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一百七十章·信仰
高博心腹小王居于傅厚岗后面的巷弄里,当晚回到家中,刚上楼,便被人抹了脖子,他还未来得及看清自己面前站着的那人的样貌,便咽了气,李少天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离开现场。
另外两处住址,石鼓路和崔八井上,也有两名穿黑衣的特务委员会人员倒在自己家门口。下午五点左右,陈德平突然接到“青龙”指令,新政府特务委员会的两名特务“李甫”和“秦石桧”,务必将这两人于今晚秘密暗杀,后又补充一句,一年前我党在南京的地下工作者被捕失去了三名组员,这两人便是将那三人逮捕回来的爪牙。这是陈德平接到的“青龙”给自己下达的第一次暗杀任务,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一定情况紧急,陈德平未出丝毫差错,那两人晚上刚回到家中,便没了气息。
此刻,坐在黑暗中不开灯的伊藤绫野心中得意一笑,她已经听说了今日特务委员会发生的事,这就是最有趣的部分所在,在外人看来,自己对帝国立功心切,急于求成,而事实上,她喜欢在暗中操纵这一切,运筹帷幄,看着这些人像跳梁小丑一样被自己把玩,伊藤绫野便十分兴奋,这些人里面,也包括自己的哥哥——伊藤松阴。
莫共会功夫这件事,伊藤绫野一直记着,之前几次三番刺杀莫共都未果,伊藤绫野便打算换个方法,小菊事件必然已经引起荒木歌川的警惕,她担心继续刺杀下去,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决定秘密谋划,希望南京城下的某一桩“抗日事件”与莫共有关,这样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将莫共杀掉了。
所有这一切,自己能够运筹帷幄,都仰仗于自己手底下的那名死士,如若不是他,也查不到“赵记茶庄”,伊藤绫野十分庆幸,父亲给自己派了一名如此忠诚的人,而他下面的人却又遍布南京各个角落,哥哥率领的特高课查不到的消息,那名死士每一次都能查到。
莫鹤秋回到府中,见明少福在厅内,神色落寞,莫鹤秋立刻上前,问道:“今日,发生了什么?”
明少福便将今日特务委员会大院以及上午“赵记茶庄”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详细叙来。
莫鹤秋有些生气:“你怎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幸好宝荣及时出手。”
此刻,明少福更加自责,自始至终都未抬起头来,情绪低落到极致,莫鹤秋知道“赵记茶庄”的老板与少福交情颇深,他之所以下午便会去那里定是忍不住去查看情况,莫鹤秋也未再责怪明少福。
“这件事情,伊藤松阴定不会轻易罢手,只是赵记茶庄那里如此隐匿,好几年了都是在那里囤货,竟还是被发现了。”莫鹤秋感慨道。
“是少福无能,一定是我和赵老板交接时某个环节出了差错。”
“不,不是你,这几年,你和他交接,都未出现任何纰漏,而是有非常恐怖的对手隐藏在暗处,这个人可能都不在新政府里。”
“那该如何是好?日后岂不是还要出问题?”明少福焦虑更深,想到今日“赵记茶庄”的惨案便眉头紧皱,心有余悸。
莫鹤秋想起自己刚才接收到的那张纸条,问道:“宝荣杀害的那个人是高博?”
“对,特务委员会第一行动队的队长。”
“这个时机,杀掉这个人,一定会引起伊藤松阴的警觉。”明少福自知惭愧,又低下头去,莫鹤秋又说:“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宝荣不得不如此。”
莫鹤秋望着明少福苍老的模样,忽然有些痛心,少福老了,与他一起长大的兄弟竟然已这般苍老,他后脑勺上面的那撮白发,是当年明世榕遇害时,一夜白了的。
莫鹤秋拍了拍明少福的肩:“少福不要过多自责,高博那个人杀了好,这人曾在南京上海苏州肆意捕杀、残害抗日民族志士,还波及到许多无辜老百姓。”
明叔慨叹:“是啊,幸亏宝荣及时出手,不然就暴露了。”
“且看今晚伊藤松阴如何询问宝荣,不要慌,静观其变。”
“是。”明少福点头。
莫鹤秋也将自己今日回府路上遇到的情况说与明少福,明少福几乎是惊呼一声:“这人怎能如此神通广大,洞察一切!”
莫鹤秋:“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给我送信的人,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能了解得这么清楚,一定是隐藏在新政府中,他没有把消息直接告诉伊藤松阴,说明这个人是要帮我们一把。”明少福站起来转了几圈:“那这人会是谁呢?”
莫鹤秋沉思道:“这个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
“您怎么确定?”
