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前面是客厅，书房在左手边，你，你随便坐就行，我去拿作业，马上就来。”

        江遇点点头，应了声“好”。

        于是趁着江遇换鞋的空档，陶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房间。

        她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刚刚弹出的消息并不是什么垃圾短信，而是母亲赵雅芝发来的消息——

        【婳婳，老师马上到啊，你收拾一下，一会去给人家开个门。】

        【好好学习，爸爸妈妈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算了，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

        垃圾一股脑丢进垃圾桶，铺好被子，整理好书本，再套一件薄外套吧，穿着睡衣也太没形象了。

        发型，对，赶紧梳个头。

        王书筠听着耳麦那头不断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陶婳，干嘛呢？好了没有？”

        陶婳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没有退出语音，王书筠还在线上等她，连忙抓起耳麦戴上。

        “不好意思书筠，今天玩不了了，我家来人了。”

        王书筠一头雾水：“谁啊？不是快递小哥吗？”

        “不是。”陶婳崩溃地跟她解释，“高材生和小帅哥是同一个人，现在就在我家坐着。”

        “我天！真的假的，这也太巧了吧！”王书筠听完也惊呼了一声，接着她脑子一转，“等会儿，照这么说，我那限定皮肤”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补习去了。”

        陶婳压根没听她说什么，直接退了语音，把笔记本“啪”地一合。

        “陶婳！喂，喂？？”

        陶婳把寒假作业和书卷一起放进书包，想了想，又端起桌上的果盘，这才拧开房门。

        家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江遇已经将深灰色大衣脱下，穿着黑色的高领衫和棉质衬衣，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等她。

        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假装淡定地向他走去。

        “江老师。”

        江遇原本是背对着她，看样子是在回复消息，听到之后很快就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口袋里，转身看她。

        陶婳连忙把果盘放到江遇面前：“你吃水果吗？我爸妈都不在家，也没提前准备，不然，我去给你倒杯水吧。”

        弯腰靠近的时候，果然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木质香。

        她忽然觉得心情不错，假期补习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谢谢，不用客气。”

        江遇换了个位置，把书房放着软垫的椅子让给陶婳，自己则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现在是下午2点，我们直接开始吧，到不等式为止应该都学完了？”

        陶婳挨着他坐下：“学完了，上周刚考完期末考。”

        “试卷有吗？”江遇问她，“我看看，你先写作业，不要浪费时间。”

        试卷这周在学校已经讲解完，标了正确答案，都放在书包里，陶婳拿出来递给他，心里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一定努力考得再好一些。

        陶婳翻出一张新的试卷开始写，写着写着，笔尖又渐渐停了下来。

        她假装要吃水果，偷望一眼。

        江遇还在翻阅她的试卷，眉间微微蹙起，偶尔在笔记本上标下几个重点，神情很是认真。

        从那天的羽绒服到今天的大衣，他依旧是气质卓然。

        这就是电视剧里众星捧月的男主角吧，长得好看，还是东城大学的高材生。

        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存在，此时就坐在自己身边。

        咬下一口草莓，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

        陶婳觉得自己有点儿渺小。

        仿佛是察觉到陶婳的目光，江遇抬起头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黑色水笔，用指关节敲敲陶婳正在写的试卷。

        “别看我，看题。”

        陶婳脸上迅速红了一片。

        她把头埋得很深，不想让江遇看到她被抓包后的窘迫。

        不过江遇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他看完，将卷子整齐地收到一旁：“其实你的成绩还不错，在班上名次应该挺靠前的吧。”

        “扣分点主要是在弦长公式和反正函数这里。”江遇把自己的笔记本挪过去，标出上面的重点给她看，“英语试卷我也看了，作文写得不错，基础单词背得也比较扎实，如果把语法理通顺，分数还能往上提。”

        “英语试卷？”陶婳不解，“不是补数学吗？”

        “是补数学。”江遇说，“刚才把其他科目也看了一下，如果之后时间有剩余，也可以顺便教教英语，这两门科目最容易拉分。”

