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亥时三刻，众人在宴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纷纷被自家小厮搀扶回去。金公子扶着穆王抱怨道：“你没事儿喝那么多酒干嘛！害我青黛也不能去看！”

        穆王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醉得一塌糊涂，根本不能回他。

        金公子好不容易把他扶到房中，狠狠摔在床上，拍怕手，十分嫌弃道：“干脆醉死你算了！”

        然而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穆王，此刻忽然睁开了眼睛，里面一片清明。他叫住了金公子：“铭藤，还是当初与你互为知己时的酒好喝！”

        金公子回头嫌弃道：“哈？人家这酒可比那乡野粗酿，不知好多少倍呢！”

        穆王又问：“铭藤，你说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

        金公子看他酒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干脆坐在桌子旁边道：“你说呢？”

        “我在问你！”

        “不能！”金公子道，“我们现在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

        穆王苦笑：“这王爷当的，连唯一一个知己都没了！”

        金公子安慰道：“你这不是多了个好用的手下吗！”

        过去那些事，如烟似雾，早已模糊了。谁都想去触碰它，谁也不想去触碰它，于是它就那么烂在过去的时光里了。

        关伯礼在小厮们的搀扶下，回到了寝院中。殷屠站在屋檐上，冷声道：“关将军，在下恭候你多时了！”

        那两个小厮刚想发声，两道暗器过来，人顿时失声坠地。关伯礼左右看了一眼死去的小厮，立刻清醒过来，朝上看去。

        殷屠带着玄月四落到他面前，关伯礼立即从背后抽出一柄匕首，不等殷屠站稳便朝他攻去。

        刹那间，殷屠迅速按下他持匕首的手，平稳落到地上，顺势抓住关伯礼的手腕，使劲一捏。

        关伯礼吃痛，手劲一松，嘴边呼痛声欲出。那边殷屠又点住他哑穴，最后只有匕首落地的声音。

        “别来无恙啊！关伯礼，没想到你都成节度使了！”殷屠笑笑温煦有礼，眼中却冰冷一片，“我们来谈谈过去的事吧！”

        然而关伯礼只是凶狠盯着殷屠，不管受到怎样的折磨，都不愿说过去半个字。而且只要殷屠解开他穴道，他便要高声呼救。

        天阳他们只因为殷屠提前嘱咐，才站在旁边没有动手，如今见关伯礼是个硬骨头。

        地煞忍不住道：“阁主，打是最轻的折磨刑罚，若是交给属下，只需一时半刻就能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殷屠道：“不了！他不是有个女儿吗，不如把她送给那群山里的怪物！”

        关伯礼闻言变色，奈何哑穴未解。殷屠一脚踢翻他，踩在他胸前，道：“我知道你有话说，可是晚了！明天我再来听！”

        说罢，脚上用力一踩，直接让关伯礼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青黛迷迷糊糊，看屋中的灯火快灭了，想去添点油。只是才从床上坐起来，那门突然哐当一声，自己打开了，随之而来的门风吹灭了残存的灯火。青黛大脑被烈酒烧成一团浆糊，完全没意识到危险来临，只是在想那门怎么自己开了。

        玄月进来，看到床上坐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也没多想扛起就走。

        因为怕下人们发现关伯礼，玄月等人路上也没确认，直到回了客栈，把人甩在床上了，才发现拿错了。

        黄劫用胳膊肘捅捅玄月：“喂！你不会搞错方向了吧！”

        玄月争辩道：“怎么可能！我可是反复确认过的！”

        “那为什么是她！”黄劫激动地双手指着青黛。

        地煞道：“当初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甩掉她的，首先说好，这次我可不去了！”

        天阳生怕玄月又赖上自己，悄悄退了出去。黄劫也道：“谁抓来的，谁就去送！”

        这边玄月三人还在争执不休，那边青黛已经摇摇晃晃坐起来了。她还是不大清醒，只知道眼前的人很熟悉，忽然又看见门外走来一个跟熟悉的人。

        殷屠见他们还不肯出来，便上来一看，没想到一个女子突然撞入怀中。玄月怕殷屠责怪自己，趁殷屠没反应过来时，连忙退出去。其余两人见势不妙，也溜走了。

        一时间，屋里只剩殷屠两人，他低头望去，蓦然发现这女子就是青黛。

        青黛醉眼朦胧，紧紧抱住殷屠，笑道：“殷屠，你不要走好不好！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你不要去杀人了，和我一起回白蜺山好不好！我不想殷屠死，我想一辈子都能看着殷屠！”

        殷屠神色不明，嘴唇微动，最后才说了句：“青黛，你醉了！”

        青黛醉意朦胧，攀着他身子，吻上他嘴唇。接着又松开殷屠，不住地凝望着他，伤心道：“殷屠，你娶我好不好！”

        这轻轻短短的一句话，却像夜空中的一记响雷，震得殷屠心神皆无，当场愣在了原地。

        青黛慢慢解开自己衣绳，而后贴在殷屠身上：“殷屠，你要是不喜欢住在白蜺山，我陪你去催雪阁也行，总之我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意中人在怀，谁能不心动。殷屠知道自己不该去做，可青黛就像冬日里难得的阳光，叫他这个黑暗里爬行的怪物，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次日一早，关府里就热闹起来，早起的丫鬟发现了躺在院子里的关伯礼，好不容易等他醒了，他又急声呼唤：“顺娘！”

