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陆大侠求见

　　陆逍客和陆一心爷俩儿说走就走，当日便出发前往滇池山。半路上陆一心又提起得道成仙的传说，他兴冲冲地对陆逍客讲：

　　“爹爹，等到我学成了仙术，咱们就不用走这么久啦。我们滇池山上以前有位普济真人，他成仙之后御剑而行一日千里，后来更是天上人间来去自如，想上便上，想下便下，不知道有多潇洒……”

　　陆逍客笑道：“你小子懂个屁的潇洒，你爹我当年在江湖上三剑破百匪，夜战七雄，剑平西沙……那才叫潇洒。”

　　陆一心好奇道：“爹爹，什么百匪七雄？西沙是哪里？”

　　陆逍客一听，这小娃竟然对自己老子当年在江湖上的壮举一无所知，那怎么能行？于是便滔滔不绝地给他讲起自己曾经如何在昆仑山下遭遇百人恶匪，如何三招大破群贼，如何在深夜中一人力战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北七雄”，又如何大败“西沙刀神”皮三破……

　　陆逍客讲得正兴起，陆一心突然来了句：

　　“那你会御剑飞行吗？”

　　陆逍客话锋一窒，登时沉默。

　　陆一心又问：“那你懂白日飞升吗？”

　　陆逍客还是无言以对……

　　他本来想在这小子面前显摆显摆，让他知道自己这“天下第一”有多厉害，但没想到人家根本没把自己这些光辉事迹放在眼里。

　　陆逍客眉头紧蹙，对陆一心问道：“那些御剑飞行什么的，都是谁跟你讲的？”

　　陆一心把小胸脯一挺，自豪道：“我娘啊，她每天都给我讲故事，我懂的可多着哪！”

　　陆逍客不屑一顾道：“小孩子闲着没事听那么多故事干嘛。”

　　陆一心有点疑惑，于是问他：“爹爹，小孩子不听故事听什么？”

　　陆逍客一听，立刻回想起自己少年时的风流事迹。

　　他洋洋得意道：“你老子我小时候就不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我跟你讲，我十三岁那年，宣府‘藏春阁’有位美人号称‘艳绝关中’，我……”

　　说到这里他突然闭上了嘴，心道：“糟糕，老子得意忘形了。”

　　陆一心听他说着说着又不说了，奇怪道：“爹爹然后呢，然后你怎么了？”

　　陆逍客含糊道：“哦，没什么……我听说她剑法挺好，跟她比了比剑，然后就各忙各的去了……”

　　陆一心信以为真，大声笑道：“爹爹是天下第一，她怎能比得过你。一定是爹爹赢了，对不对？”

　　陆逍客轻咳一声，笑容略显尴尬，他支支吾吾道：“差不多，呵呵……各有输赢，各有输赢。”

　　陆一心大吃一惊，心想世上竟然有如此厉害的女子，能跟爹爹比剑比的各有输赢。爹爹是天下第一，那么这女子不得是天下第二嘛？

　　他顿时满脸钦佩，郑重道：“这女子真厉害，我长大了可得去见识见识。”

　　陆逍客摸摸他的小脑袋，一本正经道：“是，是，多长长见识总是好的。”

　　接着他又来了句：“只怕等你长大了，她的剑法也早已经不灵了……”

　　陆一心一半清楚一半糊涂，小孩子不懂事，根本就不知道陆逍客所指的是男女风月之事。

　　陆一心突然又问道：“爹爹，什么是‘艳绝关中’？”

　　陆逍客龇牙咧嘴道：“啧，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都是听别人说的。”

　　“哦……”

　　陆一心答应着，然后自言自语道：“那肯定是什么高明的武艺，回去之后得问问我娘……”

　　陆逍客失声大叫：“别！”

　　两人一路上停停走走，有时赶路赶得不耐烦了，陆逍客就一把抱起陆一心，施展轻功呼啸前行。陆逍客足踏碧草，身随疾风，惹得陆一心开怀大笑，同时又满心羡慕，对父亲的崇拜又多了几分。

　　不一日，两人来到滇池地界。此时离滇池山越近，陆逍客的心中越是忐忑，他想想赵新月的俏脸，又想想水云宫众人，既想见见这孩子的母亲，又怕给她惹来麻烦……

　　陆一心却丝毫不觉，他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娘亲，爹爹现在又还在身边，心中只有欢喜。

　　两人来到滇池山下，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各自都有些犹豫。

　　陆一心恋恋不舍地说道：“爹爹，我……我该上去了，你什么时候再来接我？”

　　陆逍客此时也把以往的潇洒抛在脑后，变得纠结起来。他苦苦思索了半天，对陆一心说道：“我还没打算走，小子，你……你让你娘下来见我一面……”

　　陆一心为难道：“爹爹，这个恐怕很难……就怕娘不听我的。”

　　陆逍客心想，这小子年纪太小，让他传话他也说不清楚，怎么能让新月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他想着想着，突然灵机一动：“有了！”

　　陆逍客伸手挡在嘴边，微笑道：“我教你怎么做，来，附耳过来。”

　　陆一心紧紧贴在他跟前，陆逍客对他低声说了几句，陆一心听完却不明白其中有什么道理。

　　陆一心俊俏的小脸拧巴成一堆，疑惑地问：

　　“这样有用吗爹爹？”

