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剑来

“天下用剑高手，老子称得上是前三，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子，跪在雪地里整整跪了三个月，都换不来我一字指教，灰头土脸离开之后，现在成了个什么叩仙门掌门。”

“现在，你小子能亲眼见到老子的一剑，就算死了，也是值得的。”

说完，天地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声响。

“啪！”

斗笠男子身前的那方圆天地，如时间停滞了一般，所有的雪花，全部悬在半空之中。

下一秒，那条金色巨龙，猛然游出，在曜日的照耀之下，与雪白的天地，融成一色。

张子凡下意识地向后一退，却被青衫剑客的手掌托住，回头一望，青衫剑客微微摇头，“不能退。”

于是张子凡稳稳站住，直面正在笔直飞来的恐怖生物。

这是一头真龙！

位于世间所有生物最顶端的存在，没有任何生灵能与之媲美。

青衫剑客却只是标志性地向前一踏。

张子凡看着这个身影，神情微微呆滞。

以前每次来切磋的时候，她都会如此一步踏出，然后再轻描淡写地挥出恐怖的一道百丈剑气，将自己送回现实。

果然，青衫剑客的动作并没有变，一手掐诀，另外一手抽出长剑。

轻轻一挥，青色的剑罡，从她袖中流出。

刹那间，天地风起云涌，一道长达数百丈的剑气，切断雪花，切断云层，切断空气，猛然朝那头金龙飞去。

斗笠男子嘴角微微一扯，空中游动的那条金龙，张嘴一哮，那数百丈的剑气，竟就如此停了下来。

砰！！！！！！

金龙与剑气相撞的瞬间，一道强大的气浪，以龙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满天的乌云，同样散出一片圆形的天空，可见天日。

张子凡呆呆地看着头上的蓝天，说不出话来。

已经很久没有在这里看见如此漂亮的天空了。

但是很快，被开了个大洞的乌云，便开始迅速朝中间聚拢，不出一会儿，天空便再次被黑云遮上。

“小子。”斗笠男子冷笑道：“以后遇到了什么屁事，都要让别人保护你吗？”

青衫剑客拍拍张子凡的肩膀，道：“别理他。”

“臭小子，晓得这把剑不？”斗笠男子晃了晃手中的铁剑，嗤笑道：“这是你身边那个娘们儿费劲千辛万苦也要给你的，现在它在我的手里，你觉得要如何？”

青衫剑客又朝张子凡摇摇头，温和地道：“这人脑子有病，最爱做些以大欺小的勾当。”

张子凡没有什么表情，无悲无喜地指了指那柄铁剑，问道：“那是你的东西？”

闻言，青衫剑客似乎是愣了一愣，笑着摇头道：“是，也不是。”

“还真是你的东西啊。”

张子凡挠了挠头，道：“前辈，三年前我练剑，老和尚说我根骨不好，其实我是相信的，要不然这两年我修炼也不会这么辛苦。”

“叶逍遥那老头说我剑意澄澈，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剑意是澄澈的，但我知道，剑意这玩意儿，绝不是与生俱来，也绝不是我自己做了什么努力才得到的。”

说到这里，张子凡看了青衫剑客一眼，灿烂一笑道：“我想，既不是与生俱来，又不是我的努力，那想必一定是你的功劳吧？”

“谢谢。”张子凡笑着道：“这三年，我过得很苦，别人不知道，但你应该是知道的，我害怕，害怕自己不能帮陈依依报仇，害怕我身边的人会像下一个陈依依一样，在我面前受到伤害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很久没睡觉了，因为一旦我睡着，就一定能梦到她，梦到那个小镇，梦到老王，梦到爷爷，一个一个，在我面前消失。”

“但每一次那种心悸感出现，我害怕得颤抖的时候，每一次我做了噩梦，在痛苦之中无法醒来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心田有一股暖流，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安慰我，呵护我。”

张子凡抬眼望向青衫剑客，真诚地笑道：“谢谢你。”

那一身青衣的女子看着张子凡，没有说话，有一团迷雾在，张子凡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张子凡看向另外一边山峰上，收执铁剑的男子。

“你不说明白，我便当你默认那是你的东西了。”

斗笠汉子不屑地嗤笑道：“咋滴，小子还想在我手上拿走这柄剑？”

张子凡没有搭理他，继续对青衫剑客道：“从刚刚开始，我就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叫我的名字，但我有听不清楚是谁，更听不清楚在哪里。”

