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战斗

我做错事了。

        接下来的好几天的训练我都不敢直视炼狱杏寿郎，说起来经历了那天的事情我都以为他会向产屋敷请辞训练我的任务。

        但是第二天他居然只字未提的扛着剑在院子里等我，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论怎样，我那天看到的情绪不是假的，是我一时上头，口不择言。

        我想找个机会向炼狱杏寿郎道歉，却不知怎么开口，磨磨蹭蹭的拖了几天，炼狱杏寿郎却被鬼杀队的队员叫了出去，似乎是因为又有什么任务。

        走之前他非常详细的把我需要完成的所有训练计划和指标写在了纸上，让千寿郎送了过来。

        那沓东西被重重放在我桌上的时候发出一声闷响，我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这、这么多？他是要出书吗？"

        千寿郎搬运他大哥的手记也累的够呛，他抹了把汗道:"兄长说他回来后会检查你的训练成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去问蜜璃姐姐或者来问我。"

        说起来千寿郎虽然年纪小，在呼吸法这一领域却能算的上是我的师兄。

        炼狱杏寿郎很小就带着他一起修习炎之呼吸，他也一直努力追赶着自家兄长的脚步。

        提到炼狱杏寿郎的时候他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崇拜，小脸因为运动红扑扑的。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

        千寿郎像小动物一样惊了一下，这下直接红到了耳根，埋怨道:"枫小姐！我不是孩子了！"

        他很可爱，总让我想起藤本家的那个少年，让我忍不住想要保护他。明明是兄弟，炼狱杏寿郎和千寿郎的性格怎么就大相径庭呢？

        我忽然冒出一个主意，不管怎么说，千寿郎对炼狱杏寿郎的了解，那必然是要比我多得多，要给他道歉，我总不能空着手去。

        "千寿郎，你哥哥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

        少年偏了偏头，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枫小姐是想要送东西给兄长吗？为什么？"

        ……我不好意思告诉他我因为自己闹别扭，可能惹他兄长不高兴了。

        千寿郎并不知道那天的事，我也不想让自己成熟的姐姐形象在他眼里破坏掉。

        ……虽然在千寿郎眼里我有没有这个形象这一点尚不清楚，但是我必须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我头脑风暴，试图想出一个答案搪塞过去，好在千寿郎一直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兄长大人是枫小姐的培育者，枫小姐是想要感谢他吧？"

        "啊对对，是这样。"

        在我纠结的时候他自己给出了答案，我抹了一把汗，乘势借坡下驴。

        "其实只要是含有心意的东西兄长都会喜欢。"千寿郎认真的对我说，"枫小姐在轮值料理的时候准备一些烤鲷鱼和地瓜就可以了，兄长很喜欢吃。"

        料理是小事，用这个作赔礼有点太轻了。

        我挠了挠头，可余下的钱也不剩多少，除了炼狱杏寿郎，我其实还想趁这机会给蝶屋的忍小姐，甘露寺蜜璃她们买一些谢礼。

        这样看下来，预算实在拮据，附近的那些店都贵的吓人，看来我得去一趟集市，淘一淘便宜又有趣的东西。

        "说起来我对这附近还不怎么熟悉，你知道最近的集市在哪里吗？"

        千寿郎指了一个方向:"每年的这个月柏山脚下都会办一次集市，前两年兄长还带我去过。"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不论再沉稳，谈到好玩的眼睛还是会发亮，"那边很热闹，附近几个地方的商贩会带着很多东西聚在那里，枫小姐想买什么都可以买到。"

        "前两年？既然喜欢，为什么后来不再去了呢？"

        "兄长大人是甲级的队士，肩上的担子很重，不是时时都有空的。"千寿郎笑容不变，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怨怼。

        我有些疑惑:"兄长没空的话，你父亲也没空陪你吗？说起来，我似乎一直没有机会拜见炼狱家的家主大人，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他有些为难的垂下眼睛，我第一次从他身上感到失落和阴翳。