　　“试试不就知道了，你就照我说的做。”

　　陆逍客说完就催着陆一心赶快上山。

　　上山的路颇为陡峭，但是陆一心从小就山上山下的乱转，这条路早已经走熟了。

　　他将要走到山顶上时，突然听到林子深处接连传来两声怪响，那声音似是叫声，又似是风声，奇怪的很。

　　陆一心大喜过望，食指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声，他赶紧转头看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然后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悄声说道：“乖，别叫别叫，我先回家陪陪我娘，然后便出来看你。”

　　他一说完，林中果然不再有声音传出来。

　　陆一心走了半天山路，来到山顶时已到了晌午。他步伐轻松一摇一晃地走到水云宫门前，他也不出声叫门，伸手推开大门便直直地走了进去。

　　一个面容年轻体态姣好的女子正在收拾庭院，今日轮到她当值。女子听到声响转头一看，看到陆一心跟个小大人一样背着双手正往院子里走来。

　　她愣了一下，紧接着惊喜地大叫一声，把手里的扫帚往地上一扔便朝陆一心冲过来。

　　陆一心见到来的是沈茗阿姨，也很开心，刚要跟她问好：“茗姨……”

　　他话还没说完，沈茗就一把将他抱起来搂在怀里，激动道：“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你个小鬼头跑哪儿去了，啊？”

　　陆一心的脑袋被她抱在怀里，压得喘不过气……

　　陆一心手忙脚乱地推了几把，喘息道：“茗……茗姨，憋死我啦！”

　　沈茗使劲搓了搓他的小脑袋，在他白嫩的小脸上掐了一下，又气又喜地说道：

　　“憋死你个小没良心的，出门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再敢这样，看我不狠狠地收拾你。”

　　沈茗一边说着一边把他放下，刚放下又忍不住再度把他抱起来，满眼温柔疼爱的细细瞧着他，轻声说道：

　　“小娃子都饿瘦了……”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陆一心赶紧替她擦擦眼泪，疑惑道：“茗姨，你怎么哭了？我可没饿着啊……是了，你是怪我出去了没跟你说，我是怕跟你们一说，你们就不让我出门了……”

　　沈茗握住他的小手亲了一口，又狠狠地瞪他一眼，嗔怪道：“你还有理了？快过去见见你娘，小没良心的……你都不知道你娘有多想你。”

　　陆一心一溜儿小跑蹿进后院，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惊喜地连声大叫，一时间水云宫里尖叫声接连不断。

　　陆一心一路上都在点头问好：

　　“云姨！”

　　“芳姨！”

　　“辰姨，萱姨，韵儿姐姐，清儿姐姐……”

　　“啊呦枚姨，快放开我，我得去见我娘……”

　　赵新月在屋里早就听到院子里一声声的尖叫，听到了儿子稚嫩的声音。她一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惊喜得顿时热泪盈眶，“蹭”的站起身走到门边便要开门。

　　她双手刚要碰到房门，突然又缩了回来，她抬手擦去了眼泪，鼻尖一吸“哼”了一声，转身又回到桌边坐下。

　　陆一心飞快地跑到娘亲的屋门前，伸手一推，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他满脸笑容的对着娘亲喊道：

　　“娘，我回来啦！”

　　赵新月本想故作矜持的好好说他几句，虽然是自己同意他出去的，但是这臭小鬼一去就是这么久，难道都不想念老娘吗？

　　可是此刻一见到儿子可爱的小脸，见到那熟悉的笑容，赵新月心里的怨气登时烟消云散，她嘴唇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双臂。

　　陆一心一下子扑进母亲的怀里，他闻着母亲身上熟悉的香气，不由得撒娇道：“娘，我……我对你想念得紧……”

　　赵新月紧紧地抱着儿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刹那间就打湿了儿子的脖颈。

　　她声音颤抖道：“小鬼，娘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陆一心伸手一摸，自己脖子上全都湿了，他一抬头，看到母亲正在哗哗流泪。这一下看得他惊慌失措，赶紧从母亲怀中掏出手帕，替母亲擦着眼泪。

　　他拿着手帕替母亲擦了泪，又在自己脖子上擦了半天，然后双手攥着手帕使劲拧了拧，又塞回到母亲的衣裳里。

　　赵新月登时破涕为笑，狠狠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从怀里把湿透的手帕拿出来放在了桌上。

　　赵新月把陆一心揪到面前，“哼”了一声，佯装生气道：“你还知道回来吗？行了，老实交代吧。”

　　陆一心疑惑道：“交代什么啊？”

　　赵新月咬咬牙，沉声道：“你……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一心问道：“谁？”

　　他刚问完又恍然大悟道：“哦，娘问的是爹爹吗？”

　　赵新月撇嘴道：“呸，少在我面前叫他叫得那么亲热……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子，到底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

　　陆一心糊涂了，他心想：“娘不让我叫爹爹，那我该对爹爹叫什么？”

　　于是他想了半天，又挠了挠头，艰难地开口说道：

　　“爹……呃，这个，陆大侠让我问问娘，能不能下山去见见他……”

　　“陆大侠？”

　　赵新月一愣，听到儿子对自己父亲不伦不类的称呼，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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