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忘川水，引孤魂

几人御剑在云海里穿梭，正迎着晨光熹微，朝霞弥漫。云海里的红色不是毁灭一切的火焰而是象征新生的光芒。

        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酆都。

        眼前的城池和普通的人间城镇一样，大开的城门来来来往往的人群外表和普通人一样，只是仔细一看，这些人都没有影子。

        楚夕岚带着众人在城门不远处落下，吃下敛息丹。

        敛息丹可以帮他们收敛气息，这样只要他们不与鬼界的人交手，哪怕是正面对上都不会发现他们活人的身份。

        酆都城门的管理比较松，只要没有活人气息，守卫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几人很轻松就混了进去。

        洛煜是第一次来酆都，虽然看起来目不斜视，实际上眼角的余光不住的向周围飘去。

        “要不是知道这里是酆都，我还以为来了个普通人间城镇呢，那边还有买吃的，鬼还需要吃东西吗？”

        洛煜悄声问道，安祯轻笑了一声，回他，

        “这可不是普通的吃食，鬼虽然不需要吃东西，但是这种浸染着鬼气的食物对于普通鬼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传言忘川的尽头是一片沃土，在那里的植物从一开始就在浓郁鬼气的环境中生长，长成的植株制成的食物自然也带有鬼气。”

        应琛不紧不慢的也加入到讨论中来，楚夕岚望了他一眼，他冲着楚夕岚笑了笑。

        年纪不大，懂得到不少。

        楚夕岚不得不承认，不管他们说什么话题，他似乎都可以参与进来，而且一直带着笑脸，就算面对安祯的阴阳怪气也可以坦然面对。

        酆都实际上还是处于人间的位置，除了每天夜里酆都会整体进入鬼界外，城内也有通往鬼界的入口，而楚夕岚他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个入口。

        他们四个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分开找入口更快一点，约定好天黑之前找不到就来城门集合，要是找到了就用传音石来联系。

        城北是城主府，酆都王的居所，城中有三条主要的干道，外侧还有一条环路环绕整个酆都，楚夕岚从东侧那条路走，一路上观察着周围来往的鬼怪。

        他们要找的这个入口实际上是鬼界内的鬼怪偷偷设下的，可以不受时间的限制自由的出入酆都和鬼界之间。虽然是偷偷，但是传言酆都城主可以感知到城内各处的变化，这处缺口说不定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管而已。

        来往的鬼怪好像没有集中朝一个方向的，大多是各走各的。楚夕岚在街道巷陌里穿梭，吃过敛息丹，不仅气息被掩藏了，整个人也变得不起眼起来。

        楚夕岚正想着估计缺口不在这条街上，就见到有鬼怪三五成群的朝一个巷子走去，行色匆匆，他赶紧跟了上去。

        没想到进去之后巷子还挺复杂的，也亏的他跟得紧，不然真的容易跟丢。

        走着走着前面的鬼怪突然进了一间开在巷侧的小门，楚夕岚正要跟上去，突然闻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脂粉香气，还有墙后传来的嬉笑声。

        坏了，好像进错地方了。

        楚夕岚瞬间明白了自己好像是误入酆都城里的花柳巷，正要退出来，转头却和一个紫衣人正面撞上了。

        他呼吸急促了几分，但是转瞬想起了自己吃过敛息丹，眼前的人认不出自己。

        “第一次来吗？别害羞，要不要进去玩玩？”

        紫衣人声音很好听，模样也长得好，一袭紫袍跟外界的王公贵族公子没什么区别，只是眉心处充斥着浓郁鬼气的红痕昭示着此人不是人族，也不是鬼怪，而是血统纯正的鬼族。

        鬼界中除了鬼怪之外还有这种天生的鬼族，他们不是人族死亡之后灵魂所化，在鬼界中处于统治地位，比较尊贵。代表的特点就是眉心处鬼气所化的红痕，不同家族的红痕模样不一样，眼前这位看痕迹应该是韩家的公子。

        “不，不了，小的还有事，先失陪了……祝大人玩的愉快。”

        楚夕岚学着普通鬼怪见到鬼族的模样行礼，故意压低声音结结巴巴显得胆小怯懦，仿佛只是因为好奇误入此处，发现不对后就赶紧离开的小鬼怪。

        楚夕岚行礼后赶紧低着头，错身离开，一边走还一边凝神以防被发现，还好直到走出巷子也没听见身后人叫住他。

        他没敢往后看，不知道身后紫衣人的目光盯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有点像那个小家伙呢……”

        紫衣人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他口中的小家伙的场景，那是徽永纪五十年还是五十一年来着，就在酆都城城主府内。

        少年大概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身形单薄但是身姿挺拔，侧颜精致，长而卷翘的睫毛，挺翘的鼻头，还有樱花般淡粉的唇，容颜尤胜，还有那通身清冷的气质，仅仅是城主殿前惊鸿一瞥就令他记到今日。

        据说这个少年很得酆都王的喜爱，虽然是个凡人，却可以在城主府常住，不过不知道是被厌弃了还是怎么了，前几年就没了消息。

        刚刚跑过去的那个小鬼怪容貌平平并不像当年那个少年，但是却给他一种很相似的感觉，沉思了片刻，也不去寻欢作乐了，转而向城主府走去。

        楚夕岚离开了小巷，稍微松了口气，没想到会那么巧正面撞上，还不是普通鬼怪。

        正想着再瞅瞅还有没有很多鬼怪聚集的地方，挂在手腕上的传音石突然闪了一下。

        是洛煜。

        洛煜发现了一处深巷，许多鬼怪进入巷子后就来到一处石墙前，穿墙而过。洛煜感觉这里应该就是鬼界的入口了，于是就用传音石通知大家，三言两语说明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就等汇合了。

