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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和离书


第96章  和离书

煜炎拿给长歌的,是一封和离书。

看着上面的字迹与褶皱,煜炎却是很早之前已将和离书写好。

其实在知道长歌回京城找魏千珩怀孕救乐儿后,煜炎就写下了这封和离书。

或许那时他心里就有预感,长歌这一次回京,会与魏千珩破镜重圆。

他写好和离书带着乐儿去京城找她,原想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将和离书给她。可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却又舍不得将和离书拿出来给她。

那怕知道她心里的人不是自己,那怕就这样维系着一个夫妻的名声,他也甘之如饴……

可到了今日,她如他所料,与魏千珩破镜重圆,还顺利生下女儿,她身上的余毒清除干净了,乐儿也再无性命之虞,却是她人生最幸福美好的时刻。

她一生悲苦,如今好不容易过了幸福的日子,他却不能让一层虚无的身份囚禁了她。

如此,是将这一封和离书交出去的时候了……

“我早已将它写好,如今终于可以安心的给你了!”

煜炎嘴边带着淡淡的笑,似乎在说一件很稀疏寻常的一事,缓缓又道:“之前你怕牵累我,让我给你写和离书,我一直不给你,那是因为,虽然我们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有我这样一个假夫君在,可以暂时守得你与乐儿的安宁……”

“可如今,你能与他解除误会,破镜重圆,我终是可以放心了——”

“你放心,我已同乡里的里正说过,有他们做见证,自此我们就再无关系了。”

长歌怔怔的看着手中的这一张和离书,眼泪顷刻间倒豆子般滚出,心中满满的全是对煜炎的愧疚与感动。

她伤心道:“煜大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足以配得上更好的女子……我以前确实是不想连累你,但我终究是害了你,我一辈子都还不清你的恩情了……”

煜炎将一条干净的巾子放到她手里,笑道:“是啊,你确实配不上我,所以我与你和离了,日后自会找到更好的姑娘来配我——你莫哭了,月子里容易伤眼睛。”

他越是这样说,长歌心里越是难过,泪水止不住的往下尚,止也止不住。

“我可以收下和离书,但乐儿一事还请煜大哥接纳……他本就从小由你抚养长大,一直将你当成亲爹爹看待。而当年若是没有你,我与他都不可能再活在这世上,所以,让乐儿跟在你身边,就当是让他给你做徒儿,这样,我的心里也能好受点……”

煜炎摇头苦涩一笑,“乐儿天资聪慧,灵俐剔透,我也原想将一身的医术传授给他,但如今看来只怕是不能了……”

“为何不能……乐儿愿意跟你学医术,我也希望他将来做一个像你一样悬壶济世的好大夫……”

“以前可以,如今却不行了。”

煜炎淡然一笑,恰好百草端着茶水进来,他给长歌倒了一杯,自己也轻抿下一口,继续道:“先前就同你说过,乐儿是太子长子,身体尊贵无比,他以后要做的事,是治国平天下的大事。”

“何况,就算你与太子点头同意,只怕魏帝也不会同意你将皇家龙嗣轻易过继过给旁人的,所以,此事无须再说!”煜炎早已从方才对青鸾的怒火中冷静下来,说话冷静又理性,竟是让长歌无以反驳。

而她被煜炎点醒,也恍悟过来。

之前她只是想到煜炎因为自己伤了身子,要想方设法的补偿他的恩情,所以要将乐儿过继给他当儿子。

可如今听煜炎一说,她才猛然想起还有魏帝,他看重子嗣,且魏千珩膝下本就子嗣单薄,魏帝岂能同意他们将乐儿过继给别人?

如此,此事却是行不通的,长歌看着煜炎遮在薄毯下的双腿,不由越发心痛愧疚起来。

她忍住眼泪问:“煜大哥,你可有办法治好自己?”

煜炎敛下眸子,掩住眸子里的暗淡,毫不在意道:“你不要担心我,我好歹背负着一个神医的虚名,总会想办法治好的。”

闻言,长歌心里一松,动容道:“我相信好人有好报,煜大哥的双腿一定会好起来的。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同我说,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煜炎淡然一笑,轻轻抿下一口茶,不置可否。

长歌又问:“那你以后有何打算?会继续留在这里吗?”

