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if线-和我在一起

姜寻茉给新公司卖命去了。

卖得很辛苦，辛苦到几乎没时间去怀念海港岛的夏天。

新公司在临京新园区，她家在老城区，来回通勤时间近三个小时，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

公司鼓励自发性加班，给加班费。

她天天在公司待到十点，回到家倒头就睡，再机械而疲惫地迎来她的第二天。

同事喊她别卷了，她也不想的。

谁不愿意朝九晚六一下班就回家躺着呢。

她只是不能让自己躺着，因为头脑空空地躺下，会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起一些不该想的事，和不该想的人。

临京的夏日难熬，八月酷暑，九月更甚。

但实际上，海港岛比临京还要热，她明明能在岛上某个阴凉处专心地雕木头，却不能忍受在临京的夏夜独自走一小段下班路。

晚上九点，隔壁组做的推文发在内审群里，她揉了揉眼睛，点开聊天界面后，皱着眉头仔细看去。

封面图是一枚水滴蓝钻戒，是她见过的那枚。

文里提到了它的来历，这是蓝家的传家宝。

只是蓝家早年家道中落，家中珍宝四散海外，其中蓝钻最难收回，多年来不明下落。

直至两个月前，这枚戒指终于在塔狸群岛现身。

如今，失踪多年的传家钻戒被蓝家千金蓝昭所佩戴，因为锐升董事长沈栖山拍下了它，赠予蓝家。

这一举也意味着沈蓝两家以后会建立更深更密切的关系。

……

看完文章，姜寻茉缓慢地关掉了页面。

内审群消息不断，修改的意见发个没完。

一会儿说蓝钻的描写太多了要删去一些，一会儿说标题不够劲爆，干脆直接改成蓝沈两家联姻让大家猜消息的真假，一会儿又说要找到蓝昭戴戒指的照片，增加可信度。

姜寻茉白眼翻不停。

加班的同事也在群里看文章，笑着调侃了一句：“好大一枚戒指啊，能不能戴我手上？”

同事B：“行啊，你去嫁给沈栖山，要么让蓝家收你当义女。”

同事C：“义子行不行，性别不要卡太死。”

同事D：“可惜了哦，豪门联姻首先卡的就是性别。”

写文章的同事在后面那桌发出哀嚎：“反正这戒指戴谁手上都不会戴我手上！我却要为了这个破戒指改一晚上推文！”

是啊……

不管这枚戒指戴在谁的手上，都不会是戴在她的手上。

姜寻茉打开了自己推文，上下翻动鼠标滚轮，木讷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许多遍。

又打开留在网页上的参考资料来回浏览。

再打开了一个群，又一个群，点进小群拍了拍领导的头像，被动地对领导说了句“你是我爹”后，得到了领导的一个问号。

最后找到了闺蜜的微信，私发了她一张自己珍藏多年的闺蜜的丑照，获得了闺蜜长达三十秒的语音问候。

点开语音，提高音量，她选择外放，与加班的同事共赏。

“姜、寻、茉我*你*了个***你**的给我把张**照片给删了我**真的**了你**是不是有那个大*……！！！”

同事们：“……？”

姜寻茉闭眼。

呼~

你别说，你真别说，小疯微发一下还是有用的。

心情似乎好点儿了。

她拖开椅子，背上了包。

同事探头问她：“要走了？今天早啊，这都没到十点呢。”

姜寻茉微笑着说了一句：“零零后不加班。”

“这个时候说这话啊！那你之前加的算什么？”

“……算我倒霉。”

