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故知，酆都令

楚夕岚出来之后还怕暗处窥探的人不出来，接连跳上巷子里的几处挡墙，又沿着屋顶跑了一段，确定把所有藏在暗处的鬼都吸引了过来才往城北跑去。

        城北是城主府，与位于城南的城门处在两个极端，他把跟踪的鬼引到城北，方便应琛他们离开。

        楚夕岚的速度很快，但是害怕身后的人会折返回去，所以一直放慢脚步确定跟在后面的鬼数量没少。

        跑了一会，楚夕岚感觉应琛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就准备加快速度把身后的鬼甩掉，没想到转过一个街角，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气息，而且速度很快，几下就追上了他。

        楚夕岚心道不好，赶紧转身提剑格挡，果不其然一把匕首朝他刺来，还好他反应及时用剑鞘挡了一下。

        来者是一个女子，身穿一袭碧色的衣裙，带着鬼脸面具，刚刚那么大的动作身后的头发倒是一丝不乱。

        她不等楚夕岚准备好，手中的匕首再次袭来，两人短兵相接。

        来者的攻击速度极快，几乎毫无间歇的攻来，匕首在她手中快要玩出花来，楚夕岚在她猛烈的攻势下只能节节败退。

        先是正刺，被楚夕岚侧身躲过，正刺不中接着一个横刺，眼看着就要滑破楚夕岚的喉咙，被他艰难仰头躲过了，身下腰部用力，旋身而上，想借腿部力量反剪对方的手臂，除她匕首。

        没想到匕首是除掉了，可是从天上落下来的时候被来者重新接住，转身一个反手刺再次袭来。

        还好这次匕首升空的期间给了楚夕岚一次喘息的机会，趁机拔出了剑。

        剑身是比匕首要长很多的，这样就能和来者拉开距离，离开了匕首攻击的舒适区，楚夕岚应对起来就没有那么吃力了。

        两人又这样过了几招，楚夕岚的优势逐渐凸显，他不欲和来者缠斗太久，应琛他们还在城门处等着呢。

        来者似乎发现他想走的意图，攻击欲发凌厉，如果不能在这解决她，凭她的速度追上楚夕岚是迟早的事。

        这里是鬼界，楚夕岚不想使用灵力把动静闹的太大，但是现在他被缠的无暇分身，只能一边格挡一边思考怎么办。突然他眼角余光看到对方碧色的衣袖中银光一闪，根据战斗本能侧身一闪，躲过了射来的一只小弯刀。

        “哼，以为我只有匕首吗？”

        来者哼笑一声，声音清脆悦耳，有点像窗边垂下的铃铛在风中轻轻碰撞的声音。

        楚夕岚听到对方的声音顿了一下，露出个破绽，而来者顺势而上，匕首立刻袭来。

        楚夕岚擦墙转身，对方速度很快，转瞬就逼近，一个膝撞撞向楚夕岚握剑的手腕。

        女子不仅速度快，力气还挺大，楚夕岚手腕被震的发麻，但还是握着剑没有丢掉。

        一击不成，女子再次欺身向前，将他们之间的距离保持着匕首攻击的最佳距离，楚夕岚之前的优势荡然无存，甚至因为刚刚那一撞，他的手腕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

        女子眼光毒辣，楚夕岚一旦露出一点破绽，她都能很好地把握，终于借着刚刚伤到的手腕，一个侧身旋踢，楚夕岚再回神时已经仰躺在地，握剑的手腕被对方的膝盖牢牢的困在地上不能移动，而喉部则被女子的匕首威胁。

        “嘻嘻，我赢了。”

        女子半坐在她身上，嘻嘻笑道。

        “不一定呢，阿诺。”

        楚夕岚丝毫没有命门被控的惊恐，顶着卡在喉间的匕首淡定的说道。

        阿诺狐疑的看着他，直到感受到颈后冰冷的触感才感到一丝后怕。

        原来楚夕岚刚刚擦墙的时候顺走了她的匕首，现在就卡在她的后颈处。

        “什么嘛，你居然认出来了。”

        阿诺也不慌，收了匕首，从楚夕岚身上起来，大大方方的解下恶鬼面具。

        面具下的一张脸俏丽可爱，眼睑下点点雀斑更是增添了一份娇憨，不过眉心处的一抹红纹昭示着鬼族的身份。

        阿诺看着楚夕岚手中把玩着的原本属于她的小弯刀，

        “你这剑法学的一般，诡计倒是学的不错。”

