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滞留

木樨带着俞靖安走出崖谷已经是晚上，官道上一路驻扎着士兵，木樨找到自己的马车，让俞靖安坐在马车之中，自己驱着车，遇到巡逻盘问的就出示宁王府令牌。木樨这段时间在温氏医馆帮着温朝朝行医救人，结识了不少人，之前又在落日商行大笔购入百匹马驹，这居庸关很多人都听说过木樨的名号，所以一路上也没遇到刁难。

        只不过，现在居庸关已经完全封锁，只准行军将领出入，木樨和很多赶来避难的村民一起滞留在城外，好在有太子口谕，允许大家在城墙下暂时驻扎。

        三营回守后，秦王和宁王相继出兵前往80里外驻扎，其中铁云霜带领铁衣堡远赴北上防线，据最新消息，她们已经对上了北蛮科尔沁部队。

        木樨把马车停在驻扎区域，伸手敲了敲车门，进入到马车之中。

        俞靖安坐在左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卷羊皮手绘地图在火光下看，木樨皱眉，这车厢里用的是煤油灯，那一小截灯芯火光昏暗跳跃，这样的光对眼睛非常不友好。

        木樨走过去，掀开右侧的坐板，马车坐板下面一般都是空的，可以储藏物品，木樨躬着身体，在里面翻腾。这个里面只有一些绳索和小孩子的木头玩具，想来是上一任车主遗留剩下的。木樨暗自呼叫系统，用坐板作为遮挡，手上一转，拿出一个太阳能应急灯和一个水壶。木樨起身咳嗽几声，装模作样道：“先生，这灯光太闪眼了，我们换一个吧！”

        这个太阳能应急灯是现代产品，木樨只备了几个应急使用，木樨的桃花岛也还没有能力生产出如此先进的物品，因此平常木樨都宝贝得很，不轻易拿出使用。

        俞靖安从羊皮卷上抬头，看着木樨是手中的太阳能灯，头微微偏了一下，好似有点疑惑。

        木樨承认在那一瞬，仿佛看到了一只狐狸驻足原地，微微侧头，仔细观察眼前的两脚兽和她手中稀奇的物件。

        木樨忍住愉悦，走过去，把应急灯开关打开。

        “先生，你看，按动这个按钮就可以打开灯光，推动这边可以调节模式。”

        木樨一边跟俞靖安演示，一边细细地讲着，两人几乎靠在一起，很近很近。

        太阳能灯有两种模式，一种是直射式灯光，在野外可以充当电筒照到远方情形，另外一种是发散光，用来固定照明。

        洁白明亮的灯光吸引住先生的视线，木樨便把应急灯放到俞靖安手上。

        俞靖安接过应急灯，用枯骨般的手指拨动按钮和开关，问：

        “这也是从海外带来的？”

        木樨点头回答：“嗯，从我的家乡带来的，现在很稀有少见了，先生！”

        俞靖安难得肯定道：“嗯，的确工艺精妙。”

        木樨得到夸奖，咧着嘴傻笑，怀里抱着个大号的军用水壶，想了想，把宁王府的令牌交给先生，说道：“先生，这是宁王府的令牌，你拿着保管，我刷脸就行。”

        然后摇摇手中的水壶：“我出去打些水。”

        看见俞靖安微不可见的点头，木樨便急冲冲出了马车。

        从中午开始自己就没吃饭，现在腹中饥饿，先生还要忙他的大事肯定跟自己一样没吃饭。木樨跳下马车，左右观望，想寻点吃食。

        然而这些在城墙下驻扎的村民都是最底层最偏远的百姓，但凡消息灵通点的都在城门封锁前撤进了关里。墙根下，百姓以天为庐以地为席，三三两两靠在一起，中间放着装有很高衣物粮材的背篓。篝火星星点点燃起，映在他们黢黄的脸上，大家默不作声，双眼呆滞无神，年纪大的默默垂泪，麻木压抑地哭声低不可闻。

        这一幕看得木樨心里痛，压抑得难受。

        木樨想了想，把军用水壶挂在脖子上，绕到马车后边，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两口大钢筋锅，一手提一个往墙根下走去。

        “那个大家听我说，我手里现在有锅，那边还有些米面，大伙去捡些柴火，我们自己做些饭食填肚子。”

        篝火中有人抬头往这边看了看，有人仿佛没听到继续麻木呆坐。

        木樨又放开喉咙，大喊：

        “我们都是进不去关里的人，大家互相帮助，锅不要钱，米面也不要钱！”

