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人命与谎言

第七十章——人命与谎言

        【关关雎鸠：学校里出事了，我要赶过去，可能来不及和你吃饭。要是过了时间就别等我了。】

        【伪·冰山·庄：你先忙，注意安全，事情好了再联系我。】

        关若鹜在出租车上发了信息，下车后就带着乔麟一路狂奔。他们很快到了图书馆大楼下面，彼时楼下已经用警戒线围出了一块空地，一块黄色的大型气垫正在空地里几乎贴着大楼外墙的地方，用气泵努力冲着气。警戒线外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学生，仰头望着楼顶，指指点点的。

        关若鹜带着乔麟冲到警戒线边上，冲守在这里的消防队员说道：“我是关若鹜，也是心理咨询师，楼上那个孩子要找我。”

        消防队员将他们放进去了。

        一楼里的学生已经被疏散，关若鹜拉着乔麟冲上电梯，直接按了最上面一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

        “老师……”乔麟此刻的表情也很严肃，“有人要自杀？具体是什么情况？”

        刚刚出租车上毕竟还有个陌生司机，乔麟一直忍着没问。现在是“上战场”前的最后时刻，他终于忍不住问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女孩，走了些弯路，犯了些错误，现在想不通了。”关若鹜快速地回道，“等下她可能会因为情绪激动而说一些话，你不要管里面的内容是真是假，关注她的精神状态就行。我会去和她沟通，你和我打配合，一方面要帮我关注她的情况，另一方面不要让其他人在我发出信号前来随意打扰我们的谈话，明白吗？”

        乔麟的精神紧绷起来：“好。”

        “另外，如果你看到了方便救人的时间窗口，也要向警察和消防示意。”关若鹜说道，“这是救人，你一定要当机立断，不要犹豫，可以办到吗？”

        乔麟这会儿根本说不出其他的回答，看着关若鹜，用力一点头。

        “相信自己。”关若鹜看乔麟紧张得眼睛发直，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摁了摁，“冷静下来，我们都不冷静，怎么去干预别人？不要怕。”

        乔麟强迫自己开始做深呼吸。

        叮。

        电梯门打开了。

        图书馆的最上面一层也已经疏散，电梯外就守着两个保安。他们看到电梯开门，本来想来拦人，认出是关若鹜后，立刻指着安全通道：“关老师，从这里上去！”

        关若鹜点点头，扯着乔麟冲上去了。

        出到天台，高空的烈烈寒风一下刮在脸上，让关若鹜整个人都一激灵。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天台门外都有谁，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臂：“关老师，你来了！”

        关若鹜定睛一瞧，眼前的正是教务主任。旁边站着不知为啥能跟上来的杨凌，还有保安科科长、警察、消防队员、辅导员和另几个同学等等。关若鹜拍拍教务主任的手，说道：“先和我说一下是什么情况，她在哪？现在什么情况？”

        “她在另一边的阳台上。”保安科科长指了指和天台门口相反的方向，说道，“坐在围栏上，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怎么劝都不动，很可能体力不支而摔下去。”

        一旁的警察道：“能劝下来最好，劝不下来，也要让她至少距离围栏有两米。我们不被允许靠得太近，她离开围栏两米，我们才能保证冲过去的时候赶得及。”

        消防队员补充道：“虽然下面有气垫，但掉下去后受伤的可能性也很大，所以尽量不要下坠。我们有人已经从下面的窗户突破，有机会的话会把她从外围推回来，但现在还找不到角度，所以一定要坚持住。”

        “好，我明白了。”关若鹜快速回道，“我可能会背手给你们打暗号，或者你们看着距离够了就自己冲上去。但不要轻易插入我们的对话，可以吗？我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我身边这位也是，我们都有自杀干预经验。请你们信任我们。”

        警察点点头：“好。我们都见机行事。”

        教务主任犹豫了一下，说道：“关老师，那孩子说……”

        “我知道，主任。”关若鹜回道，“我大概能猜到她会这么说的理由，放心吧，一切以她的生命安全为重，我很清楚的。”

        教务主任点头：“那就好，辛苦了。加油！”

        关若鹜拍拍自己的脸，让自己的情绪调动起来一点：“好了，我走了！”

        话音落下，青年转出了遮挡自己身形的建筑物。

        前面还站着几个人，但是透过人群，关若鹜的眼睛一下和坐在围栏上的吴燕语对上了。

        ***

        “听说你要找我？”

        关若鹜说着话，慢慢穿过了在前面劝阻的同学老师和消防队员们。他的语调平静，动作也很自然，一点看不出是匆忙冲上来的模样。他和吴燕语说话的语气像是聊天，仿佛只是普通地在一边讲话一边走近一个朋友。

        “是啊……我找你。”吴燕语坐在围栏上，一如既往的淡妆已经花了大半，头发也被北风吹得十分凌乱。在关若鹜的印象里，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吴燕语。即便她来找自己说怀孕的事那次，也依旧显得十分得体。

        “站住！不要再接近我了，就站在那！”吴燕语忽然厉声道，“其他人都后退！”

        在她的“指挥”下，关若鹜停在了五米远的地方，其他人则被迫退到十五米左右的距离。

        “好，我们都不靠近你。”关若鹜用平静的声音尽量抚平女孩的情绪，“你找我想说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找你，当然有重要的事。”吴燕语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缓缓道，“我和你说过，我怀孕了……我怀了你的孩子！”

