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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试探


赵安柏离开东宫,心中思绪烦乱,走着走着便到了大理寺牢狱。

        同往常一样,狱卒直接将他引到林洛洛的牢房,打开门便退了出去。

        “赵安柏,你怎么了?”

        林洛洛知道今□□会他会让人将陈益坚的血书和案卷呈上去,但没有人能确定结果会如何。

        此时见他一脸苦闷地走来,心不由地暗暗往下沉。

        赵安柏上前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在牢中土炕边坐下,笑了笑。

        “我没事,陛下已经下令重新查案,你不会有事了。”

        林洛洛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抓住他大喊:“真的吗?”

        赵安柏见她如此高兴,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双眼含笑,点头,“真的,不骗你。”

        林洛洛笑着笑着,眼中却涌出了泪花,赵安柏连忙双手捧住她的脸,替她擦去眼泪,“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不哭。”

        林洛洛抬眼看向他,弯弯的眼睛里一泓清泉,笑容如雪后初霁。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抵着他的眉头。

        “那你刚才为什么愁眉不展?”

        赵安柏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松开双手,幽幽地说:“虽然陛下下令重新查案,但负责查案的人是太子。”

        林洛洛猛地直起身子,脸色倏地沉下来,“怎么会让他去查?他自己就是凶手,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赵安柏急忙拉住她,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

        “洛洛,小点声,他毕竟是太子。”

        林洛洛重重地叹了口气,呆坐在一旁,适才的欢喜已经消失不见。

        赵安柏一路走来,也暂未想到什么好办法,是以也一同呆坐着陪她叹气。

        良久,林洛洛终于长叹一声,“你不觉得那个陷害我爹的人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吗?会不会其实不是他,而是……”

        赵安柏紧锁眉头思索着,“你说得也有道理,但目前的证据确实都是指向他。”

        “不如我们来演场戏吧。”

        林洛洛想了想,探身在他耳边将自己的想法说了,才刚说几句,便被他打断了。

        “不行,我不同意这样做。”

        林洛洛见他反应激烈,双眉紧锁,坚决的眼神中隐含了几分痛苦,不由地心中不忍,只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案件重审的机会,若没能借机一举翻案,那从此以后林家便再无伸冤的可能,想到此,又禁不住神伤。

        赵安柏见她并不与自己争辩,反而沉默不语,暗自神伤,心中骤然痛不可言,曾经的林洛洛不会这样沉默。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牢房,一面墙三面木栅栏,光线从头顶一个小小的窗户射进来,地面只铺了些干草,幽幽冷风从走廊那头飘进来,墙外传来连绵不断的滴水声,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夹着冰。

        他不应该让她一直待在这样的地方。

        “洛洛,你别难过,你刚才说的,我可以去做,”他握着她的双手,轻轻抚着,停了一会,继续说道,“只是太子背后很复杂,我不希望你卷进去,你再委屈一阵子,我会尽快救你出去的。”

        林洛洛眼中一酸,忍下眼泪不去看他。

        赵安柏伸手将她楼入怀中,良久,她直起身子,双眸清亮,眼神坚毅,“我听你的,我什么都不做,你要万事小心,让林飞暗中保护你,我等你。”

        “好。”

        正月十五,上元节。

        一年里最为热闹的节日,满城百姓纷纷出门赏灯,青年男女协同游玩,不知又有多少芳心暗许,情根深种。

        赵安柏没有心思赏灯,更没有心情游玩,他一如既往愁眉百结地在自己书房里踱来踱去。

        这一日,有两个人几乎同时抵达了京城。

        荣王梁鸿也和严立均。

        严立均是被抓回来的。

        赵安柏将严立均写给阿木尔王爷的两封信和乌兰都交给了崔琨,一得到陛下许可,他就立刻派人去将他抓了回来。

        梁鸿也是自己回来的。

        自从梁鸿于获封太子,他便主动请旨常驻燕京辽东一带,原本年节时候应该回来请安问候,他却一去不复返。

        此番他借为太后贺寿之名突然返京,让赵安柏终于确信,他与林家冤案脱不了干系。

        林家重审一案也没有任何动静,梁鸿于除了查明血书确为陈益坚亲笔外,似乎毫无进展。

        一切似乎都很平静,很正常,除了某日宫中忽然死了一名宫女和一名太监。

        梁鸿也归京的第二天,赵安柏便趁夜去了荣王府。

        梁鸿也对他的到来似乎很是诧异,但却饶有兴趣。

        几句寒暄之后,赵安柏便单刀直入。

        “王爷,臣此翻前来,有事相求。”