煜炎抬眸轻轻扫了眼四周,眸光颇为眷恋道:“这里却是我呆得最久的地方了。人们常说日久生情,住在此地久了,也对它生出情感来。但我又是一个喜欢四处游荡的性子,又恰好接到江湖好友的邀约,所以明日我就会去动身离开了。”

长歌闻言一怔,却没想到煜炎明日就要离开走了。

煜炎不忘对她叮嘱:“你不要告诉青鸾。若是让她知道我要走,只怕又会执意跟我走……我一个人流浪惯了,身边有一个百草足矣!”话虽如此,可煜炎在提到青鸾时,眸光明显暗淡下去,苦涩笑道:“今日我对她说的话有些重,你回去后劝劝她……”

长歌听出煜炎话语里对青鸾的关心,心里蓦然一动。

若是煜炎真的像方才他对青鸾所说的那般绝情,又岂会再来关心她的感受?!

想到这里,长歌很想问一问煜炎对妹妹的真实感觉,但她转念又想,若是青鸾真的只是因为为了替她报恩,才留在煜炎身边的话,自己这样做却是害了她——一切事情还要等她确定了青鸾对煜炎的真正感情再说。

如此,她点头应下煜炎的话,尔后又恳切道:“煜大哥,不论你去了哪里,请你一定要给我写信告诉你的行踪,让我放心。”

煜炎淡淡一笑:“嗯,我答应你!”

说罢,又道:“我明天天不亮就走,不想惊动其他人,你连乐儿也不要说,免得他伤心。”

想到要再次离别,长歌不由再次红了眼睛,煜炎的眼眶也红了,送她离开。

走到门口,煜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唤住她,让百草从内室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出来,交到长歌手里,道:“这是先前魏千珩让我替他做的东西,今日刚好做好,你替我带回去给他吧!”

长歌很好奇木盒里装的东西,不由问煜炎里面是什么?

煜炎让她自己打开看。

长歌依言揭开盒盖,当看到盒子里面的东西,形容一惊……

抱着盒子回到后院,魏千珩带着乐儿钓鱼还没有回来,长歌收好东西,问了丫鬟,得知青鸾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就寻过去了。

她敲门进去时,青鸾正在抹眼泪,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长歌心痛的拧了帕子给她擦眼睛,开门见山的问她:“你真的喜欢煜炎,发自内心的那种吗?”

青鸾想也没想就道:“我就是打心底的喜欢他……之前是因为姐姐对他有好感,但在陪他从北地回来的这一路上,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姐姐,我明白自己心中的感觉,你相信我……”

看着青鸾着急澄清的样子,长歌心里一松,笑道:“我相信你,我也相信煜大哥并不是真的讨厌你。方才他还在担心对你说的话过重,怕你伤心,让我来劝你。”

“真的吗?”青鸾不敢相信的看着长歌,尔后红着眼睛摇头道:“姐姐你是故意哄我开心的,他就是不喜欢我,也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他……”

长歌轻声劝道:“煜大哥只怕是因为双腿的事,心里自卑不想拖累你,也是因为此事他心烦郁结。你要给他时间,等他平静下来。但你此时同他说这些,他必定是逃避的。”青鸾灰心失意:“不,他就是不喜欢我……”

长歌冷静道:“你与他在药庐里的谈话我都听到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并不是会说那刻薄伤人话语之人。他如此反常,恰恰说明他心里的感情已在发生转变,只是如今是他心里最沮丧挫折之时,你要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青鸾明白过来,欢喜的一把抱住长歌,“姐姐,我还怕你骂我不知害臊,没想到你竟愿意支持我。”

长歌其实很羡慕青鸾这种敢爱敢恨的性子,不由柔声道:“煜大哥是个好人,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委屈,姐姐自是支持你。但你要答应我,暂时不要再去纠缠他,给他一点时间。”

青鸾点头应下,果然听着长歌的话,没有再去药庐打扰煜炎,甚至后面在得知煜炎不辞而别后,都没有再伤心哭闹……

安慰好了青鸾,长歌从房间里出来,经过初心的屋子时,看着里面空荡荡的样子,心里不由一阵难过担心,又隐隐的不安着。

初心担心陌无痕被苍梧迫害,在长歌生下孩子后不久就离开药苑走了。

这么久时间过去了,长歌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否还在云州,每天担心着她的安危。

但惟一让她放心的却是,她最后终是与魏千珩商议了对策……

在初心门口站久了,新来的丫鬟心月担心她在月子里吹着了凉风,连忙催她回屋去。

“夫人,你尚在月子里,要少忧虑多休息,这样才能养好身子,日后身子也会少许多毛病。”