        关夫人连忙把女儿领过来，道：“老爷，顺娘在这儿呢！”

        关伯礼很是吃惊，连忙问：“你昨日是怎么逃脱的！”

        关夫人疑惑道：“什么逃脱？昨日女儿见青黛姑娘睡在她房中，想来她是客人，便来我院中偏房睡了一夜，今儿早上才梳洗好，就听得老爷你叫她呢！”

        关伯礼舒了口气，忽然又想到青黛是穆王那边的人。也不知道她身价如何，若是穆王极其重要的人，倒不如自家女儿被掳去。

        想到这里，关伯礼顾不得身上有伤，一边吩咐下人去看青黛还在不在房中，一边连忙起身去给穆王请安。

        穆王那边，他正和金公子在书房里商讨要如何对付殷屠，突然听见关伯礼的急切声：“王爷！”

        关伯礼急匆匆跨进来，鞠躬行礼道：“请恕末将无礼！昨夜府上进贼，掳走了青黛姑娘！”

        “什么！”金公子跳了起来！

        穆王倒是镇定，道：“关将军请起！把事情好好说一遍吧！”

        关伯礼见穆王如此淡定，心下松了口气：“昨夜那伙贼人称呼为首的男子为阁主，他们打晕了末将，只说要绑了末将女儿，未曾想昨日青黛姑娘醉酒走错了房间，误被贼人掳去！”

        穆王平静道：“哦，这样啊，那没事儿！”

        关伯礼一愣，金公子又跳起来：“什么没事儿，到他手里了才是大事，好不好！”

        穆王仍旧是那悠闲的态度：“要不然你再去把人要回来，只怕别人愿给，她还不愿回呢！”

        金公子闻言，一手拍在穆王案前，威胁道：“青黛要是有个好歹，我第一个毒死你！”

        穆王扇了扇那些莫名的灰尘，道：“你哪天没想毒死本王过！再说人家那般疼爱她，可比你有用！”

        金公子握拳道：“好，我自己去找！”

        穆王在他身后道：“你放心，人家会给你送回来的！”

        关伯礼不能理解他们的对话，疑惑道：“穆王这是？”

        穆王一笑：“与将军无关的事，将军最好不要多问！”

        关伯礼刚才那番说辞漏洞百出，只是和自己任务无关，他也无心去纠结。然而自己的事，他也不希望关伯礼打探的多清楚。

        关伯礼明白穆王意思，告罪退下。

        殷屠看着身边熟睡的青黛，面色复杂，心中思绪翻腾汹涌，纠成两派相互逞凶斗殴，都想压下另一方。思来想去，殷屠心中更加动摇，他索性起身穿衣离去。

        金公子正在街上骂骂咧咧，迎面就撞见了殷屠。此时天才蒙蒙亮，街上行人甚少，只有那些卖早点的铺子开门了。金公子见了殷屠，反而平静下来，他来到殷屠面前，道：“殷阁主，你随我来下！”

        殷屠却是不动，金公子一笑，道：“放心，我只是想和你说一说青黛的事，你知道她之前为何不能在外人面前开口说话吗？”

        金公子独自向前走去：“殷阁主若是想知道，不如陪我走一走吧！”

        殷屠踌躇会儿，还是跟上了金公子。

        金公子见他过来，边走边说：“青黛还在襁褓中时就到了谷中，她天分不错，便自小跟在药宗我师伯身边学医，等大了些就跟着师兄们下山。那时候的她还是个活泼伶俐的丫头，常躲在药柜后面看师兄们给山下百姓诊治。她十二岁那年，已经熟读医书了，偶然见到一个师兄开的药方不合理，便跑出来和那个患者多说了几句。”

        “那患者也是！”金公子叹了口气，“都是常门来的，他偏生信了个丫头的话。青黛自小都是被身边人捧着的，便和他夸下了海口，让他吃自己开的药方。那人只是个乡野汉子，没什么见识，全信了青黛的话。

        初时，那人的确有所好转，他和他家人更是对青黛深信不疑，见着了便要夸耀感谢一番。然而没过多久，那人的病情突然严重，只在一夜之间就呜呼哀哉了。他的夫人叫着人将他的尸首抬到青黛面前，哭诉半天才消停。那时大家才知道青黛私下为别人诊治的事，也是从那以后，青黛不能在生人面前说话，也不敢行医。”

        殷屠默然无语，金公子走到他前面，盯着他：“殷阁主，我与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看个明白！青黛当年无心害了别人一命，自责至此，还落得个心结。你呢？你杀人时可曾眨过眼？你想让青黛这个只想救人的大夫一辈子都看你杀人吗？”

        殷屠越加沉默，金公子真诚道：“殷阁主，我代表我自己以及青黛的师父师兄们拜托你！青黛这么一个善良单纯的大夫万不该被你牵连所累，落得个凄惨下场！你若是真爱她，就断了与她的联系吧！”

        殷屠没有回答他，只是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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