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风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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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寻盯着念柏的眼睛,坚定的道:“嬷嬷,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念柏被她眼中沉浸的炙热所吓到,垂着眸久久不语。
而坐在一边的雪莲,全然听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话中话,只是低着头呆愣愣的摩挲着手中的瓷盒子,目光不知道往哪儿飘。脑海中又想起了飞奔去东宫时,在外宫道遇见的那个人,撞入的那个如铁一般的结实胸膛,不知不觉中便羞红了脸。
符寻见到她这般,揶揄道:“雪莲,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怎么这么红?”
雪莲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熄熄火:“哪有,是你这屋子太闷了。”
“哦~?是吗?”符寻长长的‘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模样。
雪莲白了她一眼,将瓷盒子‘噔’的往她床头一放:“行了,不和你在这扯皮了,干活去!”
“走好啊。”真是一山比一山高,一嘴比一嘴毒啊。
转眼之间,符寻再床上躺了三个月多,现已经到了年关附近。大周的皇城内飘着不知第几场雪,微弱的晨光将还拢在青蒙雾下的天照得雪白一片。
皇城中不知道是哪个角落里的一座豪华大宅子,里头有一个男人在这寒冬腊月中仅着中衣,一头黑里夹着白的发丝未绾。
他将手中长长的白色丝绢往横梁上一扔,丝绢便乖乖的勾在了上头。又将两头灵活的缠在一起打了死结,那个男人毫不犹豫的就将脑袋挂在了里面,在下定决心之前闭了闭眼,嘴中念叨着什么。
最终,赤着的双脚将雕刻着福寿满堂的凳子一踢,一撮有些灰白的山羊胡子抖了两抖,便就这样去了。
随着时间推进,没有温度的太阳渐渐升起,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将皇城震得抖了三抖,朝堂之上李晚笔直的跪在大殿中间,文武百官皆是噤若寒蝉,气氛比下外头那被雪埋着的冰棱子还冷。
“爱卿,快起来吧,这白玉砖冷。”皇帝楼培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犹如木桩般跪着一动不动的李晚,满脸的为难。
“求皇上为臣弟做主!”李晚不但不起身,双手上往地上一撑,跪得更低了。
“求皇上为太仓做主!”他一磕头,连带着大殿上三分之二的官员也匍匐下来磕头,异口同声得犹如拍练了几百遍一般。
“丞相你说说,有证有据,太仓蒙了什么冤,你跟朕尽数道来。”楼培往龙椅上一歪,看着地上这哗啦啦跪下来的人,心中增添了许多无名之火,脸上露不耐烦。
跪下这人些全都是跟在李晚身后的狗,明明自己才是喂养他们的主子,这些不识货的,却只会朝着李晚这只领头的吠,真是白养了这一群吃里扒外的废物,想到这,皇帝楼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昨日御史大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太仓公饱私囊,可天地良心,太仓为大周劳心劳力十几年,哪曾贪过国库里的一粒米?皇上!这是赤/裸/裸说话不负责!
御史大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这污水泼到了太仓的身上,今日下人便发现太仓挂在了自己府里的横梁上,这是太仓他在以死明志!求皇上为太仓做主,明察此事,还太仓清白!”李晚说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群人听的是一把泪一把鼻涕,仿佛那肚皮油光滑亮的太仓真的是被冤枉一般。
苏云白听见他又是哭又是喊的,轻笑一声,象牙笏遮掩着翘起的唇:“丞相的意思是本官害死了太仓?”
李晚恨恨的看向他,似要把他生吞活剥了:“难道不是吗?御使大夫可曾听过人言可畏,可曾见过唾沫淹死人?”
苏云白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说道:“倒不曾。”
“那你今日便见到了!你害死了大周一个忠良!”自己亲弟弟死了,李晚脸色自然狰狞,不过他怕的不是这个,若是皇帝答应了重查此事,依他的手段......翻盘还不简单?
苏云白向前走了一步,直面皇帝,施了一个大礼:“不知臣昨日递上去的证据皇上可有过目,若是皇上公务繁忙没有时间阅览,臣这边可以让证人直接口述。”
“朕看了,只是还没时间让永巷令的去核实,此番正好,当朝核实吧。”皇帝一听这,来了兴致,挥了挥衣袖,直接允了。
这苏云白明显是有准备的,没有一刻钟,作为证人的十三个人全都到了朝堂之上,流氓痞子有,生活在最低层的贫困之人也有。他们活了大半辈子,哪儿上过这宝殿?哪见过这活生生的皇帝?皆都是一副畏首畏尾,乖巧的模样。
在一束束炙热的目光之下,他们全都跪在了皇帝面前,萎缩着肩膀乖得犹如待宰的羔羊。
一一叩见过后,便沉默着等皇帝问话。
皇帝沉默了许久,让他们心中的恐惧升到最高,才淡淡开口:“你们说说,太仓平日里对你们做了什么?”