        "父亲大人"他咬着嘴唇，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向我这个外人开口。

        我发现我真的很擅长说出让炼狱家的人难以回答的话，立刻绞尽脑汁的试图转移话题。

        啊，想到了。

        "千寿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兴奋起来，"你很喜欢集市吧？"

        我的提议似乎让他吓了一跳，少年立刻不安的摆手，嗫嚅道，"兄长大人安排的训练计划每天都要完成，父亲也需要照顾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作为一个孩子，为什么需要反过来照顾他的父亲。

        难道炼狱家的家主生病了吗？可如果是这样，我也不会被安排进炼狱家的宅邸。

        我只得把这归为他超越年纪的责任感和孝心。

        "训练计划我们加紧时间提前完成，炼狱大人当天的晚饭我会做好放在他门前，这样我们可以空出一个下午一起出门。"

        我越说觉得我自己提出的计划真的很妙，千寿郎的拒绝反而更加坚定了我带他去的决心。

        看他的样子，起码已经两年没有人带他出门玩耍过了。他和藤本家那个孩子一样大，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却每天愁眉苦脸的守在宅院里，没有训练任务的时候也从没见他出去玩过。

        ""

        千寿郎有些不安的看着我，双手快把衣摆绞成麻花，"可我害怕父亲大人他"

        "千寿郎，是我提出的要去集市买东西，可我不认识路，你只是作为向导陪着客人，并不是毫无理由的离开家。于情于理，炼狱大人都不会反对吧？"

        他纠结的扭曲了表情，和炼狱杏寿郎相似的五官生动的仿佛在打架。

        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不知道他的兄长大人小时候会不会露出这副孩子气的样子。不过想来炼狱杏寿郎那样果断的性格，大概是不会这样瞻前顾后的。

        "只是一个下午而已，拜托了"，我双手合十，坏心眼的诱惑他。

        "好。"

        最终还是孩子爱玩的天性占了上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露出了一个夹杂在开心和不安之间的笑容。

        我向他伸出手去，"拉勾，这个月集市什么时候开始？到时候我在街口等你。"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扣住我的小拇指，少年的热度传递过来，暖洋洋的。

        "一周之后，我们未时出发。"

        我摇了摇相扣的手指，与他相视而笑。

        炼狱杏寿郎制订的训练计划属实有点东西，我每天都是精疲力尽的回到和室，肌肉酸痛的不像话，能够扑倒在榻榻米上都算是竭尽全力。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明明人缘这么好，却没几个徒弟。敢情全被他的魔鬼训练吓跑了。

        不过好像不只是他，鬼杀队那些柱据说也是这样，没几个人能在他们手下坚持下一个月。

        腾出半天去集市的计划意味着前几天的训练必须加倍，我和千寿郎成了难兄难弟，几乎每一天都是倒头就睡。

        但是出发当天，我俩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顶着黑眼圈和酸痛的肌肉，心里却兴奋的要命。

        我为什么这么兴奋？拜托！那可是集市！

        虽然规模比不上一年一度的庙会，可集市上也聚集了不少周边村民带来的好东西。

        新鲜蔬果，布匹，团子，花车，糖果，甚至巡演的能剧都会在那里出现。

        我把我剩余的积蓄都带上了，带着千寿郎从集市东头跑到西头。

        挤挤攘攘的人群里，我拉着他买了酱油团子和狐狸面具，又在他的指点下给蝴蝶忍挑了有关于民间珍奇草药的书本，给甘露寺选了樱饼和一盒糯米点心。

        集市上人声喧闹，灿烂的日光倾泻而下，所有不安的，悲伤的，负面的情绪，都在这耀目的暖光下退避三尺。

        秋风穿街而过，酒肆门外的鲤鱼旗猎猎作响。卖早柿的大婶被千寿郎一副小大人的样子逗的合不拢嘴，硬是白送他好几个柿子。

        千寿郎红着脸连连摆手，却拗不过被塞了满怀的红果，求助的看向我。我抱着双手兴致勃勃的看戏，忽然听到身后忽然传来海潮般的欢呼声。

        我转过头，发现是有酒肆为了揽客，竟命侍酒女从二楼将大把剪成花朵形状的彩纸泼洒而下，引来一群人欢呼围观。

        那些彩纸纷纷扬扬，像在秋日落下的花雨，我兴奋的扯着千寿郎让他去看。

        他仰起头，金红的眼睛闪闪发光，日光在他的头发上跳舞，平日里总是规规矩矩的少年脸上终于绽放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容。

