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南风知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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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从远处小跑来了一位公子,笑吟吟的,手上提着两盏长柄花灯。
“小妹,你说的两盏我都买来了。”他穿着华贵,因为小跑而略有喘息,从口中呼出一阵一阵的白气,一见到吴小妹便笑得咧开了嘴。
符寻看着他那般殷勤的模样便知是谁,施了个万福:“见过林公子。”
林元丹与符寻两人从未正式见过,对于一眼就认出这是林元丹的符寻,吴小妹讶异极了:“小寻,你怎知他姓林?”
符寻笑了一下:“猜的。”
“符姑娘好生聪慧。”林元丹回了个一个礼给她,倒是符寻,吴小妹嘴中总是少不了她的,所以林元丹虽未见过其人,却是早已闻过其名了。
叙完了旧符寻也准备回去了,若是被人看见她与御使大夫府里的人有牵连,那就难办了:“见到姐姐安好,小寻也放心了......这是小寻送给姐姐的簪子,请姐姐一定要珍藏,若得空,我还会来看你的。”
吴小妹看着手中那花样精巧的金簪子,顿时湿了眼眶:“小寻,好好照顾自己,这个糖葫芦给你。”
符寻看着手中又红又大的糖葫芦,嘴唇嗫动,终是没有将那句“我不喜欢糖葫芦”说出口。
“姐姐,我走了。”符寻握着那根糖葫芦,最后看了一眼吴小妹,便不再留恋的走了。
街边挂满一条一条彩色灯笼的高楼上,公子他身穿水色衣衫,身子歪歪斜斜的倚在栏杆旁。长发用玉簪端端正正的束着,绛带和在发丝中,跟着那长长的宽袖在栏杆外飘荡,手里拎着一壶酒,一点不落地将低下那瘦小身影所表现出的惊喜,娇羞,若有所思全都纳入眼底。
正在发愣之际,身后走来了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着装飒爽的姑娘,将一件大氅直接盖在了他的脸上:“五皇子在这寒冬腊月里穿的这么少,是不知自己的身子娇弱么?”
楼元修将盖在脸上的大氅扯了下来,朝着郎枫笑道:“这不是有你来给我送衣裳么。”
郎枫夺过他手里的酒,也学着他的模样,倚坐在栏杆上,闷了一口酒:“郎枫斗过大虫,杀过匪首,就是没有做过下人,五皇子可让郎枫尝了个鲜儿。”
楼元修又朝那底下瞄了一眼,再不见那只粉色的人影:“那你可是要多谢我?”
郎枫顺着他的目光往下面看着,见到的只是一片熙熙攘攘的人:“五皇子的脸够厚,嘴够巧。”
“多谢郡主夸奖。”楼元修不露痕迹的将落寞的目光收起,把大氅裹满了身,哈哈的干笑了两声。
郎枫将酒坛子举到脑袋上边倒着,结果一滴酒也不见了,随手将那坛子往角落一丢:“五皇子的酒珍贵得紧,刚喝一口就没了。”
“那可不是,登云楼的寒桂酒难得一坛啊。”
郎枫换了一个姿势,将整个身子面对着大街,两只脚丫悬空的在晃啊晃:“五皇子莫不是在为要上战场而借酒消愁?”
“可不是吗,不去不行啊。”
“为何?不想去便不去就是了,谁都不能强迫你做什么。”郎枫目光灼灼的盯着楼元修,她本就是一个随心自在的人,是一只任谁都困不住的鸟。
“想郎枫也不喜欢瘦弱相公吧。”楼元修用那毛茸茸的大氅将脸遮去了半边,眼睛是弯着的,里头似有星光闪烁。
郎枫白了他一眼:“你啊你,不知是在骗我还是在骗自己的心。我本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满心只有相夫教子,对成亲也不甚看重,若你没有娶我,我还是把你当做自己的朋友,和你站在一边的。”
随着郎枫的话,楼元修的笑渐渐的消失,一脸复杂的看着她,嗫喘道:“你......”
“你想问我如何知道的?”郎枫看着天上的星河,笑了一下,像是千万梨花绽放:“是你家那个小侍女告诉我的,五皇子对一个乞丐出身的奴才有别样的情愫,还叫我小心呢。”
“小雀儿......”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不过,无论如何,过完年,过了明年的秋你便要独赴沙场了,趁这段时间好好的珍惜吧。”郎枫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痕迹斑斑的银镯子,低着头放在手心摩挲,最后一句话说得漫不经心的。
“她恨我。”
“为何恨你?”
