，你的愿望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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