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班每周四下午都有一节体育课，以前体育老师基本上不会管他们，要么上自习要么就把课让给其他老师。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上课就让班长通知大家都去操场集合，一部分不爱动的学生怨声四起。

        周扬的同桌，那个物理课代表，趁大家都走出了教室，悄悄跟周扬说，“知道为什么今天要去操场集合吗？”

        他今天去帮眼镜张搬作业时听到了老师们谈话，今年的秋季运动会，整个z市的高中一起举办，九中人少，被分到了两个项目。

        “不知道。”

        周扬说着就往教室外走去。

        同桌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追上去说道，“秋季运动会，今年全市的高中要一起举行秋季运动会。”

        周扬挺住脚步，侧头往操场看去，这时已经有同学到达了操场，他“哦”了一声，往楼下走去。

        同桌看着他的背影，实在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对所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

        令周扬没有想到的是，体育老师为了选出适合参加运动会的学生，这堂课的主要内容就是短跑测速。

        而且所有同学都要测速，只有生理期的女生才可以将测速改到下周四。

        周扬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走路是没有问题了，但是跑步问题就大了，于是在同学们都排好队准备开始时，他直接走到了体育老师跟前。

        “老师。”

        周扬低声说道，“我膝盖受伤了，今天可以不跑吗？”

        对于班上的学生，体育老师大部分都不认识，自然也不认识周扬，便以为他是和乔一涧同类型的学生。

        “有医务室开的证明吗？没有的话都要跑。”

        说完他就不再搭理周扬，而是指着几名同学让他们帮忙记录。

        周扬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操场外走去，体育老师本以为他会回到队伍里，没想到居然走了，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叫道，“上课呢！干什么去？”

        周扬回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医务室，开证明。”

        医务室在学校北面，因为是上课时间，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周扬仰起头，阳光透过头顶茂密的树叶，落在了他脸上。

        “周扬？”

        声音在身后响起，疑惑中似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喜。

        周扬一回头，就看到了跨坐在单车上的贺译，长长的林荫小道上，他左手抱着一个纸箱，右手扶着车把手，一条长腿支在地上。

        “你去医务室？”

        这个方向只能是去医务室，他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只不过多了一层关心的语气。

        好像回到了昨天，周扬低下头，又不说话了。

        贺译看着他，想着刚才见到他的那个瞬间，放佛像见到了一只蝴蝶，在被人发现的时候，蝴蝶就将明艳的那一面翅膀收拢，只留下了黯淡无光的那一面在外面。

        贺译想，或许他并不阴郁，他像一只闪闪发光的蝴蝶，习惯藏起自己明艳的那一面。

        于是他骑着车停在了周扬面前。

        “不是说了有事就联系我吗？”

        “没有事。”

        比起贺译的语气，周扬的语气冷淡无比，他低着头绕开贺译就要走。

        “你都要去医务室了，还叫没有事？”贺译从单车上下来，“你腿很严重？让我看看。”

        “不用。”

        周扬伸手推了一把挡在跟前的贺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贺译被推开后，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巴巴的去关心他，明明昨天已经赔礼道歉了，面对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识趣的人早该走了，只是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走路时轻微的跛脚，他还是觉得心里愧疚。

        艹！

        又不是他害他这样的！

        少年开始与自己赌气，返身骑上了单车，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走了。

        周扬走了一段路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道上空空荡荡，他目光又落到了地上，沉默的往医务室走去。

        体育课结束后，班上的人都知道周扬腿受伤了。

        在林子峰那个大嘴巴的加持下，大家都知道是二班的贺天余干的了。

        贺天余那天根本就没看清周扬的腿有没有磕在台阶上，听大家这么一说，他还真认了。

        赵茜茜气得不行，指着贺天余的鼻子骂不出半句话来，最后只能气得狂背单词。周扬如果因为这件事不肯来二班，李师太在教导主任那里所有的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贺天余瘪着嘴看向贺译，本想求助来着，但是贺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医务室回来后脸色格外难看，搞得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转眼到了放学时间，周扬刚出教室林子峰就赶了上来。

        “要不要送你出校门？”

        说着他手指身后的刘淼，“他有单车。”

        周扬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子峰回头看向众人，“他什么意思？是坐还是不坐？”

        乔一涧耸了耸肩，“当然是不坐。”

        说完他就走出了教室，刚出来就碰上了赵茜茜，赵茜茜看了他一眼，对他点了点头后，快步走到了前面。

        乔一涧走了走神，然后立马追上去叫住了赵茜茜，“周扬在前面，你跟着他走，省的贺天余又找他。”

        “好。”

