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凤岐有些懵，挖了挖耳朵，疑惑道：“你叫我什么？”

        凤归晚半蹲下身子，视线与他齐平，十分郑重的喊了一声：“爹。”

        凤岐小脸皱成了一团，晶莹的泪珠还挂在脸上，模样嫌弃又憋屈。

        “谁是你爹？”

        “你是我爹。”

        “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

        凤归晚站直身子，掩着袖子用力咳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我打小就有病。”

        “……”

        凤岐已经哭不出来了，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他儿子的人，直到巷口突然传来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凤岐才哇的一声大哭着猛的朝巷口跑去。

        巷口迎面走来一个乌衣青年，他走的极慢，步伐沉稳，身姿挺拔。

        “爹……”

        冲到他面前的凤岐像个猴似的，手脚并用，抱住乌衣青年就往他身上爬，鼻涕眼泪一股脑的全擦在他身上。

        “爹救我。”

        “怎么了？”凤礼弯腰，缓缓抱起他。

        凤岐如愿以偿地窝进了凤礼的怀中才安心，指着对面还在笑的凤归晚道：“那有一个疯子，我才八岁，他居然叫我爹。”

        “哦？是吗？”凤礼淡淡的应着，眼睛落在凤归晚的身上，看着这个陌生又有些莫名熟悉的奇怪少年，神情也有些疑惑。

        “他刚刚还欺负我，爹，你要帮我报仇。”凤岐扬起下巴嚣张的看着对面的人，一副你完蛋了，我爹要揍你的模样。

        可对面的人竟然丝毫不害怕，不但不逃，还反而往他们这边走来了，扬起笑脸，脆生生的朝凤礼喊了一声“爷爷”。

        年轻的凤礼也有片刻的懵，上下打量了几眼凤归晚。

        眼前的少年十八/九岁，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像从泥沟里爬出来的人，可那脏渍下的衣料却绣着繁复精美的花纹，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孩子能穿的衣服。

        少年挺直的站在哪，虽然笑着却难掩病态，脸蛋虽精致却又苍白的可怕，纤瘦硕长，像极了易碎的琉璃，一点也没有平常少年的阳光之气。

        多看几眼之后，凤礼竟然诡异的觉得，这少年的眉眼竟然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

        对于他的打探，凤归晚也不恼，落落大方的随他看，缓声道：“我是来自百年后的人，我叫凤归晚。是凤岐的儿子，也是你的孙子。百年后的梧州有大难……”

        凤归晚将梧州城的近况慢慢解释着，凤礼安静的听着，等凤归晚说完，凤礼却将目光定格在凤归晚束发的簪子上，他瞳孔猛的一缩，眯着眼睛问：“这簪子哪来的？”

        “凤凰翎吗？”凤归晚伸手往头上一摸，拔下凤凰翎，递到了凤礼的手上。

        “爷爷给的。”

        凤礼仔细看了一眼，眼底的疑惑彻底打消，密室的时空阵法他是知道的，会有后人从百年前来，他倒不觉得古怪。且凤凰翎代代相传，若非嫡系，绝不会传于外人之手。

        而且那来源于血脉的亲近熟悉感，他是不会会意错的。

        凤礼将凤凰翎插回凤归晚头上，一手抱着凤岐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对站在原地的凤归晚扬了扬下巴。

        “还不跟我回家？”

        “嗯？”凤归晚愣了一下，随后弯起了嘴角，欢快的跟在凤礼身后，抓着他的袖子道：“回家喽，爷爷我扶您。”

        凤礼嘴角抽了一下，黑着脸道：“我暂时还没老到要你扶的程度。”

        凤归晚后知后觉，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讪讪的跟在他身后，目光中却流过些许疑惑。

        年轻的爷爷明明腿脚很好，为什么后来会断了一只脚？

        他们一行回了府。

        一到府中，凤礼就让人放话出去，说凤归晚是凤家在外头养病的大少爷，这些天才接回的梧州。

        凤归晚模样和凤礼有几分相似，大家倒也都信了。

        凤归晚不知道这些，他洗漱干净后出来，管家已经给他安排好了最好的院子，紧挨着爷爷的主院。

        房间南北朝向，通风又阳光，最适合他这病秧子居住。

        量身定做的衣服，昂贵又精致的日常用品，一件一件送进他的居所，凤归晚瞬间又恢复成了凤家最金贵的小少爷，和百年后丝毫无差。

        下午，凤归晚出门的时候，他八岁的爹正坐在门槛上啃果子，远远的看到他来了，凤岐把果子一丢，转身就走。

        凤归晚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小家伙的后衣领，笑眯眯道：“爹，干嘛呢？见着我跑什么跑。”

        小家伙猛挣扎，气愤道：“谁是你爹？”

        “你呀。”

        “我不是，我才八岁，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等你长大了，就能生出来了。”

        “我长大了也不生你。”凤岐挣脱不开，只能扭过头来愤怒的盯着他。

        “为什么？”凤归晚一愣。

        “我不喜欢你，你老欺负人，还总揪我衣领。”

        凤归晚讪讪一笑，松开了抓着凤岐衣领的手，半弯着腰蹲在他面前，睁大眼睛装着委屈道：“可是后来的你也老欺负我啊！不但揪我衣领，还天天打我。”

        “真的？”凤岐眼睛一亮，歪着脑袋问：“后来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很厉害吗？”

        “很厉害。”

        “比我爹还厉害吗？”

        “对呀，比爷爷还厉害。”凤归晚笑眯眯道：“生起气来一剑削平了半座峰顶，长大后还娶了全天下最漂亮的人做老婆，然后生下了我。”

        “我真那么厉害？”

        “真的那么厉害。”