        说罢,起身跪了下去。

        梁鸿也身材高大,肤色黝黑,面容硬朗,不怒自威,他大笑一声,“赵大人,本王虽然是个王爷,但整日只在边疆带兵打仗,朝中之事,只怕无能为力。”

        赵安柏跪在地上,佯装痛苦道:“臣所求之事,普天之下,只有王爷有能耐解决。”

        梁鸿也收起笑容,仔细端详着跪在脚下的赵安柏,身形瘦削,容貌虽俊朗,却满面愁容,张口便显出白面书生的软弱。

        但这个人所做的事,却一点也不软弱。

        “你先说来本王听听。”

        赵安柏十分欣喜,“多谢王爷,臣恳请王爷出手搭救臣的妻子林洛洛,臣愿从此投入王爷座下,余生都供王爷差遣,唯王爷是从。”

        梁鸿也顿时面含愠色,冷冷道:“赵大人,你进错门了吧。”

        赵安柏再次跪拜,“王爷,臣没有进错门,臣的妻子就现在被关在大理寺狱中,陛下命太子殿下主审此案,但世人皆知,当初便是太子殿下领兵屠杀了林家满门,如今要他主审,这,这不是可笑吗?”

        他苦笑几声,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继续道:“臣的妻子因为失忆,不小心跑出侯府,自那以后太子殿下便对她穷追不舍,几次三番要杀她,她好不容易在西境找到了林将军当初被冤枉的证据,没想到最终还是被太子妃弟弟抓住,若不是臣一路跟随,处处提防,臣的妻子只怕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

        “如今陛下吩咐太子殿下重审林家一案,太子殿下却迟迟不见动静,陛下早就有言,若是查不出其中实情,就要将臣的妻子处斩,他分明就是在借机拖延。现在朝中都是曹相和崔尚书的人,臣人微言轻,终日忧思却无计可施,昨日听闻王爷回京,才终于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王爷您是太子殿下兄长,又有军功在身,陛下和太后都十分看重您,这世上,也就只有您能够救臣妻子了。”

        赵安柏说得几欲落泪,梁鸿也却神情严肃,丝毫不为所动。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怕本王将你拿下治罪?”

        赵安柏定了定神,抬头直视他,目光如剑,大有视死如归之意,“臣与妻子自幼相识,青梅竹马之情实难舍弃,臣今日敢来,自然便不怕死。”

        梁鸿也沉默了一会,嗤嗤地干笑几声,看来是他高估了这个白面书生。

        “此事既已由太子主审,本王虽有心帮你,但也不便强行干涉,赵大人还请理解。”

        赵安柏站起身,抢向前两步,低声说道:“王爷,臣已经查实此事是太子一手谋划所成,为的便是登上太子之位,若能将那背后阴谋大白天下,王爷心中所想之事,还怕不成吗?”

        梁鸿也终于震怒了,还从来没人敢如此直接戳穿他的心思,眼前的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但他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竟丝毫不为他的怒气所慑,始终从容又坚定,这让他觉得应该认真听一听他的话。

        只是若开口让他说,就是承认自己心中确有所想,此人若不能为自己所用,就只能除去了。

        他上下打量着赵安柏,这里是京城,他不仅沾了点皇亲,更重要的是,他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有些文名,若不是林怀远一案的牵扯,他此时在朝中也不会这般势弱,即便如此,梁肃引显然还是有意于他,若是随意除去怕是会惹麻烦,况且这样一个人物,若是能够收归己用,所谋大事又何愁不成。

        赵安柏静静地看着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梁鸿也没有第一时间怒斥他,那就说明他被自己说中了心事,但还要等,等他主动开口。

        只有他主动开口,自己今夜所求才有可能成,否则必将性命难保。

        两人一上一下静静对立着,等待着,烛火燃烧发出轻微的哔啵响声,终于,梁鸿也出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

        “太子是什么人,岂容你空口白牙随意诬陷,赵安柏,本王念你一时情急胡言乱语,便饶过你这回,往后再不要胡说八道了。”

        赵安柏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来,微微鞠躬,“谢王爷宽恕,然而臣绝不是空口白牙,臣自然是有证据在手,王爷不信,臣只好另作他求,今夜叨扰了,臣这便告退。”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往门口走去,他笃定,梁鸿也会将他叫住,但直到他走出房门横过院子,也未能听见那声传唤。

        他停住脚步等了片刻,身后依然寂寂无声,一轮澄黄的圆月高挂在空中,照得墙角几枝腊梅在院中积雪上勾画疏浅枝影。

        引路太监提着一盏宫灯在一旁轻声催促,他暗暗吸口气,大步朝荣王府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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