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早上七点，周扬从家里出来，到了公交站台后，他照例拿出耳机听英语。

        昨晚放学后赵茜茜与他一同走到了公交车站，准确来说是送他去的，学校流言四起，她估计是怕那不长脑子的贺天余再去为难周扬。

        那一小段路上，赵茜茜一直在找话题，周扬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了几句，然后就听见赵茜茜说起了班上的几人。

        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挨了一拳的贺天余，作为二班班长，对于自己班上同学的霸凌事件，她真的是痛心疾首，在多次对周扬表达歉意时，周扬差点就要说出自己其实也揍了他一拳，并没有吃亏。

        “…他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不过打得好，他那样的人，是该被教训一下。”

        赵茜茜说话时眼尾笑了笑，周扬张了张嘴，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从初中时开始就仗着自己的堂哥是贺译而耀武扬威，贺译你应该认识吧？那天晚上是他送你回家的吧？”

        周扬垂着眼，想起那天在一个上坡路段，贺译拼命蹬自行车的背影，然后点了点头。

        见他点头了，赵茜茜的话头也随即转到了贺译身上。

        “他这人在九中虽说看起来像个混子，每天前呼后拥的，但是却还挺懂事的，老师私底下对他评价不错，而且学习上虽说不能名列前茅，但也一直保持着中等偏上，所以那晚贺天余说你被他送回家时，我还是很放心的。”

        周扬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她，刚好也到了校门口，两人告别后就各自回家了。

        这也正是周扬后来发短信的原因，贺译面对普通同学，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公交车缓缓往校门外的车站驶去，早晨的阳光被车窗切割成块状落在了周扬的腿上。

        周扬将耳机线认真的整理好后，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七点三十一，从昨夜起就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

        公车慢慢的靠边停车，周扬打开了通讯录，然后点了一下贺译的名字。

        确定删除？

        确定。

        随后他收起了手机，跟着其他学生下了车。

        早自习刚过，交完作业的物理课代表回来告诉周扬说班主任找他。

        周扬正看着一本题册，轻轻应了一声后，就将手里的笔夹在了书里，然后起身出了教室。

        教师办公楼位于教学楼后面，还是那条林荫小道，远处的篮球场上，一群高一学生正在打球。

        周扬站在办公室门口见眼镜张正在伏案工作，便轻声叫了一句，“老师。”

        眼镜张抬头看到周扬，厚镜片下的眼睛都弯了起来，他招了招手，语调轻快。

        “快过来。”

        周扬走到他桌前，眼镜张扶了扶眼镜，“这两天班上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说话间，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

        周扬往他手指下面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去医务室开的证明，便解释道，“腿是我自己摔的，和他没关系。”

        “贺天余是个什么性格我们当老师的心知肚明，安全宣教那晚，你们就发生过冲突，而且有同学说，他在公交车上对你言语威胁。”

        眼镜张看着周扬，“不用害怕，你跟我说实话，学校该怎么处理他是学校的事，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周扬隔着他那厚镜片，看着那双变小却认真的眼睛，抿了抿嘴。

        “腿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听了周扬的话，眼镜张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你大可不必担心被报复，我说了，只要你讲出实情，后面的事学校会处理好的。”

        看来眼镜张是认定了自己腿上的伤是贺天余造成了，周扬无声地叹了口气。

        “老师，这件事情我也有错。”

        “什么错？”

        在眼镜张疑惑的眼神中，周扬说道，“我也动手了。”

        “我打了他一拳。”

        眼镜张严肃的脸上略显尴尬，他的手指在医务室开的证明上扣了扣。

        “这样吧…你先回去上课，如果你不想追究了，后面的事交给老师好吧？”

        言语里满是包庇，周扬点了点头，刚要离开，又听眼镜张问道，“林子峰参与了吗？”

        周扬摇头道，“没有。”

        一瞬间，他放佛在他厚镜片下的眼睛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失望。

        眼镜张以为他在包庇林子峰吗？

        周扬垂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地掐了掐自己的衣角，回身走了出办公室，刚走出去，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门边的一个身影。

        贺译靠墙站着，怀里抱着一沓作业本，也许是来时看见眼镜张在和学生谈话，所以他就等在外面，他的眼睛盯着走廊外面，一动不动像在发呆，就连周扬从里面出来，他也像没看见一样。

        就像是两个极其陌生的陌生同学，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没有。

        昨晚发出去的短信像根针一样刺在了周扬的自尊心上，周扬低下头，无声地回了教室。

        眼镜张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周扬并不知道，但是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却一直堵在周扬心里，再回想起眼镜张对他的态度，心底就有一种愧疚感。