闻言，青衫剑客微微一怔。

“现在我明白了。”张子凡只是一笑，转过身子，面对前方，“原来是它啊。”

斗笠男子瞳孔微缩。

“剑来！”

张子凡的声如洪钟，天地回响。

锵！

铁剑脱手而出，插入满天的雪花之中，在汉子视线里消失不见，下一秒，它稳稳地停在张子凡手上，铮铮作响，仿佛是在兴奋鸣叫。

这是一柄锈迹斑斑，破败不堪的老剑。

“这是一柄全天下最好的剑。”青衫剑客轻声笑道。

张子凡的眼睛，缓缓睁大，因为在他的眼中，那团迷雾渐渐散去，青衫客的笑颜浮现在眼前，如海棠般雍容华贵，如出水芙蓉一般高风亮节。

又如三月的春风一般，沐人心扉。

青衫剑客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锈剑上轻轻拂过，眼神温柔，“要出一剑吗？”

张子凡点了点头。

“好。”青衫剑客柔声应道：“在这里，你是一品境界，尽管出手。”

远处，斗笠男子嘴角微微抽搐，骂骂咧咧地拍了拍手，大声道：“要来便来！小子，但凡是你能发挥出这柄剑的五成威力，我都自认倒霉，要是不行....”

“那我便自己将这柄剑交给你。”张子凡自己说道。

汉子被噎了一下，冷冷道：“如此最好。”

青衫剑客一手搭在张子凡的肩膀上，温柔地笑了笑，道：“不必勉强自己，无论如何，我都会和你一起走下去。”

张子凡“嗯”了一声，问道：“这柄剑有多厉害？”

“厉害也好，没用也罢，你出好你的剑便是了。”青衫剑客笑着说道。

“好。”张子凡微微颔首，深深吸入一口气，这一次，天地灵气汇入他体内之后，并没有再漏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好好地感受一品，第一次好好感受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

一品境，世人称为悟道。

世人皆以为，悟道悟的是天道，百年前，有一位穷酸书生颠覆了这个说法。

他悟的，是他自己的道，

而天道，则是被他一剑斩碎。

青衫剑客看着雪花落在少年的头上，看着少年的绒毛随风起舞，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之中，那狭长的睫毛，尤为好看。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这柄锈迹斑斑的剑上。

这柄剑有多强？

有关远古的时候，那位主人的事情，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即便是百年前一剑斩碎天道的穷书生，也仅仅是能发挥出它的八成威力而已。

刚刚那个汉子的一剑，三成都不到。

要这孩子发挥出五成威力，实在是强人所难。

此刻的张子凡，只觉得天地从未如此安静过，一股暖意，从心间，到全身，慢慢地洋溢开来，就像沐浴在阳光中一般，无比舒适。

忽然，张子凡头上，仿佛被一张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着，猛然睁眼，却见云间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温柔地望着他。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张子凡收回目光，将剑举起，指向对面山峰的那名汉子，念头清明。

这一次，轮到张子凡脚下的山峰，微微颤动，两声龙吟，从山下传来，云层间，两道青色的巨大身影，盘旋而上，游到张子凡的头顶。

这两条天上的王者，此刻竟然在张子凡的身前低下了头。

俯首称臣！

青衫剑客和斗笠汉子，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震惊得无以复加。

天空上，老儒生哈哈大笑，好不痛快。

剑是万人敌，文有四海声！

“呜呜——”

两条青龙啸声苍凉浑厚，声彻万里，绵延不绝！

张子凡手中执剑，向下一挥。

万籁俱寂。

一剑无声递出。

两条青龙没有飞出，也没有闪耀夺目的剑光，也没有数百丈长的剑气。

但是这一瞬间，斗笠汉子的身形，却忽然从那边的山峰上消失，再也不见了踪影。

天边的老人，抚须而笑，身形化作点点光芒，逐渐消散。

青衫剑客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滑落，

“我赌对了。”

她有些得意地道。

........

张子凡在半山腰的一个大坑里苏醒过来，全身一阵刺痛，休息了一阵之后，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虽然是痛，可他的身上，竟是没有受什么伤。

慢慢地从半山腰下来，回首望向大可，仍然是惊得咂咂舌。

这....真特么是我砸出来的？

张子凡咽了口唾沫，回头一望，却看见骑驴汉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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