离开公司走出几百米时她才想起没打下班卡，才好过来一点的心情又变差了。

她握着手机，站在一盏路灯下深呼吸。

公司的打卡范围设置得非常小气，要走到写字楼底下才能打上。

夏夜实在太热了，跟有海风的地方完全不能比，想到又要走回上班的路，她就忍不住叹气。

但班不能白加，爱情没有了，钱不能没有！她必须把下班卡打上！

闭着眼睛，她呼吸呼吸再呼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转过身往回走。

姜寻茉的身影越来越远，根本没有注意到她身后那辆融于夜色的黑车。

-

这段时间不光是姜寻茉在加班，整个锐升的员工也都在加班。

因为他们的大老板谈了个跨国生意，收购了塔狸好几座小岛，开发了不少业务。

回国后的沈栖山也没有闲下来过，他比下属还要忙。

两个月只回了一趟父母家，挤了一顿饭的时间出来，最后还是沉着脸离开的。

沈昼和薛照玉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他们知道沈栖山在岛上认识了一个国内的女孩儿，几乎和她形影不离，蓝家人都知道她的存在。

薛照玉了解沈栖山的为人，他不是蓝家长子那种花花绿绿的性子，他绝不可能出国找个女伴，回国就跟人家散了，现在沈栖山一个人回家，又对那人只字不提，一定有他的原因。

沈昼没有薛照玉心思那么细腻，他倒是挺直接的，“你那个姑娘呢？没给她带回来？”

“……”

沈栖山没话说。

哪里是不给她带回来，她是扔下他自己先回来了。

薛照玉给了沈昼一个“你啰嗦了”的眼神，转而安抚沈栖山道：“没事，不想说咱就不说了。”

沈昼蹙眉，锲而不舍地问：“你跟她到哪一步了？她家庭怎么样？人好吗？”

“……”

薛照玉上手了，用胳膊戳了戳丈夫，“好了，你看不出人家掰了啊，还问还问！”

沈栖山：“……”

“不是？”沈昼一脸疑惑地看着沈栖山：“你……啊……哦……掰了是吗……”

沈昼尴尬地搓了搓下巴：“嘶这……”

“这什么这，吃饭吧。”薛照玉轻轻地跺脚，飞快地偷看了儿子一眼。

沈栖山冷着脸，拿着水杯的手动也不动。

许久过去，他低声说了一句：“……没在一起。”

薛照玉和沈昼动作一滞，抬眼看他。

薛照玉：“什么没在一起？”

沈栖山转眸，看向母亲，“如果她不认为我们在一起过，那现在分开了，对她而言算是掰了吗？”

夫妻俩脑子转了又转，表情非常复杂，沈昼尤其想不通：“她不认为？她为什么不认为？”

薛照玉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了猜测，“你跟她连关系都没确定吗？”

“……”

看着沈栖山越来越凝重的表情，薛照玉放下筷子，叹了一口气，“我猜猜看。”

父子俩看向她，听她的下文。

“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跟你在一起了十多天，对不对？”

“不清不楚？”沈栖山压低了眉眼，手指在茶杯上轻点，“我对她有多喜欢，蓝家人都知道，她不知道？”

“光喜欢有什么用，你的未来规划里有她吗？”

他认真地回答：“有。”

“如果她不知道这件事，那就等于没有。”薛照玉叹气，追问道：“据我所知，蓝昭也去了海港岛吧，你还送了人家一枚戒指，事情发展到这里了，你让人家女生怎么想？”

“蓝昭？……我只是用它作为交换，用一颗传家的珍宝，换一场不联姻也能谈成的交易。”沈栖山强调：“再说了，我没有送给蓝昭，戒指是交到蓝老板手上的……”

说完这句话，沈栖山沉默了。

眼底微光闪烁，他抿紧下唇，似乎想到了一个不妙的可能。

“……”薛照玉一脸难言，“上周跟蓝老夫人喝茶，蓝昭也在，我也看到她的戒指了，还跟我说她都戴几个月了，喜欢得不得了。”

想起蓝昭在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对不远处的一个小帅哥抛媚眼，蓝老夫人气的茶都没心情喝了，非要把女儿带走。

