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春日里的纸鸢

　　
叶青夫前半辈子是个清贫人家的孩子，寒窗苦读数十载，誓要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而后半辈子在庙堂之上参与那些尔虞我诈，待想要脱身而出时却为时已晚。
他与苏云白初次相识的那天好像很远了，可他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时候的苏云白还是个翩翩少年，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定，一股悠然自得。
他是极为聪明的，也对自己的聪明很自信，在叶青夫的眼里他就像一只骄傲的鸟，自由随性，可是时间久了他这只鸟却也被困在了权利的牢笼中，他想要回归天空，却又有羁绊。
所以为什么人人都会说皇宫是个牢笼呢。
“取个书怎么取了这么久？”询问声打断了叶青夫的回忆，符寻与楼元修并肩朝着他们而来。
“路上遇见了祁姑娘。”她道。
其实遇见的不仅是祁君陶，还有祁阳，他们俩在挑选采购成亲用的东西。
原本这些应该是由双方父母准备的，但一是祁君陶双亲已过世，二是风台离皇城实在是远，他们俩只能买些莲子红枣花生，还有龙凤烛，合卺酒一些喜庆又简单的东西。
祁阳打了一副金耳坠，一对金手镯与祁君陶，还有一个做工极为用心的金同心锁，整个同心锁是由是并蒂莲花纹互相绕成的，里头镂空装着一粒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金珠子，整个小巧精致。
同心锁用红线穿着，挂在祁君陶的脖子上，同样的还有一把小钥匙在祁阳的身上，听他们的意思是打算在以前的苏宅里办些简单的仪式。
这些符寻都不敢说出来，怕吴小妹听了去，虽说她现在有林元丹陪着，但她还是怕吴小妹伤心，你瞧，心中有了在意的人，顾虑总是忍不住多了起来。
符寻取的几本书是苏云白编写的四海五国其中四国的游记，符寻是浏览过的，这次偶然谈起便被叶青夫要了去看。
叶青夫抱着这四本薄薄的书，显得有些摩拳擦掌，毕竟自己没有去过，在书中一览其风光也是满足之极的。
春风吹着杨柳稚嫩的叶，似丝绦的长枝被带动的在水中划啊划，将那河水划出阵阵的涟漪，天空飞着各样的纸鸢，把着线的小娃娃们嬉笑不止，一只蝴蝶样儿的小纸鸢咻的直直栽到符寻的脚底，不远处垂髻小儿用手在嘴边围成一个喇叭，喊道：“小哥哥，能否帮忙把纸鸢捡过来？”
符寻左看右看，一旁的楼元修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小哥哥是自己，将那纸鸢捡起，抖了抖上面的泥土，符寻将送到小儿的面前，物归原主了。
小儿问她：“小哥哥，你会放纸鸢吗？我放了好久都飞不起来，他们总是笑我。”
符寻摇摇头：“我也不会放。”
小儿拉着她的袖子左摇右晃：“小哥哥你试试嘛，你试试嘛。”
符寻有些为难：“可是我真的不会啊。”
小儿还是拉着她的袖子不肯放：“小哥哥你帮帮我嘛，帮帮我嘛~”
符寻被摇的头都晕了：“好好好，你先放开，我帮你试一试。”
小儿这才嘻嘻笑了两声，放开了已经抓皱了的袖子。
符寻挠挠脑袋：“先该怎么做来着？”
“先把纸拿在手里，迎风跑，然后再慢慢放手，飞起来后慢慢的放线。”
符寻把记着他说的步骤，先迎风小跑，感受到手中纸鸢渐渐有乘风而飞的趋势放开了手，可就在放手没两下，纸鸢一个抖动，啪叽摔在了地上。
原本渐渐露出笑的小儿脸也随着那声啪叽垮了下来，符寻看见这么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别急别急，我再试一次，这次保证能成功。”
小儿垮着一张脸，点点头，符寻小跑着去捡那只纸鸢，然后迎着风跑着，风将她衣摆吹起，发丝飞舞，就像只绿色的蝴蝶“啪叽......”
......
......