“除了中石之外,如果上面还在南京安排了其他人员,那人一定会与我接头,而迟迟没有动静,说明这个人既想帮我们又不愿意暴露身份,符合这种特征的,只有□□。”
“用纸条将信息传递给您这么危险,□□愿意涉险帮我们吗?”
“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我们共同的敌人是日本人,对于马克思和共产主义的思想,你也是有所了解的,□□坚定的信仰,为了民族为了抗日,他们会付出一切。”
明少福点点头。
莫鹤秋:“他已经洞察了我的身份,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即便他现在是帮我,还是有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是啊,老爷担心的很对。”
莫鹤秋:“无论如何,你头发上的特征要去掉了。”
“可是我故意为之,岂不是会让人怀疑我在掩饰什么。”
“你说得对,我竟没有细想,高博一死,便没有人知晓你头发上的特征了,如果这个时候你在自己头发上做了掩饰,岂不是正好受人怀疑?”
明少福点点头。
“但是不做又有些明显,这样,你将外面的容易看出来的白发染黑,稍微掩饰一点,不要让这个特征太过明显,因为我们现在并不知晓除了高博之外是否还有人知晓这件事。”
“少福这就去做。”
伊藤松阴阴沉着一张脸,陈宝荣知晓他一定有话要问自己,便直接随伊藤松阴来到客厅。
伊藤松阴沉静的坐下:“我从未见过宝荣这般生气,这般狠毒?”
陈宝荣故作委屈说道:“伊藤可是在怪我了?”
“倒也不是,我本就想杀一杀褚铭燃那帮人的锐气,你这样做,刚好帮了我,我只是有些想不通,宝荣你这样做的缘由?”
陈宝荣恭敬说道:“今日下午,我听说特务委员会有情况,我便去看,伊藤您知道吗?拨开人群的那一刻,我看见那两个粗鲁的人绑着明叔,厉声苛责,明叔自小与莫先生一起长大,情如亲兄弟,那□□明叔便是向莫先生挑衅,中国乃尊师重道之邦,一只疯狗朝着我高贵的老师兄弟乱吠,我岂可袖手旁观?我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我要他们放开明叔,那个叫高博的人挡在我面前,我当时已经失去理智,正好怀里揣着一把防身用的刀,我便毫不犹豫刺入高博那只恶犬的胸膛!”
陈宝荣声情并茂的叙述自己的愤怒,说着便哽咽好似要哭出声来,话毕,陈宝荣随即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我知道伊藤您一定恨我擅自处决了高博那只狗,可是我当时情绪失控,已经完全忍不了了,老师和明叔乃帝国忠诚,我这么做,也是为帝国尽忠。”
陈宝荣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伊藤松阴定会怀疑他和明少福,所以与其生硬的解释给他听,不如找他的软肋下手,将自己在戏台上的那面柔情展示出来,使一出苦肉计,效果可能还更好一些。
伊藤松阴这才露出些许笑意,起身将陈宝荣扶起来:“我明白你,我明白你,我知晓你情深义重,看起来斯文柔软,实则性格也有些烈,这就是我最欣赏也最喜欢你的地方。”
陈宝荣这才坐下来,定了定神,稳了稳自己的情绪:“伊藤您什么时候如此关心那个小喽啰高博了?”
伊藤松阴笑而不语。
陈宝荣:“甚至我非常怀疑,这是褚铭燃故意使的手段,上一次因为给那个莫共下毒我们两结下了梁子。”
伊藤松阴低沉说道:“要论结下的梁子,褚处长与我结下的最深吧。”
伊藤松阴一边看向柔弱的陈宝荣,一边却在想着,高博的人将明少福逮捕回来,一定是有理由的,明日便要悄悄的去询问那两人一番。
一壶茶煮出来,两人各自喝了一杯。
伊藤松阴又说:“说起宝荣老师,莫先生的那位千金,近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当中,她可有什么反常?”
陈宝荣故作思量,然后才说:“那个女人,飞扬跋扈,尖厉刻薄,总喜欢去逛首饰珠宝做衣服的奢靡女人,宝荣未发现她有什么反常,倒是购物做衣服更勤快了些。”
伊藤松应放下茶杯:“贪图享乐?莫共吗?千万不可表面看人。莫共这个人,让别人感觉她就是那样,实则,思想颇深。她父亲驾驭不了她是很正常的。”
“就她,还思想颇深?您是从哪方面看出来的?怪宝荣眼拙,在我看来,无论从哪一方面,莫共都是个喜欢消遣享乐的脓包!”
伊藤松应忽然又笑了一下:“看来,陈先生对你这个老师的女儿怨恨颇深啊。”
“哼,那样的人,我巴不得她从这世上消失呢,我这眼睛里呀,也落个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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