十三个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终一个年龄不大,瘦骨嶙峋的男孩子开了口:“草民钟伟彦,住在皇城外八里村,父亲是个砍柴郎,母亲体弱多病,平日里替邻里补补衣裳洗洗涮涮打点零工,日子虽清贫但好在和乐。父亲每次把山上砍来的柴都送到城西常进赌坊,以换碎银子,再用碎银子换米粮,以此生活。
平日里父亲都是在城西的丰登粮铺用五个铜板一斤、三个铜板一斤的价格换大米与黄豆,可是有一日父亲刚在常进赌坊拿了银子,却被那边的伙计拦住,说他认识太仓,因为是朋友,在他那边换大米时价格可便宜几分,三个铜板一斤大米,两个铜板一斤黄豆。
父亲被他那张巧嘴说中,便在太仓府后门换了米,头两次都是好好的,价格低,米也货真价实的白白胖胖新粟,父亲便消了顾虑,长期在太仓府后门换米,结果后来发现米里的白沙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十斤的米八斤都是沙子。
父亲本想不在太仓那边换了,结果被知晓后被痛打了一通,在床上苦苦躺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去了,母亲因为沙子吃多了,又看见父亲被毒打悲痛欲绝,一个月后也随父亲走了,只剩下草民一人,在这世上苟活着。”
钟伟彦说到后边眼泪滴答滴答的低落在白玉砖上,但是还是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哽咽出声,父亲曾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这段时间他的泪流的太多了,在李晚面前,这是仅存的骨气。
他说完后一个缺了一只胳膊的男人激动得开了口,用满嘴的黄牙述说着太仓的恶行:“草民化明智,家里开了一个小染坊,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喜欢喝喝酒......赌赌小钱,常去的是常进赌坊。
草民手气不好,十赌九输,所以赌的都是小钱,解解闷,就在半年前,一日不知是财神降临还是怎么的,草民逢赌必赢,从五两银子到最后赢了五百两,本想就此收手回家了,回家之前还去聚春楼买了两坛子酒和一只烤鸭给妻子孩子吃。
结果就在进自家院子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五个壮汉,将草民装进了麻袋里,带到了小巷中毒打一顿,不仅拿走了那五百两,还要逼着草民写下一千两的欠条,草民哪肯啊,结果,结果他们就硬生生的砍断了草民的胳膊,草民是用自己的鲜血写下的欠条啊,皇上一定要为草民做主,斩了这个十恶不赦之人。”
他之后剩下的十一人皆断断续续的将自己被太仓压迫之事告诉了皇上与在座的文武百官,皇帝听了气得双手颤抖的抓着龙椅扶手。
“丞相,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晚眼珠子一转:“皇上,这都是无赖与亡命之徒所说的话,不可信。”
苏云白理了理袖子,道:“亡命之徒连命都不要了,还有什么顾虑不说真话呢?信与不信,丞相听过最后一位证人的话,自由定夺。”
“奴才赵丰参见皇上。”正说着,大殿门口走进了一位头发胡子花白,身形佝偻的老人,虽然老人步履蹒跚,但是参拜声却中气十足。
“起吧,你便是最后一位证人?”皇帝见他年事已大,便没让跪着。
“回皇上,奴才的确是最后一位证人。”赵丰在苏云白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回道。
皇帝挥挥手,示意太监给他搬个软椅,软椅落在赵丰的身后,文武百官左边跪着一半,右边站着一半,唯独赵丰是可以坐的,此等殊荣与恩惠,不是普普通通的人能受得起的。
他坐稳后,皇帝又问:“赵丰你是何人?”
“回皇上,奴才是太仓府的管家。”
“哦?”
“奴才从太仓成为太仓起,便在太仓府管理账房,娘子、儿子、儿媳皆是太仓府的下人,做事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五年前,发生了一件丧尽天良的事,让奴才明白了自己伺候几十年的主子是个怎么样的人面兽心!”
赵丰闭着眼,似乎是在回想当年,他咽了一口唾沫,将那件人神共愤的事情如缓缓流水一般的述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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