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悸动

在千寿郎眼里我大概是有点抖m在身上的。

        一个人被说了像狗以后非但没有发火，还洋溢着一种诡异的快乐，练刀的时候都哼着歌，怎么看都像是有点毛病。

        我喜欢狗，狗狗可是很厉害的动物，又勇敢又可爱！杏寿郎这是在夸我！

        虽然千寿郎听完我的解释以后，总用"这世间竟有这等事"、"居然有人对上了兄长的脑电波"这种微妙的眼神观察我，我却没空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因为有另一件事让我发愁。

        由于梅开二度进了蝶屋，这一次我是顶着忍小姐笑里藏刀的恐怖目光从里面出来的。

        那场意料之外的战斗毁掉了我们在集市上买的几乎所有东西。本来想送给忍小姐的书沾上了泥土，皱巴巴的，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卷角的书页弄平。

        我有点不想把这弄脏的礼物送出去，可是也没钱再去买更好的代替品。从蝶屋出来的时候，我最终还是把它交了忍小姐，心里不免有些委屈——

        这和我想好的送礼场景根本不一样！

        收到礼物的时候忍小姐讶异的顿了一瞬，她接过书翻了几页，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蝴蝶忍是爱干净的人，我等着她嫌弃数落我几句，可她最后只是说了谢谢，带着一种无奈又释怀的笑摸了摸我的脑袋。

        "也许是我把事情想的太糟糕了，看来炼狱先生把你教的很好。"她温柔的说，"小枫能够送我礼物，我很高兴。"

        ……

        那天买来想给杏寿郎做晚饭的红薯和鲷鱼肯定是得重新买了，不过还好最重要的东西我没有弄丢。

        虽然穷的叮当响，但我权衡了一下，除了饭菜外还是准备了第二样东西。

        因为那东西不大，我回来的时候便揣在怀里贴身放着，在打斗时没有弄丢也没有损坏。

        那个小小的礼物现在正安静的躺在我的胸口，等待着被送到杏寿郎手里。

        可是我就是开不了口。

        我试了在训练结束后邀请他聊一聊，试了在他结束任务时等在门口堵他，也试了拉着千寿郎陪着我壮胆。

        但是一看到他出现在眼前，我整个人就别扭的说不出话来，从嘴巴里吐出的不是今天天气真好就是明天的训练安排是什么。手上还忍不住使劲把千寿郎掐的龇牙咧嘴。

        在千寿郎最后一次抗议并坚决拒绝再被我拉去当幌子后，我在他坚毅的目光下举手投降，并保证会在今天的晚饭时把道歉礼物送出去。

        也就是现在。

        我疯狂朝嘴里扒饭。

        今天的晚餐是我负责的，做的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却愣是被我吃出了一种山珍海味的架势。

        知道内情的千寿郎已经不忍直视，我怪异的举动惹得杏寿郎都多看了我两眼。

        "小枫是饿了吗？"

        他体贴的问我，凑过来把自己食盒里的一条鱼夹到我碗里，"我明天任务结束的时候多带些点心回来吧，你和千寿郎都是长身体的时候，是应该多吃一些。"

        身边的千寿郎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咳嗽声，我知道他在提醒我这是个好时机，要送东西可以现在开口。

        不用他提醒我就知道自己的耳朵因为尴尬和窘迫已经发红了，我张开嘴试图再努力一把，

        "啊……"

        舌头好像打结了，听到自己发出的像傻子一样的声音，我恼羞成怒的闭上嘴。

        千寿郎恨铁不成钢的低下头吃了一大口白饭。

        "小枫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杏寿郎一定觉得自家弟弟和家里的客人今天都奇奇怪怪。然而这几天我们奇怪的地方已经太多，经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胡扯一些家常，又或者紧盯他几秒后一言不发的消失。

        因此他现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照例询问了一声。

        "……没有"我干巴巴的回应，"我只是很期待你明天要买的点心，千寿郎刚刚也暗示我说他很想吃。"

        旁边千寿郎的目光已经强烈到要具现化把我戳出一个洞。

        我假装看不见，把杏寿郎夹给我的鱼嚼的嘎嘎响。

        晚饭后我果然被千寿郎堵在了厨房，他的性格本来就比较稳重，只有在他大哥面前才会活泼一些。此时严肃起来语重心长的样子简直像个小老头。

        "小枫姐姐很少坦诚的跟身边的人说出心里话吧。"他很笃定的看着我，"其实没什么好尴尬的，想要说的话就快快说出口，这样才不会留下遗憾。"

        "……"

        鬼杀队从来不是一个安全又稳定的好工作，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前一天还在说笑的队友第二天就可能再也见不到面。

        多少被憋在心底的话语，没有说出口的道歉和真心永远被埋在了泥土下面，不见天日。

        道理其实我都懂，只是直白的表达出好意比想的要更难。

        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再无机会这样的感受呢？

        夜深了。

        我在炼狱家的回廊上游荡，千寿郎早就回房间去了。我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送出这个礼物，便想去杏寿郎的房间找他。

        杏寿郎的房间亮着灯，就像每天晚上我看到的那样。可当我敲门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传来应答声。

        他不在吗？

        我有些疑惑，明明不在屋里为什么还要点灯？说起来每天晚上这盏灯都亮着，是因为他喜欢在有光的环境下睡觉吗？

        今晚天气不错，暗蓝的夜空缀着满天星斗，夜风吹的人很舒服。我犹豫了一下，便决定坐在他房门外等他回来。

        可我还没数上几颗天上的星星，就有一些不寻常的响动传到了耳朵里。

        "——"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是什么东西打碎了？我耸了耸鼻子，嗅到了空气中微妙的酒精气味。