        楚夕岚笑了笑，没说什么。

        倒是阿诺看到楚夕岚笑了惊了一下。

        “哇，在中宁学出息了，居然都会笑了，快，再笑一下。”

        楚夕岚抿抿唇，没听她的，“我又不是不会笑，只是很少笑而已。”

        “你哪是很少笑，是根本不笑，每天苦着脸，白瞎了那么好看一张脸，好不容易笑了，还是这张丑丑的脸。”

        阿诺说到这就生气，叉腰数落楚夕岚，楚夕岚也不反驳，静静的听着她絮叨，突然话锋一转，

        “还有啊，你不声不响地给我塞了个黑户，你是真的不怕我被陈知骂呀。”

        楚夕岚：“你不会的，忘川河上没有什么能逃过你的眼睛，而且我在郑娘子身上施了道法术，一定保证被你发现。”

        “哼。”阿诺还是虎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楚夕岚：“陈知不会骂你的，你那么可爱，谁舍得骂。”

        楚夕岚知道阿诺最喜欢听人说她可爱，但他不太会夸，只能明目张胆的拍马屁，还好阿诺得到这句话就满足了，没和他计较这个。

        阿诺：“你离开那么久，也没想过回来看看，陈知他前几天还在念叨你呢。”

        说到这个，楚夕岚不吭声了，过了一会才说中宁那边比较忙，等有空会回来的。

        阿诺才不信，中宁学业再忙也不会四五年没有音讯，明显是眼前人不想联系。

        阿诺：“你还在为走之前和陈知吵架的事生气吗？”

        楚夕岚：“没有。”

        楚夕岚这次答的飞快，当时也不算吵架，只是陈知不希望他去中宁，而他不想一辈子龟缩在鬼界，他想杀魔族必须有力量，去中宁是最好的选择。

        阿诺：“那你跟我回去看看陈知，他现在就在酆都。”

        楚夕岚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这次麻烦你了，有空会回来的。”

        楚夕岚转身欲走，却被阿诺拉住了衣袖，碧色衣袖在眼前一晃而过，淡淡的香气袭来，楚夕岚最后一点印象是阿诺露出点虎牙的狡黠的笑容。

        楚夕岚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城主府里的软榻上，眼前的陈设还是旧时的模样，正是他曾经住了半年的地方。

        看来是逃不了和陈知见一面的情况了。

        楚夕岚起来的时候专门在镜子里看了一眼，敛息丹的功效是十二个时辰，现在镜中还是那张不起眼的脸，就知道他昏过去应该时间不长，抓紧时间见了陈知还能在逢魔之时前赶去城门和应琛他们会合。

        楚夕岚熟门熟路的来到酆都城主府的正殿，殿内略显空旷，四周的陈设用一层白绸罩着，通身拢在黑暗里，殿里唯一有点光亮的地方是高台。

        烛光摇曳，映在侧卧在高台榻上之人身上，阴柔俊美的面容在烛火中忽明忽暗。

        他闭着双眼，单手撑在太阳穴处，乌发散开，与墨色的衣袍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要融为一体。

        酆都城主，陈知。

        楚夕岚一步步走近高台，陈知仍旧闭着眼，二人谁都没有先开口。

        楚夕岚在高台之下站定，他知道陈知在等自己先开口，就像曾经不想他去中宁却不直说，只是限制他自由等他自己来说不去了。

        虽然他现在其实有点着急，但莫名还是不想动，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一样。

        “还是和从前一样倔。”

        最终先开口的还是居于高台上的酆都王，他叹了一声睁开了双眼，直视高台之下的楚夕岚。

        陈知看着他：“长高了，也长大了。”

        楚夕岚任由他打量，并不言语。

        陈知：“你在中宁怎么样？沈徽对你好吗？”

        楚夕岚：“还行，师父对我很好。”

        陈知：“这样啊……”

        陈知问完像是想到什么，目光开始放空，无焦距的盯着空中的一点。

        他不说话了，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当中。

        “受伤了怎么不说？”

        陈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走神，目光重新挪回到楚夕岚身上。

        楚夕岚：“不是什么大伤，没必要……”