        “可是……”凤岐看着眼前病弱的人，犹豫道：“那么厉害的我，为什么生出不那么厉害的你？”

        凤归晚挠了挠后脑勺，无辜道：“因为后来的你对我不好啊，你不让我出门，不给我吃猪肘子，还不给我买糖葫芦。”

        “……”凤岐一愣，“我真的对你那么差？”

        “当然。”凤归晚用力点头。

        凤岐看着眼前行形销骨立瘦瘦弱弱的人，突然鼻子一酸，内疚道：“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带你出去玩，给你吃猪肘子。”

        他主动牵过凤归晚的手，带着他出了门。

        “走，我给你买冰糖葫芦，买两串。”

        “好，谢谢爹。”凤归晚笑疯了，任他牵着自己的手，顺从的跟在他身后。

        百年后的梧州城，与百年前倒也相差不大，凤归晚跟着凤礼去买糖葫芦，凭着仅有的一点记忆，凤归晚认出了这是梧州城里出了名的糖品铺子。

        他家的糖葫芦外脆里嫩，颜色是晶莹的焦黄，带着冰糖葫芦特有的酸酸的甜香，很好吃也很好看。

        凤岐买了一包雪花球，还买了四串糖葫芦，按照约定的那样递给了凤归晚两串，自己拿出剩余的那两串吃了起来。

        凤归晚接过糖葫芦，当街撕开了外包装。

        往常爹爹是不让他吃糖葫芦的，所以每次只能靠柳云简偷偷的给他带一串，然后再躲起来偷偷的尝。

        可是这一次……

        凤归晚举起手里的糖葫芦，看着夕阳下这晶莹剔透的糖壳，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还是光明正大的糖葫芦好吃。

        一大一小两人，悠闲的边走边吃，一串糖葫芦下肚，天也逐渐要黑了。凤归晚擦了擦嘴巴，把另外一串糖葫芦小心的塞进了袖口。

        有乌云慢慢移了过来，是要下雨的前兆，两人加快了脚步，才跑了一段距离，凤岐就捂着肚子不跑了，哼哼唧唧道：“我跑不动了，肚子疼。”

        凤归晚停下脚步。“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肚子疼？”

        凤岐撅了撅嘴，不好意思道：“吃的有点多，所以胀的肚子疼。”

        凤归晚抬头看着马上要下雨的天，无奈道：“那怎么办？”

        凤岐朝他伸手：“你背我。”

        凤归晚一愣，从小到大只有爹爹背他的份，他别说背人了，连重一点的东西，爹爹都没让他动过。

        因为身体的原因，全家人就差点没把他供起来了。

        可现在居然有人朝他伸手，一脸期待的想让他背。

        凤归晚有些意外，一股新鲜奇怪的劲儿冒了上来，他走到凤岐的身边，转背蹲了下来。

        “爹，上来吧。”

        凤岐立马不捂肚子了，双手搂住凤归晚的脖子，就往上爬。

        凤归晚半蹲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蓄力后，背着凤岐有些费力的直起了身，他尝试着走了几步，有些艰难，但是能背得动。

        凤归晚低低笑出了声，像是很骄傲，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有些飘忽道：“爹爹，你看，我能背得动你。”

        “那啥……咳。”凤岐不知道喊他什么，喊他儿子吧，觉得有些怪异，想了想还是改口道：“晚晚，今晚我让管家炖猪肘子吃，我的那一份也给你吃。”

        “谢谢爹。”凤归晚有感动。

        “我是觉得……你的背好硬哦！”年幼的爹爹一点也感受不到他的骄傲，反而有些嫌弃。“全是骨头，硌得我肚子疼。”

        “……”凤归晚：“要不你还是下来走？”

        “算了，今天勉强让你背我一下。”

        凤归晚扯了扯嘴角：“你可以不用这么勉强的。”

        “那你把冰糖葫芦还给我。”

        “……”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凤归晚背着凤岐往回走，为了早点回家，凤归晚凭着印象带着凤岐走了条小路。

        这条路柳云简曾经偷偷带他来走过一次，当初为了避开他爹，他们没走正街，而是走了一条小山道，很隐蔽，而且距离更近些。

        这条小道比大路快，但雨下得更快，按照这路程，在大雨下来之前，他们还是不能赶回凤家。

        凤岐有些吵，挂在风归晚的脖子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下雨了，走快点走快点……”

        “啊，有水掉到我脖子里面了，好冰啊！”

        “呜∽，我头发都打湿了。”

        “……”

        凤归晚怕把人淋感冒了，走得更急了，他没记错的话，前面不远好像有一个小庙，百年后，他曾在里面避过一次雨。

        天无绝人之路，这一座破庙，依旧安然的坐立在百年前的山道边。凤归晚背着凤岐，在大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脚步潦乱踉跄的推开了庙了。

        凤岐从他背上下来，还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头发全湿了……”

        “衣服也湿了一些。”

        “你看你看，全是水。”

        凤归晚用力喘了一口气，艰难直起腰子，苦笑道：“知道了，爹，你容我歇口气，再处理你的湿衣服行不？”

        “行。”

        凤归晚推开庙门，发现这破败的庙里居然有没熄的火炭和柴，凤归晚往火炭里加了柴，破庙里立刻温暖光亮了起来。

        “爹，过来把衣服烤干一下。”

        “可以不这么叫吗？”凤岐站在原地没有动，可爱的小脸皱成一团，绞着手指有些烦恼道：“我才八岁，还不想当你爹。”

        “可你就是我爹呀，我不叫你爹那应该叫你什么？”

        “他们都叫我小宝，你也可以叫我小宝。”

        “好的，爹。”

        凤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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