        我从未见过杏寿郎喝酒，千寿郎更不可能。我突然想起来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住的是从未露过面的炼狱家主。

        炼狱两兄弟从没有为我引见过他，我也以为家主不爱见人，便不去主动打扰。可听这碎裂声，万一这会儿他是因为酒醉不小心摔倒，或者遇上了什么麻烦呢？

        中年人的身体可没有少年人这么强健。

        我向那个方向跑去，刚想去扣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带着醉意的男人的声音。

        "别向我汇报那些东西，我不想听。"

        我的手停住了。

        杏寿郎也在？

        "杏寿郎，你听好了，你没办法成为炎柱。"

        无法成为炎柱……这个人在说什么？

        "父亲，主公昨天跟我说，想要邀请你去鬼杀队本宅谈一谈——"

        "闭嘴！"

        一个东西被砸在地上，再次响起清脆的碎裂声。我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看着脚下从门缝中缓慢渗出的酒液。

        那滩液体浑浊的散发着刺鼻的味道，缓慢的流向我的脚尖。

        "无用——无聊——"

        那个男人骂道，"我已经没什么想和他谈的了，我劝你也趁早放弃，你也好我也好，都成不了大器。"

        没有人回答他。

        房间里一片寂静。

        我忍不住后退一步，发现自己真是错的彻底。

        我以为杏寿郎这样的人，是在赞美和追捧声中长大的，可这么看来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我到底都对他说了什么……

        房间里传来谁起身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行为算得上偷听。慌里慌张的窜下回廊，我迅速回到杏寿郎的房门口蹲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呼吸平复没多久，那边就传来移门被拉开的声响，脚步声由远及近。

        杏寿郎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我还有点魂不守舍，我抬头仔细看了看他，却没发现任何与平常不同的表情。

        他刚刚好像说话了，说了什么来着？

        "抱歉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小枫是有事要找我吗？说吧！"

        脑袋经历了刚才的冲击有点生锈，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我是来给他送道歉礼物的。

        ……这可不是个好时机啊。

        我把手背到身后，想像往常一样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是碰到了什么困难吗！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尽管告诉我！"

        杏寿郎以为我碰到了什么生活上的难题，立刻走了过来。

        我盯着地板，冒着汗支支吾吾。

        见我不说话，他斗志满满的上下打量我一遍，脑袋上忽然冒出一个灯泡，恍然大悟的右手握拳，敲击了一下左手的掌心。

        "原来如此，你是肚子饿了吧！晚饭的时候就吃的很急！"他把腰间的日轮刀解下来丢给我，立刻就要去厨房，"我这就去准备宵夜，十分钟就能做好！"

        并不是啊！

        晚饭多吃了他的那条鱼我现在可还撑的很！

        "啊不是的，我不饿，不用吃东西……炼狱先生？炼狱先生！！"

        他的日轮刀很沉，我手忙脚乱的双手接住，这下没手拉住他，眼见着他已经要风风火火的离开，我恨自己不是蜘蛛，没有八只手脚。

        情急之下，我伸出一条腿横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绝望的祈祷他会注意，并不会被绊倒。

        ——绊倒是不可能被绊倒的，要是这样炼狱杏寿郎就不会是普通队士中最强的甲级。

        他在我伸出腿的一瞬间唰的站住了，稳稳停在我的腿前，金红的杏眼疑惑的看过来，等待我给出一个解释。

        解释没想好。

        "我真的不饿！我……我是来问你事情的，对！问题！我有个问题要问！"

        "是这样啊！"杏寿郎点了点头，"是什么问题，请说吧！"

        是什么问题？

        我怎么知道我想要问什么问题！

        我绝望的四处乱瞟，无意间又瞄到了杏寿郎微微亮着的房间，在我意识到的时候，话已经脱口而出————

        "你平常喜欢点着灯睡觉吗？现在房间里明明没有人，为什么不把灯吹了呢？"

        杏寿郎顺着我的眼神看了一眼，夜色暗淡，那盏油灯正透过障子纸，晕出朦胧的黄光。

        也许是因为油星，这时灯火闪烁了一下，我回过头，把视线放回到杏寿郎身上。

        他了然道："原来是问这个！不是，我平时并没有点灯睡觉的习惯！"

        "是吗……我有几次无意看到你房间的灯亮到很晚，所以随便问问。"

        其实不是有几次，也不是无意，我每一晚都是因为他的灯光才能安稳的睡着。

        这话题可以结束了，不管他是熬夜看书还是熬夜修仙都跟我没关系，毕竟我的初衷也不是挖掘他的睡眠习惯。

        我在心里抹了把汗，准备溜之大吉。但是杏寿郎显然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

        "小枫刚来的时候，状态很不好吧？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一片漆黑的时候总会很难以入睡。但是第一次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怕火，夜里一定不会在自己房里点灯。"

        也许是因为夜很静，炼狱杏寿郎说话的时候没有像平时一样中气十足，而是放低了声音。我愣愣的听着，手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日轮刀——

        "有光的话，做了噩梦醒过来的时候会好受一些。"他认真的看着我的眼睛，"小枫，这盏灯是我给你点的。"

        夜已深了，宅院里空空荡荡，所有的生物大概都已睡去，只有星星闪烁着眼睛瞧着我们。

        周围那么静，没什么东西能让我转移注意力，我只能看着他、听着他，让炼狱杏寿郎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到我的耳朵里。

        他说他怕我做噩梦的时候醒来会害怕，所以每夜都在远处为我点了一盏灯。

        第一夜是这样，夜夜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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