        关若鹜：“……”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但“喜当爹”的滋味真不是一般的酸爽。

        关老师不是任人磋磨的人，但这会儿他真没办法立刻反驳吴燕语的话。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女孩的腹部，不知道是冬天衣服比较厚还是没到隆起来的会后，并不能看到什么凸出的迹象。不过吴燕语要是想生下这个孩子，肯定瞒不过去。关若鹜的脑子转得飞快，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吴燕语这么做的原因，只是这个逻辑也太思路清奇了一些。

        不过他想归想，面上还是温和回道：“我知道你怀孕了。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想吐吗？”

        “没有。”吴燕语警惕地看着他，但说出来的要求倒是挺不客气，“你要对我负责，对孩子负责！”

        “……”关老师服了，这个女孩真是有每一句都让人发火的本事。但这会儿，关若鹜只能顺着问：“你想我怎么负责？”

        “和我回去见我父母……不，现在就打电话给他们，说你做的事！”吴燕语厉声道，“我要回家，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你必须负责！”

        “现在？这么做会不会太不正式了，我怕被叔叔阿姨冲到学校杀了我啊。”关若鹜想了想，说道，“这样吧，你先给他们打电话，说元旦要回家，怎么样？到时候我正式登门拜访，他们应该也能理解，对吧？”

        关老师这些胡诌的话太溜了，导致提出要求的吴燕语反而愣了一下：“……你说真的？”

        “真的啊。”

        “……我不相信你。”

        “你看你提的要求，我都答应你了，你却不相信我。”关若鹜无奈地笑了笑，“你坐在上面累不累，冷不冷啊？我把外套脱给你吧？”

        吴燕语一下警觉起来：“不行，你一定是在骗我！”

        “是你说要我负责的好不好，那我现在不是怕冷到你和宝宝吗？”关若鹜叹了一声，慢慢蹲下，然后坐在冰冷的地上，无甚形象道，“哎，那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吴燕语被他的奇怪行为打断了思维，问道：“你蹲下干嘛？”

        “我腿受伤了，你不知道吗？”关若鹜抬手比划，“用刀划了这么大一个口子，我最近都来不了学校，上哪都是拄拐。你要我来，我都忘了带拐杖上来了，现在好痛，可能伤口要崩开了吧。”

        他忽然开始说自己的事，吴燕语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保持了沉默。

        “哎，待会儿我的腿上要是开始出血，你不要太奇怪啊。”关若鹜继续道，“对了，你要么等下陪我去缝个针？我估计要重新缝一下才行……”

        他瞎话一大堆，一会儿说自己一会儿说吴燕语，但话题里都一直带着对方。这给了吴燕语一种错觉，好像之后两人要在一起做很多的事。

        她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一般人很难答应，但她也是走投无路才这么做的。她现在已经是孤注一掷了，她只能用这种手段强迫关若鹜配合她。

        在她看来，只有关若鹜会了解她的苦衷，也只有关若鹜能够完美演出自己男友的角色。

        等到我生下孩子，正式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就能赔偿关老师！吴燕语这么想着：那个人很有钱，我能给关老师的赔偿也会很高，所以这笔买卖是值得的！

        而且能和我这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学生在一起，关老师作为一个男人也很有面子，不是吗？！

        吴燕语这样想，这样一步步地说服自己，差点说得自己都要相信了。她预估了关若鹜的态度，决定用以死相逼来让对方就范。关若鹜是心理辅导室的老师，一定会为了救自己而同意的！而且自己向其他老师同学公开说孩子是关老师的，关老师不认也得认！

        这个女孩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关若鹜如她所料地出现了。

        也如她所料地答应了。

        只是关老师答应得太快太轻松，导致吴燕语没什么真实感。她盯着坐在地上的关若鹜，试图分辨他话里的真假。

        可她对上的是一个真正的心理学高手，怎么可能被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看穿呢？

        “你累不累啊，要么下来靠着栏杆坐会儿呗。”关若鹜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你要是还想在这待着，我也不反对，但你下来，咱俩面对面坐不是挺好？”

        吴燕语不说话，依旧盯着关若鹜。

        “乖孩子，你真的太累了，下来坐吧。”关老师忽地冲她笑了笑，缓缓道，“你坐墙根，我把外套抛给你，你要么垫在下面，要么穿着，好不好？”

        吴燕语忽然觉得，坐在栏杆上保持平衡这么久，确实很累。

        她看着关若鹜真的开始脱外套，看着对方冲自己温柔带笑的眼睛，慢慢滑了下来。然后缓缓地贴着围栏边，坐下来。

        在远处观察的保安科科长紧紧皱眉，着急道：“怎么下来后还坐下了呢？倒是往里走点啊！”

        “别着急。”乔麟这会儿出奇地冷静。他拦着有可能要冲上去冒险解救的人，低声提醒道：“相信关老师，他的话起效了，会有更好的时候的。”

        乔麟听不到吴燕语和关若鹜的现场对话，但从吴燕语的表情和行为来看，乔麟有了一个猜测。

        关若鹜……可能正在试图催眠吴燕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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