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真迹？摹本

那时梁国八皇子登基，朝政被当时已成太后的贤妃把控，因着太师之子徐成济是个人才，又在朝中身居高位，太师年事已高，加之德妃唯一的女儿早已自缢而亡，贤妃便留下了徐家，德妃被派去守皇陵，太师也回了乡下颐养天年。

        也正是德妃这不争不抢的性子，让她成为众多妃嫔中除贤妃外唯一活下的人。

        后来梁国被推翻，荣国初建，太师作为大梁的忠厚老臣，自然是不肯归顺荣国的，徐成济是个十足的大孝子，也同着父亲的想法一样，辞去尚书令一职，回了丰州。

        可荣国根基不稳，正是缺人的时候，元锦妍怎会放过徐成济这样的人才，为了将其收入麾下，她决定从太师入手，投其所好，每日研究书画，翻阅了各类书画典籍，昼夜不停，才有现在这等水平。

        后来她听闻太师酷爱吴蕴山的画作，家中几乎珍藏了吴蕴山所有的真迹，但只有一副，他未曾得到。

        那便是眼前这幅——《神仙卷》。

        传闻中《神仙卷》本是在梁国建立之前的羽国国库之中，但后来羽国覆灭，这幅画作在战乱中不知被谁给偷走了，便再也没了音讯。徐太师苦苦寻觅，曾出重金打听这幅画的下落，却都是无功而返。

        就在元锦妍不知所措之时，这幅销声匿迹的画作却突然现世，原是前朝那画作不知怎的被埋进了兖州的一座深山之中，无人知晓。恰逢荣国推行新制，该地推山建城，那画左右不过被埋下几百年，泥土堆积尚浅，工人们只往下挖了几米，便挖出了装着这《神仙卷》的木盒。

        元锦妍欢欣雀跃，带着木盒便径直去了丰州，徐太师被她这一副绝作直接戳住了软肋，心想反正已改朝换代，若执意不肯归顺，说不定会被新帝赐死，不如就着新后这台阶，劝儿子回朝保命。

        正是因为如此，徐成济才又听从父亲劝言，回朝继续担任右相一职。

        元锦妍看着眼前恢弘大气的《神仙卷》，有一丝恍惚，仿佛又回到前世那段时光。

        可她分明记得，这时候的太师是还没有得到《神仙卷》真迹的！那么眼前这幅画作……

        她皱了皱眉，俯身仔细观看画作的细微之处。

        这一举动惹得元锦烛不解，她费解道：“六妹这是何故？可是这画作有何问题？”

        半晌，元锦妍才直起身来，点了点头。

        “嗯，确实有问题。”她笃定地指着面前的画作道，“这幅，是摹本。”

        此时，一旁的德妃手中动作一顿，终于忍不住正色看了过来。

        “摹本？”元锦烛震惊得瞪大了双眼，显然是不愿意相信的，“这…怎么可能会是摹本呢？外叔公他老人家最爱吴蕴山的画作，怎么可能珍藏一副摹本在府中…”

        元锦妍知道她不会相信，便认真解释起来。

        “世人皆知，吴蕴山画人惟妙惟肖，就算是衣角也如同沐风而起，他的画作也因此被称为‘吴带当风’。”她指着画作中自己发现的地方，那是其中一个人物的衣角，“这整幅画的风向皆一致，可唯独此处，衣角处理得并不自然，若是真迹，定不会如此。”

        她顿了顿，又继续大胆道：“作这幅画的人功力深厚，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很难临摹成这样。所以我猜，这幅画应当是太师自己画的吧？”

        “外叔公自己画的？”元锦烛被她说得有些摇摆，一瞬间不知该作何言语，“这…这…”

        “此画确实是伯父所作。”就在元锦烛难以置信之时，一旁的德妃终于放下手中的茶盏，缓声说道，“《神仙卷》真迹难得，伯父日日照着那摹本作画，这幅，是他最满意的。”

        她转眼盯着元锦妍，毫不掩饰眼中的赞赏之色。“没想到竟被六公主一眼看穿，这若是被伯父他老人家知道，非得再回去临摹个十幅百幅不可。”

        元锦烛则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是震惊一向酷爱真迹的外叔公竟珍藏了一副自己的摹本，二是她竟然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比不过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三岁的六妹妹！

        当真是应了那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行不行，看来她这几年是懈怠了，必须得再努努力，争取赶上六妹妹才好。

        就在三人交谈之时，永和宫外传来一句高亢的“太后娘娘驾到”，恰好打断了这微妙的氛围。

        只见掌秋姑姑扶着殷太后从宫门口徐徐走来，殷太后已年近六十，满头的黑发中夹杂着许多白发，双眼边有丝丝细纹，但眼神却无比清明，仿佛能将人看透一般。

        “今日永和宫好生热闹。”殷太后缓缓开口，不怒自威。

        三人见是太后，皆俯身行礼。元锦妍心下有些惊喜，她本想着今日能来永和宫中，得到德妃赞赏已是不易，没成想太后竟也来了，这倒是意外之喜。

        太后抬手示意三人起身，随后在掌秋的陪同下坐在了大堂的主位上。

        德妃是个心细的，且太师家中极其注重孝道，连同着养育出来的德妃也是个十足的大孝女，她见太后亲自前来，即便自己身子孱弱，也仍然亲自上前为太后斟茶。

        “母后今日怎地突然来了，若是想烛儿，派人前来传召便是，现下初春容易着凉，何苦跑这一趟。”

        说罢，又亲手将茶盏递至太后面前。

        太后慈祥地笑了笑，眼角的细纹又加深了几分。她伸手接过茶盏，轻抿茶水，随后将茶盏放回桌上。

        在这偌大的后宫中，她最喜欢的便是德妃这对母女，心性淡泊，心思单纯，最主要的，是十成十地孝敬她。不似其他妃子们，个个争妍斗艳，为了那点权力尽使些丧尽天良的手段，就连接近她也是别有目的。

        只有在这永和宫中，她是最宽心的。

        “我是老了，但还没老到走不动路。这不是想着许久未来这永和宫中，今日路过，便顺道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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