        陶婳吐了一下舌头，暗暗在心里嘀咕：不愧是高材生，真有你的。

        正想着，江遇却收了笔记本，换了个坐姿。

        他将小臂支在桌上，侧转过身来，靠近她。

        木质的香味顷刻将她包裹，陶婳呼吸一窒。

        这叫人还怎么专心做题。

        江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继续写，我检查前面的题。”

        陶婳骤然回神，不敢再开小差。

        碰到难题时，就下意识咬着笔杆琢磨，偶尔花的时间太长了，江遇便会给她讲解思路，再让她在草稿纸上演算解题过程，直至正确为止。

        “刚才那题错了，还是反正函数的问题。”江遇用手指点点试卷上的解答题，陶婳看到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骨节分明但并不突兀，配上那串珠串，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那双漂亮的手，从她的手中拿过笔，在草稿纸上刷刷写了几行。

        江遇讲题的进度把控地很好，他先是帮陶婳理清楚知识点，等到陶婳算出正确答案后，他又现场出了几道类似的题用来巩固，确保她是真的理解了解题方法。

        窗外偶尔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窗台前的鸟儿来了又走，包括时间在无形之中流转，阳光从书架上一点点移动到桌子上，椅背上，最后又落到地板上。

        这一切，她都丝毫没有察觉。

        这两个小时，她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之中。

        直到填完最后一道题的答案，她伸了个懒腰，笑岑岑地抬头，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畅快。

        恰巧江遇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了一下。

        当然，也只是很短的一瞬。

        片刻之后，他便挪开目光，起身看了看时间：“四点一刻，今天就先到这里吧。”

        “你要回去了吗？”

        陶婳紧紧捏着笔杆，她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嗯，不早了，晚上还有事。”江遇把大衣搭在臂弯处，向门口走，“今天来不及给你补英语了，过几天吧。”

        “江老师。”

        他换好鞋，回头看到陶婳手里攥着笔，还站在玄关处看他。

        “进去吧，门口挺冷的，今天的知识点，记得好好消化。”江遇说着，从包里拿出两本练习册给她，“这里面有很多有用的知识点和解题思路，没事的时候可以做做。”

        陶婳双手接过练习册，抱在胸前。

        她还想道声谢，但思考过后，最终改了口。

        “你也不要走小路。”她看着江遇，“天快黑了。”

        江遇似乎很浅地笑了一下：“知道了，下次见。”

        “下次见。”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陶婳又做完一张试卷，翻起桌上那本练习册。

        今晚她打算再多做两套题，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一定要叫他刮目相看。

        想起江遇，陶婳的思绪又开始飘远，草稿纸上的题目，算着算着，落笔就成了江遇的名字。

        她一愣，猛然清醒，用力涂去那些名字的痕迹。

        她觉得有些闷，便来到书房的窗前，想打开窗透透气。

        从这个位置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河边的那条小路。

        那天，就是在这条小路的另一头，江遇向她伸出援手。

        窗户只开了一条缝，猛烈的寒风立刻卷着雨滴吹了进来，陶婳只好又将窗户关上。

        下雨了？

        对了，他的伞还放在自己这里。

        他还有没有带别的伞？

        应该顺利回去了吧。

        她打开手机想发个消息，这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江遇的联系方式。

        其他人的未读消息倒是不少。

        除了赵雅芝问她补习得怎么样之外，还有王书筠发的一大堆消息，大概都是八卦她和小帅哥相处如何。

        陶婳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但她白天吃了太多的零食，此时倒也不觉得饿。

        于是她换了个姿势，让身体陷进客厅柔软的沙发里，随便想了几句好话将两人的消息应付过去。

        合上手机，正发着呆，王书筠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陶婳被铃声吓了一激灵，才接起来。

        王书筠贼兮兮的笑声很快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怎么样？和小帅哥相处的午后时光还愉快吗？”

        “别瞎说。”陶婳扯过薄毯盖在腿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管好你自己吧，人家是正儿八经来给我补习的。”