        赵茜茜抿着嘴点了点头，快步下楼去追周扬。

        赵茜茜走后，林子峰一巴掌拍在了乔一涧肩上，“你居然让茜茜去护送周扬，老实说，你是不是…”

        说到这里林子峰拖长了尾音，一脸贱兮兮的看着乔一涧。

        乔一涧白了他一眼，“是什么？”

        林子峰嘿嘿一笑，“是不是喜欢周扬？”

        话刚说出口，乔一涧一脚就踢在了他屁股上，林子峰嗷嗷直叫，委屈道，“你总不能是喜欢赵茜茜，故意借机找她说话吧？”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乔一涧说着就往楼下走去，林子峰在后面委屈巴巴的叫道，“涧人！你要是喜欢她那我可怎么办…”

        乔一涧理都懒得理他，倒是旁边的李凯为他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涧人喜欢赵茜茜的话，你就去喜欢涧人。”

        林子峰一巴掌拍在了李凯背上，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林某人的军师，这一招，连我家的猫都要说妙妙妙。”

        说完他就朝乔一涧追了过去。

        贺译停在了楼梯口，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林子峰的鬼叫。

        “你怎么了？”

        张乘在旁边问道，“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的。”

        “没什么。”贺译往楼下走去，脑子里回荡着林子峰那句是不是喜欢周扬？

        他回想了一下周扬的模样，皮肤白皙，一张脸比女生还要精致。

        自己以前也不是没交往过女朋友，牵过手也接过吻，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本以为恋爱就是很无聊的一件事，但是他昨晚碰到他腰时的一霎那，那种心乱如麻，是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感受，兴奋与慌张纠缠不清，在他胸腔盘踞，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让他为之颤抖。

        “贺译？”

        张乘的声音将他拽回了现实，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停住了脚步。

        “你是不是不舒服？”张乘问道。

        “没事。”

        贺译甩了甩头，快步走下了楼梯，两人往车棚走去，他推出自己的山地车，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张乘的自行车。

        “看我车干嘛？昨晚骑上瘾了？”张乘推着车停在了他后面。

        贺译没理他，跨上车后，简短的说了句“走了”，然后骑着车出了校园。

        一路上他经过了几百盏路灯，他的影子在路灯下变长又变短，周而复始。

        回到家洗完澡后，他拿起笔开始做试卷，写了几道题后仍是心神不宁，只好又拿出耳机听歌。

        轻柔的歌声将他浮躁的心渐渐安抚下来，在这歌声中他回到了小时候，他在外面疯玩，年轻的外婆站在院子里朝他招手。

        “小译，快过来，你爸妈打电话来了。”

        小岛的天是瓦蓝的，他一路飞奔回家，拿起电话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妈妈就说，“小译，爸爸妈妈现在突然有点事情，下次再打给你好吗？”

        “好。”

        电话那头传来了嘟嘟忙音，握着电话的手不断捏紧，过了好久他才肯将电话放回去。

        一旁的外婆问他，“爸爸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他回答道，“说让我好好学习。”

        外婆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往厨房走去，“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快去洗手。”

        时间又到了他初中毕业的时候，在热气腾腾的篮球场，彼时的女友跑上来递给他手机。

        他将手里的篮球投了出去，然后接通了电话。

        “小译，什么时候过来，这边的高中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来了。”

        他抬头看着发白的天，蝉鸣声一直回荡在脑海里。

        “我不去了，我就在九中上学，我要在家陪着外婆。”

        后来也不记得与家人拉扯了多久，那个女朋友也是三番四次的来他面前哭，他仔细回想一下，发现已经记不清她的脸了，只记得她原本是想和自己一起离开南泽岛的。

        耳中的蝉鸣不知何时变成了喧嚣的音乐，他感觉自己走在黑夜里，歌声放佛是从学校的广播站放出来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黑色身影朝他走了过来。

        当他看着那张逐渐清晰的脸后就愣住了。

        那双原本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然后慢慢地变得流光溢彩，接着出现了无数只闪闪发光的蝴蝶围绕着他，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漆黑的操场就变成了昏暗的房间，变成了拥挤的酒吧，最后变成了青蓝色的天，他们躺在屋顶上，看着蝴蝶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whenu''rewithme

        当你和我在一起

        babytheskies''llbeblue

        宝贝，天空都是蓝色的

        forallmylife…

        我用一生来保证…

        当他突然能听清歌词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惊醒了，他急忙扯掉耳机，捏了捏眉心，然后看了一眼书桌上的时钟。

        23:20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有一条短消息。

        他打开手机，扫了一眼短信，这一刻彷佛突然有人扼住了他的呼吸，又放佛还沉在荒诞的梦中…

        “今天抱歉了，我的腿不要紧。”

        收信时间是他醒来的前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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