“我与苏老师负了她的真心,以此为码将她送入了宫中,她恨我,是应当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落到衣裳上转眼消失不见,就像是符寻那一点点笑容。
“任谁,只要知道自己是被利用的,都难以接受。”郎枫说着,手中紧紧握住那只银镯子,力气之大到手心都握白了,而她的眼神飘忽,这句话不知是对楼元修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对我来说她不是一枚棋子,是一个人,一个渐渐变得很重要的人。”这些符寻都不明白,她心中的善与恶太过分明,苏云白与楼元修负了她的真心,从此便被剃名,不再留在心里了。
“这些话你应该对她说,而不是对我说,有些事要去做,有些话要说出口,才能得到结局。”郎枫抚去镯子上的雪花,重新收进了怀里:“我走了。”
“南风知我意,梦吹到西洲。”不知是谁喃喃地念出了这一句。
符寻看着手上又红又胖裹着糖衣的糖葫芦,心口一阵疼,明明说好每年都要去看爷爷的,今年却失了约。
糖葫芦啊,自己曾今可是为了这么甜蜜的东西蹲过大牢呢。
说起来,当初遇见的那个少年,也戴着银面具,是和楼宁修如出一辙的。
“啊......”符寻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站在原地呆呆看着糖葫芦。
“符寻你跑哪里去了。”正在寻找的念柏在这大街上转了几圈,这才看见人站在人群中央发呆的符寻,上来便是质问。
“因为人潮走丢了,后来又迷了路。”符寻将糖葫芦往念柏手中一塞:“嬷嬷请你吃糖葫芦。”
念柏白了她一眼,却也享受她的‘贿赂’:“你好歹也在皇城里活了十几年了,还是这般的蠢笨。”
见糖葫芦都堵不住念柏这张刀子嘴,符寻讨巧道:“行了嬷嬷,你快尝尝这糖葫芦,要是粘上雪花就不甜了。”
“你快些去吧,皇后在前边大戏台的楼上,我一会就过去。”念柏着急的将符寻送到皇后身边,自己再慢慢的享受这糖葫芦。
往前走了大约有两百步,东南西北四条大街交汇处搭建了一个戏台,全都用红布盖着,点着五彩的花灯,上头有耍猴人在耍着猴戏。
瘦小的猴子穿着量身定制的袈裟,端着一个紫金钵,正沿着边在讨要铜板,还是娃娃的小姑娘梳着两个**花,手上端着一堆的香囊在撒。
那是从铃香寺扯来的布匹,裁剪制成小香囊,上头绣的尽是些福啊,寿啊,平安啊。底下围着的人都笑嘻嘻的抢夺,投几个铜板到猴子的紫金钵里,拿一个香囊,也算是为来年求个好彩头了。
符寻站在外圈,不知皇后在哪个楼上,正四处看着,一个淡灰色的香囊便啪叽掉在了她的脚下。符寻将它捡起来,一面绣着安,一面绣着康,针脚细密,还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做这个香囊的人,也是个心思细腻的。
“你怎么又愣着了,皇上她们在楼上呢。”不得不说这念柏动作还是快的,不一会就追了上来,看见符寻还在磨蹭,又开始嘀咕。
“刚刚的人潮涌动就是因为这个吧?”符寻指了指那个高台,问道。
念柏点点头:“是啊,还以为是有人行刺呢,下了我一大跳。”
“皇上呢?”符寻问,皇帝受惊竟然还不回宫。
“在上头喝茶呢。”念柏用下巴指了指戏台旁边一座高耸入云的大楼,说道。
这座楼形状独特,似笋塔一般底下宽大,越往上越窄小,朱红一体,每一个楼角都挂有一只铜铃,每一根木柱上都刻有经文。传说楼是大周建国时第一任皇帝修筑而成的,位于大周最中心地带,而皇宫的选址则是在它的正上方。
这座楼屹立了六百多年,每年都有人精心养护修补,直到现在还犹如新楼一般。
皇帝终归是皇帝,出个门还是那般的奢侈,高阁内坐着软椅靠着香枕,脚下踩着的是带整颗熊脑袋的完整黑熊皮,吃的是专门从皇宫御膳房内端来的夜宵点心,喝的是登云楼内最有名的暖花酒,听的是明月园中最讨喜的素官儿在唱小曲儿。
素官儿是个唱戏的,但是那副天赐的好嗓子只用来唱戏未免太过可惜,所以楼培便让他唱起了小曲儿,他穿着水粉的长衫,从背面看身段犹如女子般俊俏纤细,唱的是民间的小调儿《伐檀》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
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坎坎伐辐兮,置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
彼君子兮,不素食兮!
坎坎伐轮兮,置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
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兮?
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
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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