        王书筠无所谓地耸耸肩：“这就开始护短啦？不过我找你是有正事的，你寒假哪几天要补习？”

        “下周开始应该是每周的二、四、六吧，怎么了。”

        “你爸妈对你可真够‘狠’的。”王书筠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快过年了，想跟你一起逛逛街感受一下节日的氛围，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新年礼物，给闻飞也买一份。”

        “那下周在东城大厦见吧。”

        陶婳笑了一声，懒得戳穿她。

        -

        有所期盼的时候，日子就会过得很快。

        每个要补习的日子，江遇都会带着淡淡的笑容，准时按响陶婳家的门铃。

        有几次，陶婳都能够准确听出江遇的脚步声，提前开门等他了。

        赵雅芝和陶玮出差回来，看到自家女儿的学习积极性突然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乐得合不拢嘴。

        又见到东大高材生原来也是一表人才，尽心尽责，说什么都要请江遇吃顿饭，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所以呢？你们一起吃饭了吗？”

        王书筠挽着陶婳的胳膊，吸了一大口奶茶。

        今天是约好要给闻飞挑选新年礼物的日子。

        陶婳不用补课，俩人午饭后就碰了面，一下午的时间在商场礼品店里琳琅满目的货架前逛晕了眼，终于挑到了合适的礼物。

        “没呢。”陶婳说，“人家很忙的。”

        王书筠“嘁”了一声，不以为然：“一个大学生，能有多忙，我哥上了大学以后天天通宵打游戏，新赛季才多久啊，他都打到最高段位了。”

        陶婳倒是解释得很认真：“是真的，听我妈说，他好像跟人合开了公司。”

        “大二就自己创业了？那真挺厉害。”不知是不是因为冰饮喝得急了，王书筠忽然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她远远看见商场洗手间的标志，把剩下的半杯奶茶塞到陶婳手里，“哎，帮我拿一下，我想去下卫生间。”

        年前的东城大厦热闹非凡，到处都挂着灯笼和福字。

        忙碌一整年的人们都轻松下来，脸上洋着笑容，与家人闲逛或是来往置办年货。

        陶婳趴在栏杆上等王书筠，看到商场一楼中央的空地上正在举办的儿童舞蹈比赛。

        围观的人很多，每到精彩处，总有人大声尖叫鼓掌。

        很多人都不喜欢这种熙攘吵闹的环境，但陶婳不介意。

        她喜欢听着人声，好过总是一个人呆在家里。

        “陶婳，陶婳，别发呆了！”从洗手间出来的王书筠，还没来得及擦干手，就匆匆忙忙过来拉陶婳的胳膊，把她往洗手间的方向带拽，“我跟你说，你猜我在厕所门口看到什么了！极品大帅哥！快走快走，晚了就看不到了。”

        陶婳被一惊一乍的王书筠弄得哭笑不得。

        “什么帅哥，你至于吗。”

        “至不至于你自己看。”

        洗手间外不远处，王书筠说的高个男人还站在原地，单手拎着好几个购物袋，正低头看手机。

        王书筠拍了拍她的肩膀，得意挑眉：“怎么样，是不是惊为天人。”

        高挺的鼻梁，修长的手指，还有她不用看也知道的，那颗眼角缀着的痣。

        她怎么会不清楚。

        没想到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巧合，总是会在各种场合见面。

        陶婳的心跟着激动起来。

        她正要答话，却发现他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女孩子高高瘦瘦的，穿着米白色的羽绒服和黑色长靴，妆容精致，烫着漂亮的长卷发。

        她走到江遇面前，像是要伸手去拿他手里的购物袋。

        江遇关上手机看她，摇头表示没关系。

        他似乎说了句什么话。

        于是女孩子也不再执着，非常不好意思地笑了。

        陶婳看着这一幕，嘴角的弧度慢慢沉了下去。

        她双手紧紧抓着那半杯冰奶茶，指尖隐约泛起青白色。

        “原来是有女朋友的啊。”王书筠轻轻摇了摇她的胳膊，“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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