        如果一开始他就只是一名普通学生，老师不在意他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且当自己身上出现瑕疵时，老师也会想，反正也不是什么优秀学生。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整个晚自习周扬都在不断的刷题，前排的同学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听见。

        一张电影票拍在了他桌上。

        “二班赵茜茜给的。”

        语气有些急燥，显然是对他一直在忘我的刷题很不满。不过周扬对他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注意力落到了电影票上。

        电影是新上映的《长风过境》，周扬过了过脑子，想起了这部电影的宣传图，著名导演陈一的新作品，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便将电影票收进了书包。

        后排的角落里，林子峰一脸得意。

        “怎么样涧人，我这招厉害吧？”

        乔一涧的目光从周扬身上移回了林子峰脸上，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话来。

        张小刀摇了摇头，默默地看起了书。

        只有李凯拍了拍林子峰的肩，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行，暗中撮合的手段，月老来了都得向你请教两招。”

        林子峰见了他们的反应，“啧啧”两声，摇着头转了回去，留下一句，“一群蠢猪。”

        周扬因为习惯了早起，周六一早就醒了，一番梳洗后，就一边看书一边吃母亲做的早餐，不过并不好吃，因为他的母亲根本就不会做饭，从他很小的时候开始，家里就有一个专门做饭的阿姨，所以母亲从未在这方面上过心。

        现在她工作又很忙，一个月只能轮休四天，而且都是在工作日，每天与周扬都是晚上才见到，所以也没必要专门花心思去做饭，周扬和她自己的一日三餐不是在食堂解决就是从外面买。

        随意吃了几口之后，周扬收拾了桌子，这才回到房间里开始学习。

        他埋头在纸上刷刷写着解题过程，一连写错了好几个数字，桌上的时钟“滴”了一声，刚好显示到九点整，他呼出口气来，然后停下了笔。

        外面的云一层压着一层，阳光时不时的从窗口照进来，周扬静坐了片刻，还是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

        笔记本还是崭新的，纸张在他左手的拇指指腹下划过，纸张摩擦的声音在这安静的房间里让他有一种恍惚感，仿佛随着纸张的落下，时间也能回到过去。

        然后他的拇指轻轻一压，纸张停止了滑落，一截发黄的纸静静地躺在笔记本中。

        这是从某张报纸上剪裁下来的，里面刊登的是z市电视台的采访内容，内容的最后面，采访人员写到，他和他们整个演播厅都非常喜欢陈一导演的电影，希望以后每年都能看到他的新作品。

        指腹轻轻地摩挲着纸张，周扬沉默了片刻后又将笔记本收进了抽屉，然后又开始在习题册上刷刷写题。

        一直到中午临近放映时间时他才收了书，背着书包出门了。

        他住的这个小区虽然很老旧，但是离商业中心并不远，他从家过去只有两站路，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刚走到商业广场，他就见到了站在门口的赵茜茜，赵茜茜手里提着一个蓝色袋子，见周扬过来了，便将袋子递给了他。

        “我妈做的，让我给你带了点。”

        周扬接过了袋子，点了点头后径直往商场内走去，赵茜茜在后面将他叫住。

        “你中午吃饭了吗？”

        周扬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只吃了早餐，因为还没觉得饿，所以就把这事给忘了。

        “我就知道。”赵茜茜拉着她往一旁的小商店走去，“你妈和我妈这个月的班一样，我妈今天去上班了，你妈肯定也不在。”

        说话间她就拿了一个面包和一瓶水，一面结账一面说，“时间来不及了，带进去吃。”

        周扬看着她将东西塞到了自己手里，一脸疑惑，“你呢？”

        赵茜茜难的见到他脸上有表情，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我在家吃过了。”

        说完她就大步往电梯走去，丝毫没有察觉到周扬的脸又沉了下来。

        周末商场人多，两人在等电梯时浪费了一些时间，到达影院时电影已经开场了五分钟，于是两人也不多话，纷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票开始找座位。

        等到在黑暗的影厅中找到自己座位时，两人对看了一眼，双方不太明白为什么请对方看电影中间要隔一个空位…

        两人只是普通朋友，不至于这么谨慎吧？

        她妈说，周扬着孩子内向，茜茜你多带着他熟悉熟悉南泽岛。

        他妈说，茜茜她妈是妈妈的老朋友了，经常夸你成绩好，你有空了帮茜茜补补课…

        你们俩没事就约对方出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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