        楚夕岚话还没说完就被陈知打断：“被魔族伤到还不大？，魔气入体不疼吗？”

        楚夕岚被抢白只能默默闭嘴。

        明明是关心的话语却偏要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出来。

        楚夕岚的视线落在燃烧的蜡烛上，像似拿了奖回家给父母炫耀却拉不下面子的孩子一样低声说道，“反正都被我杀了，受点伤算什么。”

        陈知：“声音大点，再说一遍。”

        陈知敲了敲扶手，他听清了，但是就想让楚夕岚再说一遍。

        楚夕岚：“我说我们杀了一个魔族。”

        楚夕岚也不躲着了，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坦然面对陈知的目光。

        坐起来的陈知半张脸都隐没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脸色，楚夕岚能感受到他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而且就在自己受伤的位置。

        “幼稚。”

        半响，陈知才哼笑一声，身体也放松了，又重新躺下。

        “你杀一个魔族有什么用，只要魔域裂缝不除，这世上的魔族你是杀不完的。”

        “……总会有办法的。”

        “痴心妄想。”

        陈知不客气地嘲笑，楚夕岚不说话了，陈知懒得理他，又开始了闭目养神的模式。

        “实在不行就拿人命去填，一个慕北柯不够，再加一个我。”

        “你敢！”

        陈知刚闭上眼就听见楚夕岚此言，气的直接站起身，怒视高台之下的人。

        楚夕岚：“我有什么不敢的？”

        陈知气的咬牙，是啊，哪有眼前人不敢去做的事，想到他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敢拿着凤凰血孤身闯鬼域就气的牙痒痒，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陈知：“非要气死我你才满意。”

        “你已经死过一回了，不会再死了。”

        楚夕岚嘀咕了一句，正巧高台上的陈知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谁能想到近乎掌握整个鬼界的酆都王居然不是血统高贵的鬼族，而是人族死亡之后的魂魄化身。

        高台上的陈知呼吸乱了几下，要不是早死了那么多年他恐怕要气活过来。

        “对不起，那么久没回来看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看到自己把陈知气成这样的楚夕岚选择低头哄一哄对方，毕竟那么久没回来，一回来就开始气人着实有点过分。

        “明知故犯，知道我们担心你还乱跑。”高台上的陈知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但是语气倒是没有那么生气了。“那个沈徽，看起来就来者不善，果然走的时候就把你顺走了。”

        楚夕岚扯了扯嘴角，好不容易哄好了，他可不敢反驳，不然陈知又要开始暴躁了。

        陈知絮絮叨叨地从沈徽数落到楚夕岚，楚夕岚眼观鼻鼻观心，一边低头称是一边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什么。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数落完的老父亲陈知又开始问混儿子楚夕岚的归期。

        楚夕岚：“不一定，可能要到冬天了。”

        陈知：“哪一年的冬天啊？”

        被陈知怼了一下的楚夕岚摸了摸鼻子，虽然没回来，但是偶尔楚夕岚会和阿诺通信，也曾在信中说会在冬天回来，然而一直没兑现。

        “今年冬天一定回。”

        陈知看了楚夕岚一眼，勉强满意，宽大的袖子甩出一块青铜制成的令牌。

        “下次别再用那个鬼罗盘测了，拿着这个令牌能直接传送来酆都。”

        楚夕岚答了谢，接过了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反复诡异的花纹，好像是鬼界所有鬼族代表鬼纹的集合，背面则刻着北阴酆都的字样。

        “中宁还收妖族吗？”

        “啊？”

        楚夕岚不懂陈知为啥突然问这个，心里一虚，转瞬又想到陈知早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会多此一举问这个。

        陈知：“就那个，和你一起来的那堆人里，有一个妖族。”

        “哦，那个啊，”楚夕岚意识到他说的是应琛，“他不是中宁的学生，不过中宁没有明令不能收妖族入学。”

        台上的陈知侧着身子，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不过最后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楚夕岚走了。

        楚夕岚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被叫住了，陈知又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这个药比清灵丹好，别用人族那劣等的药，还不够折腾的。”

        “谢谢。”

        楚夕岚看着手中的药，冲陈知笑了笑。

        陈知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了很久才轻轻笑了一声，“小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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