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第三百九十六章·弹劾

日本海陆军最高指挥军令部会议室。

        牧野和宏瞟了一眼窗外昏暝的天色和幽暗的内室，没由来的，他的心绪跌到谷底，并陷入昏昏沉思，云雾相缠幽幽冥冥，会议室独立江边，风号旷野临江而立，风驰电掣间好似山河涌动，雷擘苍山震地而来……牧野和宏的思绪被越拉越远，不禁自嘲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心里这般想着，牧野和宏又抬头望了望窗外，今日这天，大概疾雷惊万里，冻雨落天地。

        实际上，今日外面的天色并非完全阴沉，还半夹杂着舒朗晴空，射入屋内的光线也并非没那么充裕。可牧野和宏眼前都是刚才那一幅景象，牧野和宏万分中正的军姿站立，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这期间，他的头低低垂下，一动不动，连空气在他耳边都停止了流动。牧野和宏目测到自己手掌贴合裤缝的位置到自己眼睛的距离没有差过毫米，站的久了，他发觉自己的眼睛珠子也好似不再转动了。

        今早清晨，荒木少将忽然接到命令，军部紧急召开绝密会议，同时命令荒木少将的副官也要一同参加。其他与牧野和宏一样的尉级佐级军官，皆是里面与会高层的副官，此刻也均站在门口，纹丝不动。而这里——海陆军联席会议司令部，除了照常执守司令部的士兵之外，便只有他们这几名副官能站在这里。

        牧野和宏隐隐感觉，今日这半舒朗晴天疾雷欲破山河，疾风欲翻大海，一股摧枯拉朽的强劲之势劈面而来。

        “今日将诸位临时召集在这里，是因为我们此次会议要讨论的事件兹事体大，至关重要，个别将官要向大家披露一些事实，请开始吧。”

        牧野和宏默默听着，这是总司令官的声音。

        “总司令官阁下，诸位阁下，三个月前，也就是4月5日当晚，陆军将领荒木歌川私自闯入我军南部海域东京港，他将枪指在卑职的头颅上，令卑职颁布一张调令，将‘110号’和‘114号’军舰调出去，事后，卑职才知道被调出去的这两艘军舰是去往东南海域‘宿野码头’追击了一艘游轮，而那艘游轮上的人便是荒木陆将秘密豢养的□□女子，名叫‘莫共’。”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崇仁亲王诧异的望着自己这位多年的亲信——海军军令部次官斋藤启，三个月前，出了那件事之后他亲自去拜访斋藤启，斋藤启答应将此事永远埋在自己腹中，为何此刻，又是这一番说辞？

        “什么？豢养的□□女子？”总司令官望向斋藤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你可确认？”

        斋藤启恭敬回道：“卑职万分确认！”

        “整个□□民族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仇敌！”总司令官转向荒木歌川：“你竟然豢养一名□□女人？”

        “这名女子便是两年前大日本皇军从□□战败之后荒木陆将从南京秘密带回来的，曾经在中国湖南的地域上作战之时卑职便见过她。而且这名女子的身份极不简单，是一名非常狡猾的抗日分子，不止如此，这名女子令当时驻扎在南京的总司令官都十分头疼。”这人说着这些话，并时不时瞟向荒木歌川，他得意的想着，这些话可都是在汨罗之时你告诉我的，“早在□□作战之时便听说荒木陆将豢养着一名女子，还曾公然在我们的天皇面前提出，要……娶她为妻是吧？”

        总司令官深深的瞪了一眼荒木歌川，荒木歌川仗着自己的华族身份曾在尊贵的天皇面前提出娶一名□□女子为妻，这件事人尽皆知。

        崇仁亲王望向眼前这人，这人面庞干瘪，皱皱巴巴的，整个人如一八十岁的老头，他叫什么来着，崇仁亲王仔细回忆着，噢，这个人叫“猪木三郎”，两年前，皇军班师回国后，这人不是被降了职且外放调到高崎市了吗，他何时升了军衔，怎么今日也配坐在这里开会？

