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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心中一团火


  
“符寻她,性子古怪,人却是不坏的。”雪莲小声反驳道。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毫无说服力。”
雪莲被楼宁修先前的话反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
楼宁修理了理衣袖,借着灯火又看了看符寻符寻模糊的脸庞,漫不经心道:“行了,本殿先回去了,看好这个奴才,可别让她死了。”未了,又漫不经心的补上一句:“本殿倒是想知道,她会怎么报答本殿的救命之恩。”
雪莲应了声“是”起身行了一个万福将楼宁修送走,见他彻底走远之后,重新坐回了符寻身边,拿着着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她的脸,自言自语的喃喃道:“符寻啊符寻,你真命好,太子殿下竟然还特意来看你。”
出了凤来宫,楼宁修看见身边喜奴这张了又闭,闭了又张的嘴,用眼角的余光斜了他一眼:“说吧,有什么想问的?”
喜奴被看出了心中所想,嘿嘿笑了两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问:“殿下,您为何会救符寻?”
楼宁修听见他这么问,渐渐的顿住了脚步,其实这个问题他在心中也有问自己,到底是为何会救这个奴才?是因为符袂?还是因为她眼中的倔强?
喜奴见他不说话,将自己心里所想的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说实话,奴才在看见她那双眼时,想起了以前的殿下,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倔强。”
是啊,符寻是和楼宁修如此的相似,他记得两年多前的冬至节,符寻就用惺惺相惜的眼光看着他,两年前楼宁修不懂,但是两年后他懂了,原来是对同样的孤独而惺惺相惜吗?
他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墙脚边开的那朵小野花,良久才道:“若她这么早死了,那还有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听听这么没良心的人,能是什么样撕心裂肺的哭声。”
楼宁修的语气平淡至极,就像梧桐叶子被秋风扫落在地那般的轻,却听得喜奴嘴角微抽,这世上啊,有些人真的是应该成为哑巴的,不管怎么说话,尽是些别人不爱听的,符寻是,楼宁修亦是。
当念柏出宫回来时,见到的是符寻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她趴在床上,除了脑袋能稍微转动之外,既不能站,也不能坐,吃饭还得由雪莲来喂。
雪莲拿着细短的竹篾在瓷盒子里剜出了一些犹如羊脂一般的膏药,然后“啪”的一声贴在了符寻的伤口,像抹墙泥一般的,将她整个屁股都刷上了雪白透亮的膏药,那膏药是喜奴送来的,名贵的紧,膏体犹如水一般,裹在符寻小巧的屁股上面,闪闪发光。
虽然他没说,但是雪莲用膝盖想,也都能想出这药膏是谁让他送来的。
符寻的伤口粘上了膏药,冰凉凉的,舒爽还没几下,却又因为雪莲粗暴的动作而感觉到疼痛,她倒吸着冷气朝着雪莲喊:“轻点轻点......疼疼疼......”脸全皱在了一块。
“怎么?现在朝我来喊疼了?被打的时候不是挺倔的吗?那晚你若是像现在这般喊得洪亮,那施刑的嬷嬷还能打得轻一些。”雪莲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嘴上咄咄不饶人,但是下手的动作还是轻柔了许多。
符寻被她这么一吐槽,干脆整张脸趴在了枕头里面,细若蚊声的吐了两个字。
雪莲抹药的手顿了顿,不可置信的看着符寻:“你刚刚说什么?”
符寻的脸埋得更深了,粗着嗓子道:“没什么!”
虽然符寻对她没什么好语气,但是雪莲的嘴角弧度抑不住翘起:“我可是救了你的命,你还凶我。”
“你那天晚上真的去求太子了?”在符寻第一次醒来时,雪莲就告诉了符寻,自己大半夜的去东宫求楼宁修的事,让符寻怎么都不敢相信的是,楼宁修还真来救她了。
“是啊,我看皇后那副要吃人的嘴脸,可不敢上前去求她,只能跑到东宫了。”雪莲将装着药膏的瓷盒子盖上,又想起了在夜里飞奔向东宫的时候。
明明她是最讨厌符寻的,可是在看见那板子一下一下的落在符寻的身上,符寻脸一寸一寸的白了下去,雪莲心中不想看见她死的念头越来越膨胀,所以她跑向了东宫。
明明她是最怕黑的,可是飞奔在空旷寂静的外宫道上,却丝毫没有惧意,心中一声一声的在呐喊着:“快些,再快些。”
郑飞萤看着远方飞奔的宫女,连忙亮出了佩刀,示意她停下,可谁知那宫女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眼见她离自己越来越近,郑飞萤张开了双臂,那姑娘就犹如一只飞蛾落入了蛛网一般的扑进了他怀中。
没想到这小小的姑娘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竟将他铁一般的人直接扑到,郑飞萤垫在她身下,手搂着她,问道:“谁这么大胆深夜在外宫道游荡?”