风也停了，衣摆发丝归回原处，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为什么放个风筝就这么难？
符寻犟脾气被激了出来，又将那已经被泥土沾的脏兮兮的纸鸢捡起来，这次跑得更快了，捏着纸鸢骨架的两指一松，纸鸢摇摇晃晃的飘了两飘，竟就这样乘风而上。
符寻连忙滚着手中的线轴，纸鸢也越飞越高，小儿看见纸鸢飞得那么高，顿时一扫阴霾，一边拍手一边围着符寻转圈笑。
“小哥哥你好厉害！”
符寻仰头望着那变得黄豆大小的纸鸢，，没有抿唇内敛的笑，而是难得的弯了双眼，露着白牙笑的灿烂：“哪里哪里。”
她将手中的线轴还给了他，问：“你这纸鸢在哪里买的？”她也想买两个，吴小妹应该是喜欢的，只是不知道苏云白会不会喜欢这种小玩意儿。
“这是我爹给我做的，小哥哥你要是喜欢我那边还有两个呢，都给你。”
符寻摸了摸他的头，道：“那谢谢你了。”
小儿学着她的样，哈哈笑道：“哪里哪里。”
将手中的线轴让符寻照看着，小儿噔噔噔的跑的消逝无踪影，不多时又噔噔噔的跑了回来，手上多了两个燕子的纸鸢。
他一递：“小哥哥给你，我娘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你帮我放飞了纸鸢，这是我还给你的恩情。”
符寻结果纸鸢，被他这小大人的模样逗乐，又使劲揉了揉他的头，道：“你这小子。”
符寻将纸鸢拿到他们面前时，吴小妹见到惊喜不已，拿到手上上看看下看看，道：“纸鸢我都好多年没有放过了。”
楼元修也满是好奇，他在皇宫中没有见到过这种玩意儿，拿在手中上下挥舞着：“这什么东西。”
一旁的小太监庆儿献宝似的说：“皇子，这是纸鸢，民间的小玩意儿。”
楼元修看着这细木棍子架起，用五颜六色的纸片糊着的纸鸢，更加来了兴致，道：“这东西怎么玩？”
小太监指了指已经将纸鸢放起来的吴小妹，以她为例子道：“皇子只要拿着这小小的纸鸢迎风跑起来就好了。”
那厢吴小妹放风筝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小跑两步便把纸鸢送上了天，她把着丝线，步生莲花，眉眼弯着的弧度可人，杨柳枝摆动的弧度消失，桃花瓣不再纷飞，风骤然停歇，纸鸢在天空中打了几个转便直直的坠了下来，落到了护城河的岸边。
吴小妹小跑着过去捡，在弯下腰的同时面前停留了一双绣着火纹的黑面白底靴。
那双靴毫不留情的就踩在了纸鸢上，稍微使点劲，纸鸢的骨架应声而碎，与泥土融为了一堆，吴小妹气愤的顺着那双靴子抬眼看是哪位不讲理的，映入眼帘的却是楼宁修那张阴鸷柔美的脸。
今天是统一休沐的日子，楼宁修换上了红白相间的便服，红色穿在他的身上像是火焰一般的耀眼，白色没给他增添一丝的圣洁，像是被那红色火焰吞噬也带上了魅惑。
他手上执着一把玉骨扇，腰间挂着的金银玉石无数，犹如上好黑绸的发丝用簪子固定着，垂下的绛带混着发丝搭在肩头两侧，眉眼如画般清晰，看脸明明是一副好景，只是面上的目中无人之势加上这满身的财大气粗，无端端增添了几分俗气。
“参见太子！”吴小妹砰的一声就跪下了，楼宁修曾踏进尚书府，她自然认得出这张脸，坊间传闻这太子楼宁修是个吃人肉喝人血的修罗，小娃听见他的名字就能吓得哇哇大哭，和这时候的吴小妹差不多了。
她匍匐在地上，面色发白，瑟瑟发抖，自控力会比小娃好一些没有嚎啕哭出来，只是在心中千声万声的念着佛号乞求楼宁修今天的心情会好些不想杀人。
一旁在教楼元修怎么放飞纸鸢的符寻听见吴小妹略带颤抖的拜见声，迅速的转过身，在看见那张陌生却又刻骨铭心的脸时心凉了一截。
楼宁修眼中渐显蔑视，符寻顿时紧张起来了，正想冲上前却被楼元修拉住，他捏了捏符寻的掌心示意，将手上的纸鸢交与了她，小声道：“拿好，一会再教我。”
说完便一撩下摆绕过她，换上了惊喜的笑脸，嗓门大的犹如隔岸都能听见他的说话声：“今日竟能在这里相遇皇兄，实在是巧啊！”
楼宁修看着脚边缩成了一团的人儿，看着她身上散发出惊恐的气息，犹如小鹿一般的可怜，心中的厌恶更甚。
既然怕死，那么一定会让你去死，如若敢求饶，那么更是狠狠折磨一番再送你去见阎王，楼宁修就是这样的人，你想得到什么他不会给你什么。
不会顺你的意，他的脾气，他的喜怒谁也摸不清，也没有人敢去顺暴躁老虎的毛。
正想处置这个丫头时，听见了那极为讨厌的声音，心情更加不好了。
抬起眼毫不掩饰对楼元修的厌恶，手中的玉骨扇在掌心敲了两敲，眯了眯眼厌恶顿时消失，轻笑一声，将那化暖春风冻没了：“不巧我们怎么能成兄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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