薛照玉一眼看穿，蓝老夫人想要蓝昭嫁给沈栖山，而蓝昭无意结婚，对于无法联姻这件事她没有半分遗憾，相反，在蓝昭看来，不用联姻还白拿一戒指，她开心得不得了。

沈昼显然对那场拍卖会更加在意，他问道：“蓝家的戒指怎么会出现在拍卖会上呢？我常听他家老爷子说，找不到戒指的下落啊。”

男人喝了口水，没什么心思跟这个心眼比天大的爹闲聊，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耐着心思回答道：“戒指的收藏家是周老先生，周儒风。”

沈昼忙不迭看了眼妻子，语气不淡定了：“哎呀……那蓝家确实没法买回来，想要拿回戒指，只能让栖山去拍了。”

“是啊……”现在想起周家和蓝家当年的仇怨，薛照玉都觉得骇人。

沈栖山揉着眉心，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吃不下了。

他沉着脸离开了饭桌，“我还有事，先回公司了。”

沈栖山走后，沈昼叹了一口气，对薛照玉问道：“所以什么意思啊？”

薛照玉看笨蛋似的，嫌弃地看了一眼丈夫，“啧……当年就看上你这张帅脸了，真是除了帅一无是处啊，你个呆子，你儿子跟你一样傻，比你还傻！”

沈昼：？？人参公鸡？

日头落了，沈栖山拉开车门，周身冷冽地坐回车里，司机被他的关门声吓了一跳。

“沈董。”他谨慎地问道：“接下来去哪儿？”

“锐升。”

“好的。”

二十分钟后，沉默的男人突然说道：“停车。”

司机连忙把车停在路边，沈栖山下车。

他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路边，从口袋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沈栖山抽完了一支，又在风里散烟味，终于等他回到车里，却改变了目的地。

他报了一个地址。

“新园区，星霓大厦。”

听到这几个字，司机心里一沉，心想：完了，又不知道要等到几点了。

老板总是要去那里等一个女人，每次一等等到十点多。

又窝囊得很，什么都不干，就看着她下班，看着她走进地铁站，再让他开车离开。

也不说带人家一脚！

司机师傅打从心底希望那位美女能不能早点下班，别加班了。

今天美女似乎是听到他的祈祷，还没到十点，她就愤然地出现在了路边。

太好了！

司机暗喜：今天撤得早啊！

只是今天的他半天没等到沈栖山的一句“走吧”，他疑惑地看向自家老板，发现他的眼神不同于往日的冷漠，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缱绻。

用司机老婆形容偶像剧男主的话来说就是——眼神都勾芡了。

再看车窗外，女孩儿站在路灯下看着手机，咬着下唇，表情非常不满，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他不可能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又把目光投向后视镜里的沈栖山。

老板在此时做了一个非常巧妙的动作！

他正在……下意识地整理领带！

司机也是男人，他太懂这个小动作意义了。

他有预感，老板要下车了！

果不其然，沈栖山把手放在了车门上，司机直接一个开锁的大动作，随即帅气甩手，闭眼聆听颅内不绝的掌声！

这一刻，他仿佛打开的不是一个小小的门锁，他这是连上了牛郎和织女的鹊桥！

好像是看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球赛，眼看老板就要打开车门，朝他的幸福迈进时——

女孩儿转身走了……

沈栖山的车门开到一半，他愣了一下。

司机也冷静了。

哈哈，白激动了……

姜寻茉走回写字楼，打了下班卡再折返，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还是到十点了。

天天加班到十点，实际上也没有让她的心情好受到什么程度。

失意与疲惫是交替的，难过的心情见缝插针地涌上心头。

她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半路上。

感觉心头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什么时候这么真切地体会到了沉重呢？她想，可能是看到同事编辑的那篇文章的时候，也可能是领导让“订婚”作为噱头的时候。