心月是在初心走后魏千珩为她新寻的丫鬟,甘露村里四周多是寻常的百姓,少有伺候过人的大门大户出来的丫鬟,所以最后心月却是魏千珩从陈县令家的丫鬟里,挑出的一个拔尖的。心月确实是个聪明伶俐的,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见识,但以前伺候过县令夫人坐月子,所以事事都替长歌照顾周全,做事稳重谨慎,却比大大咧咧的初心要细致许多。

但长歌还是十分想念初心。

可她也知道,按着初心的身份,那怕她没走,以后回了京城,也不可能再做她身边的丫鬟的,她的身边总要换新人,所以也渐渐的劝自己放下,对心月十分的满意……

心月堪堪扶她回屋歇下,魏千珩就领着乐儿提着木桶从河边回来了,木桶里有小半桶的鲫鱼,条条都有巴掌大,魏千珩将木桶交给下人,让厨房晚上给长歌做新鲜的鲫鱼汤喝。

等洗了手净了面,魏千珩第一时间就来到了长歌的屋子里,接过床边奶娘手里的女儿,欢喜的心肝儿叫起来。

一边逗乐宝贝女儿,魏千珩一边打量着长歌的神情,迟疑问道:“方才听下人在说,青鸾从药庐回来后,就一直躲在屋里哭,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长歌叹息一声,将青鸾与煜炎的事同他说了。

“殿下,你觉得青鸾与煜大哥之间有可能吗?”

长歌感觉煜炎对青鸾,并不像嘴上说得那般绝情,但因此事也牵扯她在内,所以她怕自己看错了眼,害了两个人。

魏千珩却笑了:“我觉得他俩很配,一个清冷一个热情——煜兄如今的状态,怕也只有青鸾的性子才能捂热他,却是好事!”

长歌定定看着他:“你真的觉得他们二人在一起合适?”

魏千珩点头,“青鸾真性情,不在意煜兄如今的状况,但我之前同煜兄谈过,他的双腿并非没有恢原的机会,若是青鸾能守着他云开见月明,却也是一桩美事。”

长歌好奇的看着他:“你不是天天守着女儿与乐儿吗?何时竟得空去见煜大哥了?”

明明除了睡觉,其他时辰他都在自己眼前晃着,片刻也不曾离开过,竟是不知道他还去前面药堂见了煜炎。

魏千珩一脸神秘的笑道:“他可是我的恩人,白天陪着你们娘仨个,晚上得空我就去找煜兄喝酒,还顺便让他再帮了我一个忙。”

煜炎先前救下长歌和乐儿的性命,还有这六年间对她们的照顾,甚至这一次为了替长歌寻药伤了双腿,这些恩情魏千珩片刻都不会忘。

而他也想到煜炎伤腿后内心必定烦郁难解,所以一得空就去寻煜炎喝酒聊天。

开始之前几次,煜炎并不待见他,可魏千珩放下太子之尊,不论煜炎如何冷脸都笑脸相待,最后终是打动煜炎,两人深夜里趁着大家入睡,在月夜下喝了几回酒,相交一深,倒也有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听了魏千珩的话,长歌颇为意外,却也想起了煜炎托她交给他的东西,于是将盒子拿出来打开递到魏千珩面前,“你让煜大哥帮忙,可是替你做的这个?”

魏千珩接过盒子一看,眸光一亮,惊叹道:“煜兄真是一个奇人,难怪之前你能将我骗得团团转了。”

长歌嗔了他一眼,迟疑道:“这就是你与初心商议的法子?”

魏千珩点点头,凝重道:“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死心!”

长歌心里却隐隐不安着:“你们有说好何时行动吗?”

魏千珩摇摇头,眸光里透出寒意,“这个却要看那个苍梧的意思,初心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柄厉害的好剑,她也身不由已!”

怕她担心,魏千珩又握着她的手笑道:“但你放心,你夫君办事,不会有问题的,我一定会保护好初心,替她将陌无痕救出魔掌。”

看着他坚定的眸光,长歌心里的担心终是放下,继而又想到了煜炎给自己写和离书的事,心里不免窒堵得难受,将那和离书与乐儿一事也同魏千珩说了。

看到煜炎写的和离书后,魏千珩感慨道:“煜兄真是一名真君子!”

