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神兽螭吻

　　赵新月忍住笑把头一转，淡淡地说道：“不见，我见他做什么？”

　　她说完之后心中突然又涌上一股愁苦，一股委屈，一股无奈，一股思念……种种感觉掺杂在一起，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她把儿子抱在怀里，细细地问他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赵新月一句一句地问，陆一心一件一件的讲……

　　“他一直在教你练剑吗？怎么教的，你学给我瞧瞧。”

　　赵新月问完，陆一心突然抬起小手一拍脑门，叫道：“啊呦，我差点给忘了。”

　　赵新月奇怪道：“什么差点忘了？”

　　陆一心赶忙从母亲怀里跳下来，着急说道：“娘，我这就练给你看，你瞧好了。”

　　然后他拿起母亲房里的长笛比作剑，生龙活虎地一招一招耍起来……

　　赵新月看得连连点头，儿子此刻演练的，正是他的独门绝学“逍遥七剑”。她一见便想到当年在悬崖下的那两个月：自己和他每日谈心练剑，他也曾将这“逍遥七剑”一招招的教给自己……

　　虽然这些年赵新月从来不练这套剑法，但是这套剑法的招招式式都牢记在她心中，想忘也忘不掉。

　　儿子此时的动作虽然稚嫩，但是每一招使出都极为熟稔，显然是这段时间已经跟着他练得很熟了。

　　只是他前后出招接续起来有些不大流畅，她心想：“儿子年纪太小，一定是学招时记错了顺序。”

　　她拍手赞许道：“好儿子，练得真不错……不过出招的顺序有些不大对，回头我指点指点你。”

　　陆一心见娘亲没有别的反应，心中着急起来，他摆了摆小手说道：“哎呦，娘，不是的，一定要这样……你再看一遍。”

　　他急急说完，又把刚才的剑招一招不落的使了一遍。

　　赵新月见到儿子着急的模样，不免有些疑惑，她轻声说道：“儿子，娘看清楚了，你练得很好。”

　　陆一心这下子更着急了，他心中急急地想：

　　“爹爹，怎么办，你教我的办法不管用啊！”

　　陆一心盯着母亲瞧啊瞧，赵新月被他瞧得一脸迷惑。

　　陆一心还是不甘心，他拉住母亲的手认真地说道：“娘，这几招是爹……让我练给你看的，你千万千万要看仔细了！”

　　他拿着长笛，一招一式地再次演练起来。

　　赵新月已经知道儿子必定有什么用意，于是坐在他面前认真的看着，一招，两招……

　　看着看着她忽然在一瞬间反应过来，胸口开始剧烈地颤动，她嘴里喃喃地念着什么，念着念着又红了眼眶。

　　陆逍客让儿子演练的这一套招式：

　　第一招叫作“只如初见”；

　　第二招叫作“追魂索命”；

　　第三招叫作“空谷幽梦”；

　　第四招叫作“浪子回头”；

　　第五招叫作“风霜雨雪”；

　　第六招叫作“碧海青天”。

　　这六招剑法，分明讲的就是他们二人的故事，从相识相知相爱直到分离……

　　最后，陆逍客也对她道出了自己的心意：

　　“碧海青天夜夜心。”

　　只有最后一招赵新月不曾见过，不知叫什么名字。

　　“儿子，这最后一招叫什么？”

　　陆一心认真答道：“爹爹知道娘一定会问的，他让我告诉娘……这一招是他当年离开滇池山的那一夜所创的，也是这‘逍遥七剑’的最后一招，叫作‘蓦然回首’。”

　　蓦然回首，是夜色如旧，还是灯火阑珊？

　　陆一心在母亲房里吃完了午饭，刚一走出来便被一众阿姨姐姐们围在中间，这个抱一会，那个问两句。众女子太久不见这个小娃娃，一个个的都亲热无比，搞得陆一心好不苦恼。

　　他好不容易从女人堆里挤出来，突然又想到：“怎么刚才没见到小渔姐姐？”

　　他想回去找阿姨们问一问，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脸又要被她们捏来捏去，心里又觉得有点怕。

　　于是他悄悄地跑进了东侧的宅院。这间院子里住的是最近几批拜入水云宫的弟子。陆一心出生以来，在水云宫里唯一的同龄玩伴李渔姑娘便住在这里。

　　陆一心出生后不久的一日，水云宫的几位弟子下山办事，在山下遇见了李渔和她的母亲。当时母女俩初来滇池一地，都生了瘴气，而且身无分文没着没落的很是可怜。众弟子见了心中不忍，便把娘俩儿带回了水云宫治病休养。

　　水云宫宫主赵新月当时刚生下陆一心不久，自己也是独自养着孩子。她见到李渔的母亲独自带着闺女无依无靠的，一见之下大感同病相怜，于是便收留了她们母女。从那以后，李渔的母亲便在水云宫里做帮工，李渔则拜赵新月为师在水云宫学艺。