也是她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不希望沈栖山和别人结婚的时候。

无能为力的疼痛，就是一块沉重的山石，压在她腐草般枯萎的心脏上。

早就喘不过气了……

夏夜太热了，她有一种错觉，仿佛要熬不过临京的夏天。

夜风吹过时，一阵车门关闭的声响落入她的耳畔。

姜寻茉忽地抬头，顷刻间，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

她无措而惊讶地看着从车里出来的男人，一时不敢相信眼前的真假。

糟了，姜寻茉，你病了。

她对自己说：你怎么想一个人，还想出幻觉了。

沈栖山向她走去，仿佛就是她的思念具象化。

“幻象”说话了。

“姜寻茉，我从来都没有想要把蓝钻戒指送给蓝昭，也没有想过和蓝家联姻。”

女孩儿眼睛睁大了。

风声来回呼啸，他的声音却越发清晰。

沈栖山脚步沉稳，在她的面前站定，语气平和且坚定，他望着她说：“海港岛上和你的十天，对我来说不是露水姻缘，我不会随随便便和谁上床，你选择了我，我认定了你，这就是我们的答案。”

姜寻茉一怔，思索着最后的五个字，“……我们的答案？”

深蓝夜色下，灯光发出莹白的光。

这里没有浪漫的潮汐，没有漫天飞舞的盼青绿。

只有彼此对视着的沈栖山和姜寻茉。

“你问过我，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还会不会选择养猫，我的答案是不会。”沈栖山目光沉沉，他说道：“不会就是不会，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宠爱和爱情不一样，换一个人依然可以照顾好它，可我不愿意把你交给除我以外的任何人。”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依然拒绝和蓝家的联姻，我会选你。”

“你呢？小茉，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选择在酒吧里等着我扶你回酒店吗？”

风停了，万籁俱静。

她差点忘了，一开始沈栖山是能看穿她的谎言的。

从那句“我很喜欢你”开始，她的谎言，她对组长的隐忍，她对沈栖山的好奇与喜欢，早就被他看透了。

沈栖山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海港岛的酒吧里，他包了她的账单，姜寻茉喝了几杯酒他再清楚不过了，装醉还是真醉他又怎么可能看不清？

喝的是酒，又不是催情药，不存在克制不住什么才要和他发生关系的情况。

这些，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栖山看不穿这些了呢？

她在游艇上说晕船，沈栖山信了，她把红宝石戒指还给沈栖山，根本就没有打算要回来，他也信了。

沈栖山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感情发生了改变，人就不那么清醒了。

“小茉，没有和你确定关系是我不对，害你误会我要结婚，也是我的疏忽。”

“但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姜寻茉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会听到沈栖山的剖白，可纷乱的心绪还是如渴望火光的飞虫，在即将触碰到光亮的那一刻，又被炙热的光源刺痛到本能地退缩。

她眉间微蹙，轻声问道：“……什么机会？”

沈栖山从没对谁表白过，他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面对她时，他才知道，当下就是他最应该坚定的时刻。

他说：“和我在一起。”

酸涩感冲上喉头，她不认为自己哭了，却莫名想要哽咽。

她的心底，她的灵魂深处，藏着一丝倔强的扭捏。

这份扭捏是临京的姜寻茉，对锐升的沈栖山的诘问，“在一起，意味着什么？”

沈栖山轻笑，“意味着，我们会是彼此的恋人，我们会相爱，我们会结婚。”

她觉得眼尾热热的，似乎有眼泪要流出来，事实上，姜寻茉的鼻子和眼眶确实也红了。

沈栖山的指腹在她的眼角轻抚，而后把她拉进怀里。

片刻后，姜寻茉也伸出手，将沈栖山的腰身回抱住。

她的拥抱，象征着她的答案。

“但是……小茉。”他轻声叫她。

“嗯？”

“能换个不加班的工作吗？每天都要等你到十点。”

姜寻茉失笑，“我不换，这是我四面才换来的工作！”

“好吧。”沈栖山在她的发顶轻蹭。

“几点都可以，以后我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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