雪莲想挣扎着起身,却被郑飞萤牢牢地箍住:“你放开,放开!”
“快说你是谁,不然就把你送进永巷令的牢房里了。”郑飞萤生怕她逃走了,手臂不松动丝毫。
“我是凤来宫的宫女!皇后找太子有急事!”见挣扎不开,雪莲改用拳头砸着郑飞萤的胸口,气得就快哭了出来,她怕,怕自己耽搁一刻,符寻就会死。
“手牌呢,给我看看。”内宫宫女是不可以随意进出的,进出必有自家妃子给的手牌,若没有,那必定是假的了。
“出来的太急,娘娘没有给。”
“那我不能放你走,你要和我去永巷令一趟。”
“大人,我求求你,让我过去吧,凤来宫中真的有急事需要太子。”雪莲豆大的泪珠啪啪的往下掉,染湿了郑飞萤胸前的红巾。
“对不住姑娘,保卫皇宫是卑职的职责,你没有手牌是不能再往前走了。”郑飞萤将雪莲扶了起来,但是还是丝毫不肯让步,如山一般的立在雪莲的面前。
“可是,我如果不去东宫,符寻就会死啊,大人,你就行行好,让我过去吧!”
郑飞萤一听符寻这两个字,心中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雪莲,但她那满脸泪光又不像是骗人的......
“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娘娘在惩罚......下人,如果不去请东宫太子的话,那个下人恐怕就会没命了,大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大慈大悲,让我过去吧。”
“......好,人命关天,卑职与你一同前往东宫。”
雪莲这才得以去了东宫,请了太子,救了符寻。
“皇后之前明明这么器重你,结果说打就打,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实在想不通是为何。”雪莲皱着一张小脸,愤愤不平的说道。
“这是皇后对你最后的考验。”念柏手上捧着干净的衣裳,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进门就听见了雪莲的话,淡淡答到。
“最后的考验?”符寻哑着嗓子,眼中的疑惑不解甚是明显。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皇后就变成了这种谁都怀疑,谁都不信任的性子,她信的只有:见过了地狱还留在她身边的人,才是她想要的。”念柏将衣裳放在了符寻的床头,这是她每天都要更换的。
虽然现在是秋末,但毕竟还是整天躺在床上,所以她每天都需要搽拭一遍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保持着身子的干净。不然本下半身就废了,若要还是得了褥疮,那就真的很惨了。
而这段时间的身子擦拭与衣物的换洗,都是由念柏与雪莲背着皇后偷偷来照顾的,这让性情冷漠的符寻心中像是燃了一团火。
首先是吴小妹,再是刘七七,然后是念柏,雪莲,原来,也有这么多人是真心的在意她的......
原来她不是被世界抛弃的......
爷爷,原来符儿不仅仅会被人厌恶啊,也会被人珍惜。
“当初我只是一日病了,没有给她梳头而已,她便让人拔了我这双手的指甲,让人用细如发丝的铁丝扎进十指的指尖,让人对我施拶(zǎn)指酷刑,十指连心啊,当时我疼得死去活来,晕过去了好几次,当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便一夜白了发,一日比一日衰老。”
“那时候我才二十三岁,却犹如老妪一般,人不人鬼不鬼!最后等我伤势好了,她便封我成了一等宫女,她以为我稀罕吗?我是拿这双手才换得的一等宫女!”
“她总是这样,总是爱夺取别人引以为豪的一切!”念柏看着自己那双颤抖的手,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她边笑边哭,边哭边笑,一张皱纹横布的脸犹如鬼婆。
符寻看着几近癫狂的念柏,心中五味杂陈:“嬷嬷,您不是说不恨她的吗?”
“受尽如此折磨,谁能不恨?谁能不怨?是我无能而已,是我怯懦而已。”念柏盯着符寻的眼睛,她明亮的眸子中映出了人鬼不分的自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用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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