        这时，有更多人都抬头望向这边，有几个年轻点的注意着木樨跃跃欲试。

        木樨把锅放在地上，向那些跃跃欲试的人点点头，鼓励他们过来。

        终于有人结伴往这边靠过来，他们拿起锅左看右看，似乎不相信这样好的锅就白白拿出来用。木樨把锅分开，沿着城墙东边一口，西边一口。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木樨告诉众人，锅就放在墙根下大家一起使用，打发他们出去捡柴火，让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负责生火熬粥，叫了几个身骨壮力气大的，往马车方向走来。

        不知何时，马车中的窗户被轻轻推开，俞靖安映着洁白的灯光，看着木樨，眼神深邃而悠远，似有所思。

        木樨也看到了俞靖安，扬起了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便带着些人往马车后面走去。借着夜晚灯光不明显，木樨在树林中拿出些粗米粮袋，这些米粮和之前卖给落日商会的是同一批，让这些力气健壮的百姓扛回去做饭，想想又拿出两桶油盐，尽数交给他们。

        木樨带着人把米油放到大锅旁边，众人看见木樨真的愿意掏出粮食来分给大家，看着木樨的眼光炽热了许多，自发出去捡柴火的，过来帮忙的煮饭的，还有猎户提着自己保存的腊肉过来要加菜的……

        大家的积极性都被调动起来，有了说话声，有了活力，墙根下不再是一片麻木不语。

        不锈钢钢筋锅受热快，锅上有配套的盖子，下面用柴火烹煮，饭食一锅一锅熬煮，很是快捷方便。饭食是熬的大杂烩，里面放了木樨给的粗粮，大家伙筹措起来的蔬菜、兽骨、腊肉……没一会，饭食的香味就在墙根下弥漫，木樨怕众人哄抢，安排了刚才搬运粮食的人维护秩序，让大家拿着器具排好队来打饭。

        这么多人，饭食管饱不了，但一人一碗热粥还是能供应上的。篝火通明，锅里也煮了几回，有好心人给了木樨两个木碗，等最后一回的时候，木樨上去打了两碗。脖子上也挂着热乎乎的水壶，木樨端着木碗往马车走去。

        来到马车旁，木樨想着除了木板空空如也的车厢，又掏出一块折叠木桌和两个汤匙，把碗放在木桌上，而后再端着木桌进去。

        “先生，那边在熬大锅粥，我端了两碗过来，我们一起吃。”

        俞靖安还是坐在右侧，用炭笔在羊皮卷上安静地描画注解，木樨进去就把木桌直接放到左侧，支上桌腿，摆好碗和汤匙，招呼俞靖安过来。

        或许是跟木樨熟悉了缘故，俞靖安也没有再扭捏，放下手中的笔卷，提着挂在右侧的应急灯过来，顺带还把灯挂在左侧窗户上。

        木樨和俞靖安面对面坐着，这会木樨饿得很，端起自己这边的碗，就着烫热的粥水，喝得嘻嘻呼呼，不时还要用手扇风，加快热气散发。对面的俞靖安就斯文了很多，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吃着。

        木樨边喝着粥边想，探花郎素养就是不一样，都饿成猴了，还要保持礼仪慢慢吃饭，果然先生骨子里还是一个书生啊！

        或许是木樨眼光过于灼热，俞靖安放下汤匙，问道：“你那些锅和粮食从哪里来的？”

        木樨眨眨眼，一本正经地回答：“都是一路上买的，海外离居庸关远着勒，我一路上见着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看得顺眼的都买了。”

        俞靖安不知信了这说辞没有，木樨只见他微微眯起眼，勾起唇角轻笑着道：“荣华富贵，一涉世俗，无一切如意事。看不出你还贫而无谄，富而不骄。”

        木樨又眨眨眼，这是在称赞自己有钱吗？

        “哎，先生，我可是有一个岛的人，岛名桃花，先生真该跟我回去看看！”

        木樨一想到要拐俞靖安回去，就开心激动。

        可这回俞靖安却没有回答，重新拿起汤匙。

        没有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这说明有希望啊。

        木樨呼哧呼哧喝完粥，放下木碗，视线在空车厢里扫视一圈，盘算着加点衣物进来。

        木樨看着面前吃饭的俞靖安，商量道：

        “先生，这边关天气冷，我出去找些床褥过来，今晚，你就在车厢歇息吧？”

        俞靖安吞下最后一口粥，放下碗匙，抬起头：“无妨，这边关的生命，都不娇贵。外面的百姓以天地作被，我也可以，你不用麻烦了！”

        木樨看着俞靖安单薄的身躯，摇摇头：“我不是这边关人，我不习惯。你放心好了，我跟官兵熟，找他们借些被褥过来，还是容易的。”

        俞靖安不置可否，木樨说完，拿起桌上的空碗，一骨碌起身出门，俞靖安双手还缠绕着层层绷带，现在一用力肯定会疼痛，自己早些出去拿些被褥铺床，免得他再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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