魏千珩心里一直惦记着此事,虽然长歌与煜炎是做一对假夫妻,但当初他们也是在里正的见证下,正式结为夫妻的。

而如今长歌回到他的身边,还是他的孩子的母亲,身份大是不同,也太过敏感,他怕被有心人拿此事做文章陷害伤害长歌。

所以惟一的办法只有在回京城之前,让两人写下和离书,了清关系。

但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提出此事,煜炎于他恩重如山,他无法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今煜炎主动写下和离书,却是让魏千珩了却了心头的一桩担忧,顿时轻松不少。

而在得知了煜炎拒绝了过过继乐儿一事后,他神情间明显一松,郑重道:“煜兄说得不无道理,父皇一直对我的子嗣一事看得很重,而他也知道了乐儿的存在,若是将乐儿过继出去,父皇定是第一个不会答应的,到时,只怕还会给煜兄另添烦恼。”

长歌却心痛煜炎将来的处境,难受道:“若是煜大哥的双腿一直治不好,身边又无依无靠,岂不可怜?!”

魏千珩郑重道:“你放心,他还有我们,若是将来真有那么一日,莫说乐儿一人是他的儿子,心肝儿也是他的女儿,我们全家人都是他的亲人和依靠。”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魏千珩欣慰道:“如此一切事情都处置妥当,只等你月子日子一到,我们就起启回京!”

长歌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几乎每天都有京城的来信,催促魏千珩赶紧回去参加八月十五日的太子册封大典。

如今已是七月末了,魏千珩再不回去就晚了。

还有消息传来,叶玉箐也临盆生产了,京城里已流言纷纷,都在说这刚上任的太子爷,却是蓦然消失,不顾朝政,连府里的正妃生子都不露面,却让大家诟病不已。

想到这里,长歌对他道:“京城事务繁忙,大家都等着你回去主办册封大典。若是等我出月子,只怕时间就来不及了,不如你先回去,我尔后带着孩子们一起回去。”“不行!”

魏千珩想也没想就出言拒绝,“如今初心也不在你身边,煜兄明日也要离开药苑远游,我如何放心将你和孩子扔在这里?”

长歌就知道他会拒绝,叹息道:“你如今贵为太子,要以大局为重。你已为了我和孩子,丢下京城里的事务在此滞留了许久。太子大典如此重要之事,你若是再耽搁,皇上最后不止气怒你,更会气怒我,你何必再让他恼我呢?”

魏千珩知道长歌说得有理,但他就是舍不得与她们娘仨分开。

长歌又道:“我身边有青鸾,心月也很能干,还有其他仆人可以使唤,不会出问题的。你就快启程回京去吧,不要再耽搁了。”

魏千珩沉吟了许久,细细思量过后,终是点头同意下来,却对长歌道:“我会留下白底与一半的燕卫在此保护你们——等太子大典一结束,我就出京来接你们。”长歌见他松口,不敢再同他讲条件,都依了他……

如此,当晚魏千珩准备了一桌酒席,单独为煜炎饯行,第二日天不亮,煜炎就带着百草再次离开了甘露村……

三日后,魏千珩也带着三十名燕卫出发往京城去了,顿时,药苑、甚至整个甘露村都再次陷入平静。

魏千珩走后,院子里一下子空了,长歌不适应,乐儿更是坐立难安,魏千珩走后不到半日,他已在念叨了无数遍了,那怕有白夜带他出去玩儿,乐儿还是觉得空虚难过,闷闷不乐的连小酥排都不想吃了。

长歌在魏千珩走后,也开始慢慢准备起返京的行李物什,这一次还多了一个娇嫩的宝贝女儿,魏千珩走时,一再叮嘱要照顾好女儿,所以一应要准备的东西都要比之前细致繁琐许多。

转眼,离八月十五越来越近,长歌在家里自着时间,暗忖这个时候,魏千珩应该已回到京城,开始忙碌他的太子册封大典了。

长歌的月子也坐完了,眼见立秋天气也凉了下来,正是赶路的好时候,长歌也决定,等中秋一过,就带着孩子们启程回京去。

但同时,长歌的心中又隐隐不安着,一直担着初心与无心楼的事何时发生?魏千珩可还应对得来?初心与陌无痕是否能顺利脱身?

就在长歌心里忐忑不安时,八月十五前夕,京城里却传来惊天噩耗,太子魏千珩在册封前夕,赶回京城的路途中,遭遇无心楼刺客杀害,命丧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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