        同样是炼狱家的孩子，杏寿郎开朗外放，千寿郎敏感内敛，他们的性格几乎截然相反。

        可这一刻除了天生的外貌以外，我从他朝气蓬勃的笑容里的确看到了杏寿郎的影子，假以时日，他也一定会成为像他大哥一样的人吧。

        "当当！"

        我趁他被纸花迷住了神，猛的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举起，"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给我的？"

        "嗯！"

        那是一个小木雕，刻的是一个少年舞刀的样子。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却是我花了三个月亲手一刀一刀的刻出来的。

        "这个"

        千寿郎认认真真把这个木雕打量了一遍，这个耿直的孩子估计没法违心的说出真好看，只得把话咽下去问道，"这个木雕怎么没有刻脸？"

        "因为刻不好，喂，你到底要不要？嫌弃的话就还给我，不用勉强。"

        我笑着撒了谎，不是刻不好脸，是还没有来得及刻。这本来是我想要送给藤本家小儿子的生日礼物，鼓励他追上父亲修习刀术的道路。我花了三个月时间，就差五官没有刻好。

        为了不让藤本一家提前发现，我一直偷偷摸摸的把它藏在怀里，没想到竟成了那些少数留存下来的东西之一。

        我现在想把它送给千寿郎。

        我有些庆幸那时候没有来得及为它雕上脸，那样这个木雕就只会代表藤本家的小儿子，我每一次看到它只会伤感缅怀。

        而现在，这个没有脸的木雕上能代表千千万万怀抱梦想的少年的剪影，千寿郎会带上那孩子没完成的梦，向未来走过去。

        我没有想到我们会遇到鬼，千寿郎显然也没想到。

        吃着御手洗团子看能剧的时候明明没觉得过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太阳却居然已经掉到了西边。

        我俩当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回赶，回去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是买了太多东西，也可能是因为走了大半天身体有些疲惫，我们回程的路上慢了些许。

        眼见着月亮慢慢爬上来，千寿郎便提议走一条山路超近道回去。

        这座山在炼狱家巡逻的辖区内，十几年来从未听过有鬼出没的传闻。

        我把视线从月亮上移下来，面前的鬼张牙舞爪的横在土路中间，涎水流了一地。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鬼，可却是我第一次和没有阶级，正在进食的鬼面对面。

        它身后阴影里堆叠的是什么我不想知道，山里的空气裹挟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摸上腰间的佩刀。

        我还不是鬼杀队员，并没有日轮刀，普通的刀剑能对这种生物造成伤害吗？

        我仗着自己比千寿郎大几岁，用蛮力把他按到身后。

        "枫小姐！"

        "你先走，去通知你父亲，或者其他鬼杀队成员，我打过架，这里我来挡着。"

        说笑的，我只打过人，没打过鬼，唯一一次面对面还是上弦三把我的头按在地上踩。听炼狱杏寿郎说鬼也分实力阶级，希望这一只的武力值不要太变态。

        "咦嘻嘻嘻，好弱啊，好弱啊！"

        那个生物后退几步，随即闪电般向我们冲来，"没有用！你们一个都走不掉！我会把你们一个一个，全都吃掉！"

        利齿和刀剑相撞，爆出一串火花，金属和牙齿的摩擦声刺耳难听。我咬着牙硬生生抗住这一击，双脚在地上划出一道泥泞。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战场上，我无助的抵抗盗贼，背后的千寿郎变成了藤本家的小儿子，惊慌的看着我。

        我咬紧牙关，拿刀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

        我不能再失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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