        崇仁亲王更为诧异的是荒木歌川将莫共带回来这件事万分绝密，他们这众人是如何知晓的？

        上一次日美海陆军联席会议之后的那次宴会，崇仁亲王眉心一皱，定是那日的事情泄露出去了……

        “总司令官阁下，诸位阁下，卑职刚才所述那件事情不止这么简单，荒木陆将在南京之时便对那名名叫‘莫共’的□□女子倾心不已。莫共逃到湖南汨罗后，荒木陆将私自追至汨罗，借着抓捕抗日分子的名义寻找这名女子。当时，荒木陆将以我独立第32混成旅团将要枪击□□军队的一百多名俘虏为由，引莫共出来，采用声东击西的办法让我军部分军队去偷袭汨罗驻扎的□□军队，结果由于荒木陆将的战略失当，导致我军惨败，而他也轻而易举的带走了那个莫共。后来卑职才想明白原来荒木陆将给卑职出谋划策的重点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是找到莫共，并非是击败□□军队，最终，□□一百多名俘虏被救走，我皇军几十人均暴露在中国军队枪口下，使得他们全部被枪杀，无一存活。这便是卑职在□□便结识了荒木陆将的原由。荒木陆将在中国之时整日被一名□□女子吹枕边风，他的心早都在□□人身上了，所以根本不会去思索如何击败□□军队！”

        对于自己的军队在去偷袭的路上集体闹痢疾这样的羞耻之事，猪木三郎三缄其口。

        猪木三郎的尾音刚落，仇怨愤怒之色便布在各与会官员的脸上，这也是猪木三郎心头的奇耻大辱，自己当初竟然被荒木歌川这样一个毛头军官耍得团团转，这件事情一直记在猪木三郎心头，他誓死要报此仇！

        总司令官：“荒木陆将，你在战争初时对中国作战，立下的显赫战功，大日本皇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你做的这些事情，未免太荒唐了！你不想打仗，我可以理解，事实证明，我们已为此，付出昂贵代价，但你怎可不顾几十名皇军战士的性命，让他们白白牺牲，你着实太令人失望了。”

        总司令官黑沉着脸，众人皆不敢言语。

        “整个□□民族都是我大日本帝国的仇敌！”总司令官又愤恨的重述一遍，整张脸上的五官拧皱在一起都在宣泄他的愤恨！“是永世不灭的仇敌！因为□□民族，我大日本皇军不仅战败，且诸多身居高位的将领皆被所谓的远东国际法庭调查，被逼疯的逼疯，自杀的自杀……也是因为□□民族，我大日本帝国才在战后萧条衰败至此，□□那片大好的土地本应该是我们的！这皆是□□民族所犯的罪孽！”

        会议室中，雷霆万钧！牧野和宏额头的汗水一点一滴沁出。

        “总司令官阁下，为了那名叫‘莫共’的女人，为了一己私利而动用整个军队，荒木陆将这样的做派已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时，猪木三郎望向旁边之人，意味深长。

        “也是在猪木陆将所述的那一晚，4月5日，我陆军军医部的股肱之士荻岛仓末医生被枪击，双腿致残，而这名凶手，便是荒木歌川陆将！”

        又一声音缓缓响起，崇仁亲王又看向这一人，陆军军医大学校长山崎森，在军部声名赫赫，德高望重，怎么他也针对荒木歌川，而且这么久远的事情早不提出来，偏偏是在今日的会议中提出？

        听了许久，就是没有听到少将阁下的声音，原来这一场会议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役，原来众将领皆为弹劾荒木少将而来，皆做了万全的准备！站在门口的牧野和宏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呼之欲出！

        与崇仁亲王同样焦虑之色的还有陆军总务次官阿南俊臣。

        这时，崇仁亲王清晰的看到刚才发完言的那个猪木三郎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明白了，原来今日的会议是他们有所筹谋，皆针对荒木歌川而来。

        崇仁亲王将这长桌前的所有与会人员扫视一圈，他倒是想看一看，这场阴谋中到底还有多少人。

        “我军部二级陆佐中村贺茂，参加完那日美日海陆军联席会议的宴会之后，便身陨而亡，而这名凶手便是荒木歌川！”这时，酒井寿夫的声音缓缓而起。

        “是啊，那名军官我们发现之时，整张脸血肉模糊，他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呀，而这个人便是荒木歌川少将！”猪木三郎紧跟其后。

        这时，一名一级陆佐进入会议室，在司令官耳边低语起来：“卑职已经确认过，那名中村贺茂已经殒命，他的脸部被重击捶打而亡，整张脸血肉模糊，已不辩模样，他的尸体正在陆军军医医院的太平间中，法医已鉴定完毕，他是被人用拳头击打而死。”

        崇仁亲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回忆起那日海陆军联席会议宴会的场景来，那个矮胖的佐级军官毙命了？这怎么可能？以荒木歌川的性格，他那日定会冲进去将他狂揍一番，但他绝不会杀掉那个人！

        崇仁亲王满面急切神色，他几次望向荒木歌川，荒木歌川沉静漠然，好似现在议会中议论的人不是自己。

        总司令官听罢点点头，这名副官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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