        其余人都没有什么发现，洛煜找到的地方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楚夕岚以很快的速度到了汇合地点，安祯已经在了，正和洛煜一起在巷尾拐弯处说着话。

        “还要带那个妖族吗？”

        安祯问道，他一直不喜欢应琛，现在趁他不在刚好提议不带他三人行动。

        洛煜：“等一等吧，那个妖族看起来也不坏，而且一直在帮忙。”

        安祯摇着扇子，唇角勾起：“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是妖族。”

        安祯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洛煜知道安祯的母亲就是被妖族杀死的，他仇恨妖族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楚夕岚来了，洛煜来问了他的意见。

        楚夕岚：“至少他在郑娘子的事上还挺上心的，而且鬼界危险，多一个人多一份帮手。”

        楚夕岚忍不住想解释两句，不光是为了应琛，也是为了妖族，但是安祯的仇恨他没有资格去消弭，也许等捉了杀他母亲的恶妖才会让他稍微对妖族多点信任。

        “等到回中宁，他应该就会和我们分开，以后估计再见一面都难。”

        楚夕岚说着，见洛煜给他使眼色，他这才注意到应琛刚刚过来，就在他的背后，不知道刚刚的话他听见了多少。

        应琛倒是跟没事人一样，脸上还带着笑，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还问洛煜是休整一下还是直接去鬼界。

        洛煜眼瞅着这个人，阿不，妖，肯定听到了楚夕岚说了什么却没有一丝表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是安祯淡定的回了个现在。

        四人一个接一个的穿过障眼法的石墙，进入到了鬼界。

        鬼界和人间有很大的差别，高悬于空中的是绯色的月亮，月亮稀薄的光辉无法照亮整个鬼界，幽蓝的鬼火作为作为光源的补充。

        而且它很安静，没有人间那种喧闹的烟火气，偶尔有游魂飘过，也都悄无声息。

        脚下的土地荒芜一片，似烈火焚烧过，龟裂成一块块，偶然有一株红色的彼岸花生长在夹缝中。

        普通人死后会有鬼差来勾魂，由鬼差带他们进鬼界，然后在十殿阎罗前论功绩和罪业，经过判定后可以轮回的再去忘川河边排队入往生井。

        而郑娘子多年前身死，生死簿上已经没有她的名姓，但她的魂魄又实在没有去轮回，于是就成了鬼界的黑户。

        现在楚夕岚他们直接将郑娘子的灵魂带到忘川河边，直接略过前面的步骤，送她去轮回。

        传说忘川河岸两边长着茂盛的彼岸花，现在脚下的土地上只是零散的几株，沿着彼岸花逐渐增多的方向走应该能找到忘川。

        果不其然，当彼岸花铺满众人的脚下时，一条河出现在不远处。河面很宽，几乎看不到对岸，也看不到来处和目的地。河面上忘川的水平静流着，毫无波澜，不知道是水深还是水的问题，一眼望不见底。

        洛煜问道：“忘川那么大，我们到哪找往生井啊？”

        “传说忘川河上有不系之舟，舟上有摆渡之人，可以带迷途的亡魂去往轮回之路。”

        楚夕岚正要说等摆渡人，就听见应琛解释了，也就没说，只是让洛煜把郑娘子放出来。

        摆渡之人只会在有亡魂的时候出现，在场的几人都是活人，在这里要等到摆渡人怕是要等到死了。

        郑娘子面对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局促，特别是鬼界还比较阴森，楚夕岚跟她交待等会上了摆渡船上要注意的事项，一边的洛煜好奇的问道，

        “咱们不一起去吗？”

        楚夕岚：“不系之舟只能载亡魂，活人上船这舟就寸步难行了。”

        郑娘子出来没一会，忘川上弥漫开一层浓雾，有小舟破雾而来，舟上的摆渡人身穿蓑衣、戴着斗笠，手中撑着竹竿，沉默的将舟停在郑娘子面前。

        郑娘子上了舟，最后一次含泪向众人行了一个礼，

        “仙人的大恩大德奴家无以为报，这份青瓷酒的秘方是奴家答谢诸位的，还请不要嫌弃它的微薄。”

        变成鬼魂的郑娘子也稍微能掌握一些自己灵体的力量了，她将自己记忆里的青瓷酒的秘方凝成一颗记忆珠递给了众人，楚夕岚先收下了。

        摆渡人一声不发的撑起竹竿，不系之舟离开了岸边进入了浓雾中，郑娘子的身影逐渐模糊。

        “等喝了孟婆汤，忘记了曾经的苦痛，郑娘子就能好好开始下一世了。”

        望着随着郑娘子乘舟离去后逐渐散开的浓雾，洛煜感慨道。

        “也许吧。”

        楚夕岚低声说道，洛煜没听清他说什么，就问了一下。

        楚夕岚：“没什么，天生灵体会随着魂魄转生，说不定下一世投胎在仙界，又会是一个修仙的天才。”

        几人顺着原路返回，来到鬼界通往酆都的门前，现在还没到天黑，他们现在出去刚好能赶上酆都沉入鬼界前离开。

        楚夕岚走在前面，刚出门他就感受到外面有几道气息隐在暗处窥探着这边，手比大脑反应还快，把跟在后面的应琛直接推了回去。

        “外面有人盯着，我先去把他们引开，你们等会再出来。”

        隔着一道障眼法形成的墙面，应琛反手抓住了楚夕岚推他的手，仿佛能看见对方一样盯着墙面道，

        “我和你一起，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不用。”

        楚夕岚挣脱了桎梏，将手抽了回来，又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太冷漠了，又加了一句。

        “相信我，能脱身，咱们城门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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