　　李渔比陆一心大两岁，小姑娘粉雕玉琢的，可比陆一心这个男娃更显娇美。两个孩子一天天长大，陆一心越长越俊，李渔越长越美，众人都笑称这两个娃娃是水云宫的金童玉女。

　　宫主赵新月虽然表面严厉，尤其对自己儿子管教的十分严格，但是她心里可是同样爱极了这两个可爱的孩子。

　　有时她见到两个小娃娃站在一起，忍不住都会想：“这两个孩子真是可爱般配，小渔这孩子更是柔美至极我见犹怜……也不知小鬼长大了有没有这个福分。”

　　陆一心进了侧院，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却一个人都没见到。他心想，奇怪，姐姐阿姨们都跑到哪去了？

　　他推开李渔的房门，里面空荡荡的，李渔也不在屋里。于是他只好摇摇头，一个人从侧门走了出去。

　　陆一心独自来到滇池山一角的紫竹林里，在林中张望了半天，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

　　他压低了声音轻轻喊道：“小白，小白……”

　　他连续呼喊了几遍，然后便听到地上窸窸窣窣的发出一阵树叶摩擦的声音。不远处的地面上铺满了落叶，突然“噗”的一声，落叶堆上鼓起了一个小丘，然后便有一只小动物从落叶下面钻了出来，欢快地朝着陆一心跑来。

　　陆一心一见到它笑得合不拢嘴，蹲下身子抱着它说道：“小白，你想我了没，我可想你啦……”

　　如果此时有旁人见到了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陆一心怀中抱着的那只“小白”，既不是小狗小猫，也不是幼狐野兔，而是一只实打实的小怪物。

　　小白身长不足两尺，四肢粗短，体型就像是一只稍微大一些的猫儿。它眼大嘴大，面平头圆，两颗大大鼻孔喷着水汽，额顶长着两长两短的四根麟角。它身子浑圆，腹部柔软光滑，身体背面却长着一层硬壳。它臀后的尾巴正翘着，仔细一看，竟像是一条粗大的鱼尾，此刻正在欢喜的左右摇摆。

　　瞧它的模样，似是一只小小麒麟，却没有麒麟威武雄壮；似是一只小小貔貅，但也没有貔貅凶猛可惧。实在是人世间的一只奇兽。

　　陆一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是什么东西，他生来就呆在滇池山上，只知道自己最好的伙伴便是眼前的小白和水云宫里的李渔姐姐。

　　其实陆一心的小白乃是一只异兽螭吻。螭吻又名鱼龙，传说龙生九子，螭吻便是九子之一。相传龙性好淫，与世间诸般飞禽走兽杂交产下后代，螭吻则是龙和鱼交配生出的子嗣。

　　然而螭吻的真实来历与龙没有什么关系，它是由这滇池下无底穴中的一条摩羯大鱼演变而来。摩羯鱼生于南海，可破石钻土，在海陆交界处入土穿行，从海中进入地底生活。

　　摩羯鱼虽然生于海中，长的是鱼身，却喜欢与土相伴。等它在地下穿行万里进入了滇池，却又褪去了鱼身，演化成陆地走兽的模样。

　　于是摩羯定居滇池之后，便成了螭吻。

　　当年螭吻初次褪壳登陆之时，陆逍客正在滇池山赏景，这小小螭吻便是陆逍客在山间发现的那只异兽。

　　陆逍客追着螭吻上了山，因此到了水云宫，无意间与逸风真人结了仇，也因此与陆一心的母亲赵新月相识，随后便有了当年的那一段露水情缘，最终生下了陆一心。

　　由此可见，若不是那日螭吻现世，陆一心便不会在这世上出现了。

　　也可以说，陆一心与神兽螭吻，从出生之前便结下了缘分。

　　陆一心与螭吻小白无意中相遇时，螭吻正在经历第二次褪壳，浑身鲜血淋漓痛苦难当。陆一心见到这个小小的怪物形状如此凄惨，便接连几日带着清水和食物跑到宫外，守在它身边，喂他饮水吃食……

　　在螭吻褪壳的最后一刻，它痛苦之下凶性大发，一口咬住了陆一心的手臂。陆一心的手臂上顿时鲜血四溢，随即他就当场痛晕了过去。

　　等陆一心醒来后，发现螭吻正在自己身边老老实实地呆着，自己的手臂也完好如初没有半点伤痕。他年纪幼小，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殊不知正是从那时开始，他才开始变得力大无穷，有了所谓的天生神力。

　　陆一心看到螭吻褪了壳之后肚皮白白软软的很可爱，便给他取了名字叫作“小白”，他们一人一兽也成了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最开始陆一心兴奋之下想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可是他刚要开口，脑中却响起了小白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吓得他赶紧闭口，替好朋友保守住了秘密。他也在心中暗自发誓，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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