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温柔降临

第六年了。

每年的今天，天公都不作美，上苍一定要像二十年前那样，在这个日子降下一场倾盆的大雨。

当年的雨也如今天这般来得突然，八岁的他看见母亲仓皇地跑进房间，双眼通红地抱着他，对他说宝贝我爱你，但是妈妈对不起你。

怀抱中，他感觉到一个冰凉的银环贴着他的脖子，动悉之间能听见那个东西发出碰撞的轻响。

——那是一串车钥匙。

“栖山，妈妈可以走了。”

“宝贝，过几天来看妈妈好吗？”

“他同意放我走了……”

“他终于放我走了……”

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对他说这些。

直到她松开他，如释重负地逃离了出去。

沈栖山透过窗户，看见了那辆向远方驶去的车。

红色的车灯在雾气弥漫的雨夜中渐渐消失，直到看不见，他听到沈觉严的一声叹息。

那声叹里，是他悲伤、痛苦、悔恨、但缠绵的爱意。

他忘不掉沈觉严那天的眼神，沈栖山觉得他的父亲像个失去一切的疯子。

那时他不知道，让沈觉严彻底疯掉的，是雨夜里突如其来的车祸。

方得解脱的母亲在满是泥泞的山路上行驶，但奈何车速太快，转弯时车轮打滑。

车瞬间冲开了山路的护栏，从山边滚落而下。

那时，沈栖山才见到疯子真正的模样。

沈觉严疯了。

找到车祸现场时，他抱着妻子的尸体不肯松手，伴随着鸣叫的警笛，男人一声接一声的嘶吼在山间回荡。

那一晚，沈觉严失去了妻子。

沈栖山失去了母亲。

那天是十月二十五日。

他的生日。

从此，他再没过过生日。

可二十年后，抱着小猫纸箱，如雨中蔷薇一般的女孩儿，却满载着笑意，祝他生日快乐，希望他余生幸福。

她送了他小猫。

因为前天晚上，他曾对她说过他养了很多年的猫去世了。

于是她用新的生命去填充他残破不堪的心房。

用笑容和祝福，弥补他二十年的空缺。

“快，给它起个名字吧。”

男人看着她，眼波流转，他说：“先放车里吧。”

“好哦。”

两人走到副驾驶，沈栖山打开车门，姜寻茉弯腰，把纸箱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还贴心地给箱子系上安全带。

“它实在太皮了，刚刚我在楼上抓半天没抓住它。”

看着女孩儿忙碌的背影，沈栖山明白了为什么她去了那么久。

原来是抓猫。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嗓音低沉，“今天是我生日这件事。”

其实很好猜。

赌天气，要礼物。

输赢都可以，输了，证明今天是个好天。

赢了，可以拿到她送给他的东西。

像个别扭又笨拙的孩子，在小心翼翼地跟她耍心机，谈条件。

女孩儿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安抚着它的情绪，随后盖上了纸盒的盖子，她回答说：“上网搜一下就知道啦，百科里连你上过哪所高中都有显示。”

毕竟沈栖山这样的身份地位，加上年轻有为的经历，早就进入了大众的视野。

要说起知名度，比起姜寻茉要高多了。

姜寻茉：“搜我的名字，百科里就几条，但你的词条有那么一大长——串！”

她把字音拖得很长，似乎对这个结果很不满意。

猫咪安顿好后，姜寻茉站直了，她转脸得意地问道：“怎么样？这个礼物喜欢吗？”

吹来一阵夜风，让雨点飘进了车里，她赶忙把车门关上。

再转身时，发现男人离她很近。

刚刚原本有纸箱相隔，现在障碍没了，只有一拳握住伞的距离。

现在她能更清晰地嗅到他身上的草木香。

沈栖山低头看她，眼眸深深。

他说：“喜欢。”

姜寻茉心脏瞬间漏了一拍。

半晌，她意识到，他是在回答她喜不喜欢礼物的这个问题。

“那、那就好。”

她抬眼，和沈栖山的眼神对上了。

相视的眼神是绵密的细雨，如网一般斜织在空中，笼罩在彼此之间。

她感觉到沈栖山低了头，两人越来越近，那张冷峻绝尘的面容在她眼前放大，温热的气息流连于她的脸颊上。

胸腔里是肆意地跳动心脏，它在无声地叫嚣着她丝丝缕缕的期待。

姜寻茉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份温柔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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